张二等人从小在滇南长大,自然从此人一口地道的滇南话中听出他就是个叛国奸民,分外鄙夷,抱着枪杆粗声粗气道:“大人问你话呢!还不快说?”

  “你这样猪狗不如的人在我们面前还要演什么忠义不屈么?”

  “笑死人了。”

  那人被掀了老底,面皮紫胀,嗫嚅道:“回大人,我、小人只是,只是带路的,知道的也不多……”眼见张二要扣动扳机,他喊道:“但我知道他们军队在何处!他们出兵五万攻占临安,就屯兵在山罗!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就是挣个钱……”

  几个被捆起来的洋人看见他砰砰磕头,迷茫的与同伴唠起来了,一个说:“噢上帝,他在做什么?”

  另一个翻白眼:“很明显,我们的向导被威胁了。”

  “上帝啊!我们也要磕头么?我的人格会受到侮辱!阿维罗,都怪你!我本应在罗德里斯太太的酒馆里花一枚雷亚尔买一杯葡萄酒和美丽的姑娘调情,或是在任何一条商船上享用刚捕捞上来的新鲜牡蛎,而不是到这里被人侮辱尊严!”

  “我真是鬼迷了心窍!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跨越海洋过来这个贫穷的、贪婪的越南建什么公司!因为你们和子爵的心血来潮,马里奥死了!我最好的兄弟昨晚被炸得四分五裂!呜!上帝,可怜的马里奥。你们冒犯了大文的守护神,一定是龙、龙神发怒,我们被神明诅咒了。呜我要回家,佩多罗,我要回家。”

  “听着,马丁,冷静,冷静。子爵大人船上有最先进的大炮,有最英勇的骑士,没人能打败子爵大人。我们在那边还有一位贵族朋友,他会帮我们的不是吗?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效忠的南、南王是子爵大人的朋友,我们只要耐心等到子爵大人发现,到时大文的官员会乖乖的把我们完好无缺送回去的。”

  林隽:“……”

  两个洋人还不知道老底掉光,兀自争吵。

  “你向上帝发誓没有骗我?”

  “当然,马丁,我的好兄弟,我从来不会骗你。这次是我大意了,我向你道歉。”

  “马里奥更需要你的道歉!如果不是你执意要跑来绑大文的狗屁技术人员,我们本应跟着大部队行动,马里奥就不会死!”

  “我们根本不应该掺和越南人和大文人的争斗!”

  “上帝!你不知道大文的化妆品技工有多大价值……我们这几年被大文抢走不少生意,在这边建立据点是一个伟大的计划……”

  “我不想知道!”

  两个五大三粗的洋人竟旁若无人的演了一出“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的狗血戏码,把林隽雷得外焦里嫩。

  张二注意到林隽好一阵没说话,凑过来悄声问:“大人,他们干啥呢?怪里怪气的。”

  林隽的下半张脸埋在肘窝以抵御洋人身上的臭味儿,瓮声瓮气道:“可能是在说相声罢。”

  “洋人还会说相声?”张二半信半疑。

  林隽无声的笑起来。

  佩多罗和马丁以为周围没人能听得懂葡语,不加掩饰的将一切吵出来,倒便宜林隽了。

  他总算弄清楚了佛郎机人为何会愿意帮越南搞事,巴巴的作为先遣部队跑出来,原来时看上临安化妆品工坊里的技工了啊。

  还有马丁言语中的“建公司”,林隽双眼微眯,缅、越在海贸上的地理位置重要,莫非西方的东印度公司现在便已在筹备中了么?

  管他筹备不筹备,横竖以后是不可能了。

  林隽伸了个懒腰,张二几人已经问出越军的兵力、方位,正等待林隽的下一步计划。

  “我们有震天雷怕什么,一波打上去呗?”

  林隽摇头,他们拢共只有千把人,震天雷是有数的,拿什么打?

  擒个贼首还差不多。

  听说那边领兵的是南越王最疼爱的儿子,林隽双眼放出精光。山罗离这边不远,为防越军根据昨晚的动静察觉什么,他叫来胆子最大的几个如此这般交代一通。

  那名奸民姓何名全,张二取出一粒黑黢黢的丸子逼他吞下去。

  何全:“哕。”好苦。

  “这东西三个时辰内没服下解药就会肠穿肚烂。”见何全露出恐惧之色,张二奸笑两声,用枪口顶着他的脑袋威胁:“一会子照我们说的做知道吗?若敢耍心眼子,不用等三个时辰老子的震天雷现场就能送你上天!”

  何全战战兢兢的点头,他一个为钱卖国的带路党还有什么骨气不成?自然张二如何吩咐他如何做。

  越军那边果然派了两名背着火绳枪的斥候来探。

  见了灰头土脸的何全,斥候戒备的用枪口对准他:“你是何全?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昨晚的动静怎么回事?”

  何全挤出一个笑:“昨晚那些洋人冲过边境线,有几个大文人抵抗,他们用上了震天雷,动静便有些大。”

  “他们已经进临安了,留我给你们送消息呢。”

  一名斥候半信半疑:“方天呢?怎么是你?”

  何全谎话张口就来:“方老大等不及跟着洋人上去了,说是有个什么仇人要手刃……”

  这话没胡说,方天就是在临安得罪人才逃到越南的。斥候知道姓方的秉性,恐怕是等不及了。二人放下枪杆,傲慢的说:“他们叫你带什么消息?”

  何全按照林隽教的说:“大文根本没有几个守军,不堪一击,咱们可以进军了!”

  “军爷,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临安的守军怎的都不见了呢?”

  斥候们双眼放光,斜睨了何全一眼:“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二人探到好消息,俱都满面红光,恶狼般望向临安的方向:临安巨富,听说那里的娘们儿又娇又有钱,他们要发财了!

  两人带着何全回去向王子禀报消息,何全知道身后张二几个一直暗中跟着,加上“毒药”的威慑,他一点不敢耍小聪明。眼睁睁的看着斥候对越南王子如此这般一比划,那位骄横的王子便双眼发红的挥手:“走!随我打进去!金银!女人!里面什么都有!统统都是你们的!”

  越军嗷嗷叫着拔营整队,一路向河口进发。

  他们的行程进度一直掌握在林隽手中。

  徐平蹲在林隽后面,急不可耐:“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引火?”

  “不急。”

  旁边的陈元安抚道:“平仔别急,咱们可是正义之师!等打头的越南兵一只脚踏上咱们的领土,哼,那就是时候了。”

  徐平抓耳挠腮:“这些越南狗!走得忒慢!”

  “人家腿短,咱担待则个。”

  越南王子身披软甲胯骑白马被团团簇拥在队伍中央,放眼望去边境线静悄悄,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硝烟和血腥的味道,被炸出来的坑洞中还有衣料碎片,一看就是大文人的服饰。

  不枉父王花了一大笔钱,洋人雇佣兵确实好用,可惜最值钱的工坊被他们拿走了。还有缅甸……哼,贪心不足的莽应息。王子耿耿于怀,认为自家出大力却只分得一个临安,而莽应息却能占据滇省富庶的北部区域,不就是抱洋大人大腿么!呸!

  丝毫不觉得将自家也骂进去了。

  他闭眼装模作样的吸了口气,抬鞭指向前方,命令军队挺进。

  徐平缩在灌木丛中目光炯炯的盯着前面打头的越军,那名大头兵抬起扁平的左脚,在他眼中慢动作般缓缓蹭上了大文的土地——徐平从未这般温柔的看过一个臭男人的脚,他发誓甚至能记住那小子大脚趾指甲盖劈裂了一块!

  ‘大人!大人!他们越雷池了!’

  林隽顺着徐平激动得微微颤抖的指尖看过去,点头:“可以了。”

  “嘻嘻嘻,让我送你们一个大宝贝。”徐平桀桀笑着吹燃火折子,点燃手边一根引线。长长的、不起眼的引线蜿蜒至路中央。一名越兵踏上一块踩着有些松的石板,丝毫不知道石板下面埋着一个要命的炸·药包。

  “什么东西?”

  嗤嗤响的火花从路边簌簌烧过来,注意到动静的越兵还没反应过来那火星便飞快钻进石板下面——

  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将石板崩裂。碎石飞溅,弯腰探看的越兵当即碎成渣渣;方圆两丈腾起一朵蘑菇云,间或有断肢震飞出来;四面飞射的石片咻咻收割人命,不过一息之间就有百十人丧命,伤者更是数不胜数,气昂昂的越兵队伍转瞬间哀鸿遍野!

  爆炸惊了王子的白马,马儿嘶鸣着尥蹄子踩死不少兵士,可怜的王子咕噜噜滚下马背被侍卫接住,不至于当场而亡。

  “护驾!护驾!”

  他尖着嗓子嘶吼着掩藏内心的恐惧,可来自队伍后半段的爆炸早已震得越军五内俱焚——有埋伏!他们被大/炮包围了!

  兵士们纷纷逃命,哪里还记得保护什么王子。

  “列阵!开·枪!投雷!你们躲什么!废物!废物!呃、”

  王子还没喊完,四面八方的震天雷砰砰在人群中炸开。一汪滚烫的鲜血飞溅到王子脸上,他呆愣的抹了把脸,只见满手粘稠的鲜红。耳边满是兵士们的哀嚎,金贵的王子何曾见过这样骇人的场面,腿一软委顿在地。

  啊。他想尖叫,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林隽见越军大乱,越南王子被几人拖着往后退,顿觉时机已至。丢下一句“掩护我”便抱着枪直朝越南王子飞奔而去。

  他几个鞭腿踹飞侍卫,眼疾手快的将枪/口顶住王子太阳穴,手指扣在扳机上,恶魔微笑:“不许动!”

  被枪/杆抵住脑壳,性命攸关之际越南王子尖叫鸡似的大喊:“住手!都给我住手!”

  空气安静。

  越兵们惊骇的注视着被挟持的王子,这群原本信心满满的财狼在炮火中领教了文朝的强大,连越南王派来辅助王子的李将军都被炸成两半,他们早就没有了打仗的心气儿——大文不是他们这样的能招惹的。

  他们放弃了抵抗。

  林隽挥手,丛林里徐平等人狞笑着钻出来。越南号称投兵五万,实际能有个三万左右,但他们才千把人啊!这就分毫不伤的将敌兵拿下,放在整个大文这战绩也是相当炸裂的!

  都是林大人弄出来的高强炸药的功劳!

  他们崇拜的望着林隽,在他的指挥下收缴了越兵的武器,竟然有三百来杆火绳枪。

  “犯边,王子殿下,这便是你们对宗主国的态度么?”

  张二拍了一巴掌奸猾躲命的何全:“翻译!”

  何全结结巴巴的用越南话翻译给王子听,越南王子面色难看,奈何小命还在大文人手中,不敢张扬。

  “看来我朝对越南王太慈悲了,本官会将一切报与我皇。贵国,还有那位缅甸王——可想好如何迎接陛下的怒火了么?”

  林隽慢条斯理道:“不知那位桑托斯子爵会否与尔等伸出援手呢?”

  越南王子听他提到“桑托斯子爵”,凉意从脚底板升腾到头顶,大文什么都知道,他们被骗了!他嘴角牵出一个笑:“大文的大人,这里面有误会……”

  林隽抬手不想听他说话,他时间紧迫,李茂那边还不知如何呢。

  越南王子见此心道不好,果然那位大文官员粗鲁的从他腰间撤下自己最爱的佩刀,又削了他一缕头发,找来纸笔笑眯眯的说:“听说你爹对你有求必应?给他写信,天亮之前本官要在红河口看到我要的东西。”

  说罢差人同元指挥报信,随后招呼远处临安境内拎着柴刀锄头背着弓箭蓄势待发的倮民过来帮忙,留下三百人与倮民一起看管俘虏。处理完这些事后他将人质越南王子和几个洋人赶到小舟上,打点行装带着人往红河出海口赶去。

  越南王接到自己儿子被俘的信好悬没厥过去,他详细问过战况后冷汗直流:大文的炸·药和震天雷竟比洋人的东西还厉害?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的三万精兵拿下了?

  是了,是了。听说大文造出来的火·枪比洋人的东西还好用,强化其他武器也不是不可能。

  越南王脸上青红交加,他竟在洋人的怂恿下招惹了这样的大文,还赔上了他的爱子!

  到时洋人拍拍屁股走了,他们还要仰大文鼻息过活的!

  “快去准备!”越南王交代左右:“不论大文的官员要船做什么,不许阻拦!不管他有何要求全部照办!不能叫我儿受伤!”

  越南王后悔不已,本以为是给儿子镀金,如今倒被大文将他捏在手里了,叫他如何是好?

  林隽不知道越南王的寝食难安,即便知道了他也不在乎。

  看到停在岸边的几艘华贵海船,林隽满意。

  扫了一圈周围敢怒不敢言的越南官员,林隽笑眯眯的邀请:“诸位随我一起罢。”

  这日午间。

  桑托斯子爵懒洋洋的靠在铺了柔软天鹅绒毯的沙发上,听恭敬站在一旁的商人史密斯回话。

  “……子爵大人,我们什么时候攻入琼州?您知道的,琼州的玻璃工艺比意大利的品质更好,我实在好奇他们的工匠有何特殊手段……”他们在这片海域停留这两天根本没全力作战,只偶尔朝对岸开两炮,磨磨蹭蹭的史密斯实在等不及。

  “史密斯,我又何尝不想速战速决?”子爵含了一颗清秀男仆送到嘴边的葡萄,摩挲着男仆的手慢条斯理的说:“但体面的绅士总要有契约精神不是吗?耐心点,我们的大文朋友总是这么瞻前顾后。”

  “战争的最终落脚点始终是财富,想想吧,不用动手就能获得只有打仗才能带来的丰厚回报,我如何不能等这么一会儿呢?当然,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史密斯。”

  “再给我们的朋友一点时间,可怜的南安王,似乎被他们的皇帝厌弃了呢。”

  史密斯轻轻点头,笑道:“那样他才能投入您的怀抱,不是吗?”

  桑托斯子爵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史密斯,我忠诚的伙伴,必要的时候我们要帮一把我们大文的朋友,这是身为朋友的本分,你以为呢?”

  史密斯眼里精光闪烁:“当然,子爵大人。”

  他们能等南安郡王这几天已是仁至义尽了。

  两个相视一笑,一时管家进来在桑托斯耳边道:“老爷,越南那位王子在船上举办宴会,给您送来请帖。”

  “越南王子?我们有交情么?”桑托斯眉头一皱,不过是做了一笔生意,越南王来他还勉强能见一见,一个还未确认继承人位置的小国王子有什么脸面让他花费时间?

  再说现在不早不晚的搞什么宴会?边陲小国就是无礼。

  史密斯听了一嘴,恭维道:“想必这位王子听说子爵大人的英名,想与您结交吧。”

  他眨了眨眼:“举动虽不太体面,您得原谅他的迫切。”

  桑托斯不过心血来潮来到东方,他却是要常在这条航线行商的,给越南王子一个面子日后也好行事嘛。

  桑托斯被他捧得飘飘然,起身来到甲板,就见对面驶来几艘配置尚可的海船。船上除了东方人竟还有几个西方面孔,定睛一看:“佩多罗?”

  史密斯也望过去。

  佩多罗背后看似恭敬侍立的东方人“侍者”林隽笑眯眯的用葡语说:“挥手。”

  佩多罗敷衍的举起胳膊舞了两下。

  “热情些!”

  佩多罗咬牙,暗骂“魔鬼”,随即欲哭无泪的咧着嘴欢快挥舞胳膊。

  没办法,他背后抵着枪,腰上还绑了震天雷,引线就在旁边捏着火折子的大文人手上。这些疯子!他一点不想和他们同归于尽。

  史密斯笑起来:“佩多罗这么高兴,看来他们得偿所愿了。”他根本没怀疑佩多罗的处境,毕竟他和子爵为其提供了万无一失的对战环境。

  他说完却没见子爵出声,偏头一看,就见桑托斯正直勾勾的盯着佩多罗旁边的越南人,喃喃道:“噢,多么漂亮的东方美人。”

  “史密斯,越南人并不似你口中的那般矮小、黑瘦,你偏颇了。”

  史密斯迟疑:“这几位确实更高大。”他只疑惑一瞬就放开了,毕竟一国王子身边的人总要体面些的。

  桑托斯目光炯炯的看了林隽好一会儿,看得他心痒难耐,整了整衣襟道:“既然王子相邀,我就却之不恭了。”

  管家开口:“老爷,到他们船上是否太过冒险?咱们自己可以举办宴会……”

  “哈哈哈,你多虑了。”桑托斯大笑,“连火/炮都不能装置的船有何危险可言?他们用的不过是我们淘汰下来的火绳枪,难道比转轮火/枪还快么?”

  “咱们的船都围着他们呢。”桑托斯傲然:“没有人敢对着大/炮耍花招。”越南抱他们大腿还来不及,怎会有胆使坏?

  子爵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冲史密斯暧昧的笑起来:“走吧史密斯,让我们去见识见识异国风情。”

  老管家知道主人的毛病,见着感兴趣的美人一定走不动路的,无奈点头。

  面上潇洒,桑托斯还是惜命的,侍卫先乘小舟上去,无事发生后才亲自坐小船来到越南王子的船上。

  一上船便见几位笑得比哭还难看的中老年越南官员,桑托斯傲慢的说:“佩多罗呢?”那位美人呢?

  等等,他的侍卫去哪里了?

  桑托斯正要喝斥,眼前一花,就见那位东方美人笑眯眯的走过来,他眼睛都直了。近看美人又是不一样的味道,流畅的脸庞,充满东方韵味眉眼……

  没待他继续看下去,林隽几步挪腾近身,一柄锋利的匕首横在桑托斯脖子下,轻轻一压西洋子爵苍白的颈部皮肤就流出血来。

  史密斯目瞪口呆:“你、你做什么!放肆!”

  他扫视一圈,这才发现那群越南官员背后堆着桑托斯的侍卫,他们就似死了一般叠成一堆……

  危险!

  史密斯拔腿,转身就对上徐平端着的枪杆,他顿时哽住,识趣的举起双手。

  感受到血液流淌出来,桑托斯反应过来就要大叫,抬眼却对上林隽凛冽的长眼,杀气从眼里冒出来——他再不觉得这双眼睛充满东方韵味了。

  抓这个子爵太简单了。

  林隽比史密斯还要无语,本以为这位轻易不会换船,他都做好揣着迷/药去桑托斯船上药倒他的准备了。

  谁想这位大剌剌的就敢上陌生人的船?

  真是没遭过社会的毒打啊。

  体面的西洋子爵被捆成一个粽子。

  他叫嚣着“几船大/炮”、“跑不了”,威胁林隽放人。

  林隽用葡语说:“给你看个好东西。”

  不待桑托斯惊讶这人竟会说自己家乡的语言,林隽一把将他按到栏杆旁,徐平会意的取出一个震天雷。

  桑托斯不屑的轻嗤一声。

  徐平笑嘻嘻的点燃引线向着海面扔出去,轰隆一声,震天雷在水上弄出来的动静比陆地上更壮观,随着爆炸掀起几丈的巨浪,水花扑向附近的西洋船。

  委实不是普通震天雷能比。

  桑托斯面色难看,他们的武器被比下去了!

  船上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跑到甲板上围观,管家早发现不对,已经指挥船上的炮手就位了。

  “如何?开战还是投降?”林隽笑眯眯的说:“我们还有更厉害的呢,本官不介意阁下同佩多罗交换情报。”

  他优雅的作了个“请”的手势,佩多罗和马丁被推出来,马丁见了他哭道:“子爵大人!马里奥被炸死了!”

  “我们只剩十几个兄弟了!”

  “救命啊!这个大文人比魔鬼还可怕!”

  “他们的震天雷威力有这——么大!还有那种做成包裹样的炸药,上帝,太可怕了!一包就能杀死几十个越南人!”

  “子爵大人,您怎的也被绑了?”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琼州。

  李茂神色憔悴,往日养得胖胖的身形这几日迅速消瘦下去。毛江陪在他身边:“李大人放心,林大人说好了领兵从越南处上来,想是就在这一两天了。”

  李茂咬牙:“该死的红毛子,差点炸毁我们的工坊。”

  这些夷人狡猾得很,若是到陆上作战,他有林隽送来的炸药包一点不怕的。谁知这些人就在船上开/炮,今天两炮明天三炮、早上一炮夜间两炮的,根本不认真打,把人都要磨死了。

  原本海战他们也不怕,粤省有海船。只不过使用装配火/炮的海船需要巡抚批准,谁知这般紧急的情况下他递上去的申请却一点响都没有,李茂当时心都凉了,巡抚大人看不到夷人正在外海虎视眈眈么?

  幸好隽哥儿想着他,毛江带人化作临安商队日夜兼程的送了震天雷和林隽的消息过来,总算叫他心里的大石头落地。

  隽哥儿总是靠谱的。

  夷人恐怕还是会上岸,到时候他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坚决不放过一个漏网之鱼!李茂正想得出神,就听见外海“砰”一声巨响,“怎么了怎么了?”

  毛江眼睛亮起来,对李茂道:“恐怕是林大人那边交上火了。”

  “那还等什么?走!咱们动起来!”他恨恨的吩咐师爷:“将我们的商船开出来,没有火/炮便是用震天雷轰也要轰死他们!”

  师爷也是一肚子气:“是!”

  他们驾船来到海上,就见海面上对峙的两队人马气氛诡异的平静。

  李茂疑惑:隽哥儿来了么?不打么?

  不时西南方向的一艘船上一个人影举起一个喇叭状东西作讲话状,李茂顿时精神了,与左右道:“隽、元卓肯定在上面!”

  喇叭扩音器嘛,一看就是元卓的手笔。

  他侧耳细听,一阵鸟语响彻海面。

  桑托斯:“先生们,放下武器,我们有更和平的解决方式。不要开火,冷静!现在听我的命令,所有人都到甲板上集合。船长,向海岸驶进。”

  林隽翻了个白眼,桑托斯还是嘴硬。一点没有俘虏的自觉,这些洋贵族就爱装模作样。

  不过算了,林隽懒得扒他的脸皮,横竖他再怎么描补都改不了被俘虏的事实。

  桑托斯知道林隽能听懂他说的话,面红耳赤的偷偷拿眼觑林隽。就见这位大文官员面色淡然,脸上一点异样之色都没有,这叫爱面子的桑托斯心里好受了些。

  这样好的美人怎的是朵食人花呢?

  他忧郁极了,若非双方立场不同……可惜双方立场不同。

  听完桑托斯发言的炮手们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个展开?

  但子爵大人的话他们还是要听的,遂都听话的离开位置来到甲板上。

  李茂就见一群红毛子往甲板聚集,随后一队洋船慢慢朝他们驶过来。

  !要打架么?他准备好了!

  不待他戒备,另一边林隽已经看见他了,用扩音器喊:“季荣兄,准备接收俘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