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将我那些年看过的书,一点一点磨成世间最锋利的刀。我看史书,看那些皇帝与臣子之间如何相处,如何平衡。看那些王朝是如何兴起,如何◎

  冯太后带着姜烟去往太华殿。

  事实上, 在孝文帝亲政之前,北魏的都城都在平成, 也就是现代的山西大同。

  姜烟也在这里见到了年轻时候的文成帝拓跋濬。

  鲜卑族的人大概都长得十分英俊, 时年不过十几岁的拓跋濬端坐在桌后,落笔之前总会先行思考片刻,再下笔便无断绝。

  冯太后带着姜烟在一旁坐下, 整理了有些褶皱的裙摆后, 她才缓缓道:“佛教, 是个好东西。”

  “北方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尽管如今统治北方的是鲜卑一族。但汉人百姓也不少。战乱下,佛教乘势而起,担任了教化之职。”

  冯太后说得深入浅出,让姜烟明白了这短短的十几年间,为什么北魏两代皇帝的转变如此快。

  在太武帝时期,佛教势大, 甚至拥有众多武器和僧侣。不仅如此,还拥有大量的财产。

  只要是皇帝,都不会允许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现如此庞然大物。

  太武帝的处理方式简单粗暴——杀!

  杀得那些僧人躲避锋芒, 逃入深山。

  可到了文成帝时期, 他深知前秦之祸。

  与其扩张, 不如安抚好内部。

  如宗爱之流要处置,但如何让百姓臣服,也是文成帝眼前急迫完成的事情。

  冯太后再见到这位丈夫,眼神中的怀念竟然罕见的褪去。

  相反,此刻的冯太后多了几分审视和思考。

  “乌雷直兴起佛教, 不为拜佛。不过是想要通过‘佛’的口, 告诉那些百姓, 我们才是正统,是上天授予的荣耀。”

  冯太后后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对佛教多有扶助之意,但又会遏制他们的发展。

  百姓眼中的信仰,不过是他们手中的工具。

  从文成帝始,至孝明帝,北魏前后六十年,无论是心存利用还是民间使然。用这六十年的时间里,执政者与民间百姓为今后的中国,在山西大同留下了一座恢弘的云冈石窟!

  “那您呢?”姜烟坐在旁边,也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冯太后。

  只是那个时候的冯太后,任姜烟怎么看都无法从那个温柔贤淑的女人身上看到如今冯太后的野心。

  “我?”冯太后轻笑:“我在学习啊。”

  她从小做宫女长大,跟在姑姑身边唯一学到的就是要多读书。

  南朝那边的才女,冯昭仪并不觉得有多好。

  只知道理却没有保护自己能力的女子,读了再多的书也是死读书。

  但成为文成帝妃子时期的冯太后,在磨刀。

  “我要将我那些年看过的书,一点一点磨成世间最锋利的刀。我看史书,看那些皇帝与臣子之间如何相处,如何平衡。看那些王朝是如何兴起,如何衰败。”

  她也维持着自己与文成帝之间的感情。

  于是,在她成为文成帝妃子的三年后,册立为北魏皇后。

  而当时的太子拓跋弘也成为了她的儿子。

  “北魏,对你来说很野蛮吧!”

  冯太后似乎有些疲惫,撑着太阳穴的位置,看着前面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殊不知,在这背后,是拓跋弘的亲生母亲丢了性命的现实。

  姜烟沉重的叹气,没有回避冯太后的眼神,点头道:“是。北魏的确在汉化,但骨子里依然带着原始社会的野蛮。”

  北魏的子贵母死制度是为了防止外戚干政,但对姜烟来说,无论是子贵母死,还是北魏时期如太武帝那般,对鲜卑之外其他民族不由分说的残杀,都是野蛮人的行为。

  “所以啊……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冯太后坐直起来,两人面前的书房景象突然就换成了皇帝上朝时的大殿。

  冯太后看着年幼的拓跋弘穿着帝王衮服接受群臣朝拜,明明是熟悉的画面,却让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尤其是看到拓跋弘牵着那个年轻的自己时,冯太后就更觉得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了。

  她的记忆里,只有拓跋弘对她的咒骂,怨恨。

  文成帝拓跋濬走得太突然,幼帝继位。冯太后和献文帝拓跋弘在当时的车骑大将军乙浑的眼中,就是好欺负的孤儿寡母。

  姜烟看着朝堂上,乙浑气势高昂,完全不将献文帝放在眼里的样子,忍不住皱眉。

  “怕什么?”冯太后坐在旁边八风不动,甚至拿起了一支发钗在手上把玩。

  历史上这样的权臣不在少数,相比把控着军权的乙浑,这个时候的冯太后和献文帝的确要柔弱好欺负一些。

  稍有不慎,废立皇帝的事情可能下一秒就能发生。

  这毕竟是南北朝,并不是之前以皇帝为尊,皇帝在百姓和臣子的心中举重若轻的朝代。

  “您就一点都不担心?”姜烟不相信,试图从冯太后的脸上看到一点担忧的模样。

  这个时候可不不讲武德。

  要篡位就直接篡了,只要你拳头够大,几句风言风语又怕什么呢?

  诋毁比得上皇帝的宝座吗?

  冯太后轻笑,这一刻,她与幻境中的那个冯太后重叠在一起。

  手中把玩的发钗也成为了一枚代表她身份的印鉴。

  她好似轻描淡写的将印鉴摁在一张密信上,望着大门口轻笑:“乙浑愈嚣张,我就愈发的放心。只有这样,我杀他有名,他反抗我可就没有了。乙浑此人,胸无大志,倒是长了一副好胆子!我倒要看看,乙浑的胆子是不是比虎胆还要大上几分。”

  说罢,冯太后眼睛微微眯起,杀意尽显。

  她就是要乙浑猖狂。

  自己带着献文帝表现得越无力,乙浑那个蠢货就会越自大轻敌。

  他越是瞧不起自己这个寡妇,冯太后就越要乙浑看清楚,他是怎么死在她这个“束手无策”的寡妇手中!

  想到这里,冯太后看向姜烟,眼神诡谲的笑了几下:“杀了乙浑,朝中上下必将对我心悦诚服。而有乙浑相同心思的人也要给我摁下去。跪在地上对我,对皇上,叩声千岁,万岁!”

  姜烟呼吸急促的缩了一下脖子,看着这样的冯太后,肩膀都不自觉的耸起来。

  这可是历史上有可能杀过皇帝,执政十余载的太后。

  她身上的帝王威严,不比姜烟曾经见到过的一些皇帝差。

  杀了乙浑,镇压叛乱。

  冯太后正式宣布临朝,并且以雷霆手段迅速稳定北魏政局。

  她这些年的学识与眼界,加上在拓跋濬身边,冯太后能比旁人更早的看到奏折。

  能跟着拓跋濬,学着从帝王的角度去看待一个国家。

  所以,哪怕只有十八个月,冯太后也将一切做得井井有条。

  这一年,冯太后二十六岁。

  她最初也不是贪恋权势的人。

  还政于献文帝后,冯太后开始抚养献文帝的长子,拓跋宏。

  大概是要面对与献文帝的决裂,姜烟明显感觉到身边的冯太后情绪开始便得低落,甚至是急躁起来。

  “汉人的道理没有学会,陋习倒是学得够快。”冯太后冷笑,看着幻境中旁敲侧击的暗示自己不该受用男宠的献文帝的背影 。

  她只是笑得愈发清醒了。

  “丈夫去世了,留在世上的妻子好像连笑都是一场罪过。”

  冯太后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与拓跋濬的感情。

  他们的确是很要好。

  可拓跋濬死了!

  难不成还要她在后宫为拓跋濬守一辈子的寡吗?

  “这里是北朝!可不是南朝!”冯太后知道,自己不能退让半步。

  今日是男宠,明日焉知不是她的性命?

  事情也很快发展到了冯太后所想的那样。

  警告和训斥连番用过之后,献文帝将为了自保的李欣陈述的李敷罪状二十条是做铁证,即刻将李敷与其弟李奕下狱。

  而李奕,就是冯太后当时最喜欢的男宠。

  李奕兄弟死后,献文帝甚至将告发的李欣拔擢重用。

  这对冯太后来说,简直就是对着她的脸上抽耳光。

  “他以为我是看男色,殊不知李奕亦有才能。他要断我臂膀,使我不高兴。那我也不会让他舒坦。”冯太后倚靠在床边,垂着眼睛假寐,可说出来的话却听得姜烟心惊。

  “我说过,没人能让我不痛快。”

  她也想要当个含饴弄孙的太后。

  是旁人不让。

  既然只有权利才能让自己舒坦,那她就夺权!

  当年的乙浑输给了她。

  如今的献文帝,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冯太后这些年虽远离朝政,可威望还在。

  若非是她,北魏早就乱了。

  朝中老臣依然敬重着她这位太后。

  “他喜好黄老浮屠,却不知朝中大臣可不想他如此。”冯太后不是没看出献文帝日常的一些行为不妥。

  既然拓跋弘不让她高兴,那她也没必要去提醒。

  冯太后看向趴在自己膝上的拓跋宏,眼神早已没有了当年拓跋濬牵着年幼的拓跋弘到她面前时那种温暖的目光。

  这个年幼的孩子是拓跋弘的长子,冯太后如今是不喜欢的。

  很快,冯太后安排下,一场政变在北魏的朝堂上演。

  时年十八岁的献文帝拓跋弘,成为太上皇,禅位给不过四岁的儿子拓跋宏,史称——孝文帝。

  而冯太后,也在姜烟震惊的目光中再次临朝。

  这一次,权利会被她牢牢的握在手中!

  作者有话说:

  有三更~

  我开始还章啦~

  但是三更晚一点,大家可以明天起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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