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3
工藤新一再醒过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被前辈紧紧抱在怀里。而赤井秀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房间里，就站在他对面，没说话。
他先是沉默了一会儿, 再轻轻拍了拍降谷前辈的背, 示意自己已经回来了。
降谷零没松手。
“前辈……”工藤新一不得不开口说，“其实可以继续让景光哥用我的身体。”
“疼吗？”降谷零问。
这次他终于松开手，但有意扶了小后辈一把，然后把人按在了旁边的床上。跟刚才相比小后辈的脸色变得苍白了一点, 降谷零现在想起那次在夏洛克侦探事务所看到的“招魂”仪式, 才知道自己似乎已经错过了很多次正确答案。
“有点头晕，习惯就好了。”工藤新一笑了笑。
但降谷零并没有被他骗过去，在短暂的会面里，诸伏景光还特意跟他提了侦探目前的情况，所以降谷零干脆坐在椅子上，现在他打算跟侦探好好谈谈了。
“他跟我说了，”降谷零这次的语气堪称冷酷，“你可以「召唤」组织所有死去的代号成员。”
工藤新一为了向诸伏景光解释附身的问题，就把【调酒】的一部分内容告诉了他。当时没什么时间，他们只是聊了几句，没想到诸伏景光会趁这样久别重逢的机会跟降谷零聊这个。
“是这样，降谷前辈可以把这当做我的一种特殊能力，但目前为止我只用这种方式找过景光哥一个人。”他说。
毕竟其余的人要么他无法掌控，要么就没有足够的自信去获得他们的信任。
降谷零十指交叉，他看了一眼赤井秀一，对方跟他的表情都很严肃。他说：“所以你提议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取死去的组织成员身上的情报, 因为你掌握的情报没有完全覆盖现在的时间。”
“……”工藤新一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降谷零一字一顿地说：“你把你自己当什么了？”
获取情报的工具？一旦其他人知道这些情报到底是怎么来的, 又会对工藤新一做什么？谁来询问、谁来保障？如果被叫出来的人不愿意配合, 他们又打算怎么办？
频繁使用的后遗症会迭加吗？不同的灵魂带来的后遗症会不同吗？以及——如果他们想让工藤新一死呢？
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些，诸伏景光才决定让自己的好友来阻止小侦探的想法。诚然这对他们来说也非常具有诱惑力，但在铺天盖地的利益之后是无穷的隐患，这就是一个潘多拉的盒子，谁也不知道打开之后里面是什么。
“你想找谁合作来做这件事？”赤井秀一接过了话，他显得要更游刃有余一点，“波本会管你，但公安不会。你想被他们反复利用到死可以直说。”
“FBI也好不到哪里去。”降谷零没有直接反驳赤井秀一的话，在这件事上他们两个的上级确实是半斤八两。
至于其他的组织，更不用想，小侦探跟那些组织甚至没什么交情。
小侦探其实很早就表现出了明显的态度，他相信降谷零但不愿意接触公安，虽然对赤井秀一很亲近但对FBI却敬而远之。以赤井秀一的看法，小侦探应该是在类似的事上吃过不小的亏。
工藤新一低着头，没说话。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赤井秀一说。
他伸出手，但工藤新一忽然开口，声音有点沙哑：“赤井先生，小心FBI。”
赤井秀一的手停在了原地。
454
夕阳的余晖已经洒满天幕。
公安头子和FBI王牌在会客室里，一个背靠窗户一个坐在窗边的沙发上，降谷零拿过赤井秀一的烟就扔进了垃圾桶。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降谷零问。
“字面意思吧。”赤井秀一有点惋惜地看着那盒烟顺着抛物线的轨迹掉落，从容地回答。
小心FBI，字面意思。
不过工藤新一说完这话就昏迷过去，他们两个也没有强行叫醒看起来就很累的侦探问清楚的打算。服部平次打过电话来，赤井秀一接的电话，说人发烧在睡了，当时服部平次问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赤井秀一说……是乐队的前辈。
服部平次当时哽住了，过了一会儿他问你们是不是从来没有听过他唱歌。
但赤井秀一镇定地说乐队不需要夏洛克唱歌，在服部平次问出新的问题之前就结束了这场对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降谷零看着逐渐沉下来的天色，忽然有点嘲讽地说：“看来你的结局也不怎么样，FBI根本没把你当自己人。”
一个父母是MI6特工，表亲是组织成员，弟弟妹妹都各有立场的日英混血，究竟什么时候会被FBI放弃也很难说。如果他一直有用的话，大概永远是FBI的王牌，但一旦出现了别的意外——
赤井秀一并不是那么在意，他说：“我加入FBI有我的理由。”而非切实地忠于某个组织。
“有没有考虑过辞职？”
“去公安？”赤井秀一反问。
“你来我也不收。”降谷零觉得这个笑话并不好笑，他说，“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
赤井秀一却在笑：“如果降谷君亲自邀请，我会考虑的。”
降谷零握紧了拳头。
等工藤新一睡醒的时候，外面的会客室就只剩下降谷前辈和赤井先生打架的遗迹了。
“所以……发生了什么？”他问。
他只是有一会儿没注意，这两个人怎么又打起来了，该说幸亏现在他们没往死里打吗？不对，看地上还有血迹，该不会这次真的在往死里打只是被他打断了吧？！
降谷零擦了擦脸上的血，充满真切敌意地说：“他拿了我的帽子。”
赤井秀一心想那都是下午的事了，而且帽子最后也还给波本了，但现在他要说的是：“他扔了我的烟。”
工藤新一被他们找理由的敷衍程度给敷衍到了。
感觉、前辈们像是小孩子在打架。
而且降谷前辈不是有很多帽子吗？闲着没事就会往工藤新一头上扣一个的那种。赤井先生也真的有很多烟……应该提醒他早点戒烟，不然三年后的肺病对赤井先生来说还是个隐患。
他刚想说点什么，降谷前辈就看过来了：“睡醒了？陪莱伊练练手吧，他没打够。”
工藤新一：“……”
他现在回去继续睡还来得及吗？
看样子，来不及了。
455
服部平次是在第二天上午才再见到工藤新一的。
当时他的好友恍惚地站在他家门口，脸上还带着点擦伤，看起来就像是跟人打了一架，而且是下狠手的那种打法。
服部平次犹豫了很久，才斟酌着问：“你是在来我家的路上遇到穷凶极恶的歹徒然后试图徒手制服他们失败了？”
“没，”工藤新一沉痛地说，“我被单方面按着打了，只因为他们两个忘记今天还有工作，现在正在补救的路上。”
黑衣组织的成员波本先生想起自己还有个任务，而且不是在大阪，在东京。
降谷零发现自己差点忘记任务的时候琴酒已经给他打电话了，于是波本先生扔下这两个人就走，以他的飙车速度现在去还来得及。
本来事情可以到此为止，但赤井秀一发现自己的吉他盒里被塞满了琴酒同款帽子，然后他转过身来说既然如此就真的给工藤新一当会儿陪练。而那些帽子，现在正被一条绳子穿成串挂在长野黑泽家门口，至于琴酒看见什么反应……琴酒还没回家。
“所以降谷前辈到底为什么跟帽子过不去？”工藤新一最后问。
赤井秀一回答：“你忘了吗，上次你拿走了他的帽子，我说送他个针织帽，他就生气了。”
所以这不还是小孩子打架吗？！
赤井秀一又说：“没关系，我也送了他礼物，他会喜欢的。”
早上，工藤新一接到了降谷前辈的电话，降谷前辈说他收到了一个大纸箱的快递，里面是可以塞满半个衣柜的印着克丽丝·温亚德的定制衬衫。
“你知道赤井秀一去哪了吗？”降谷前辈问这话的时候语气特别温柔。
工藤新一看了一眼就站在他面前的赤井秀一，斩钉截铁地回答：“赤井先生说他有急事，已经回美国了。”
“让他接电话。”
“……”
“让你身边那个FBI接电话。”
好吧，赤井先生，这怪不了我。
工藤新一回忆完昨天的惨痛经历，对服部平次轻描淡写地总结为跟乐队的前辈进行了亲切友好的情感交流，听得服部平次想转身回屋报警。
直接进门告诉大阪警监的那种极速报警。
不过工藤新一还是把他拦住，两个人本来就是打算趁着周末出门去玩的，虽然众所周知名侦探的假期等于事故，两个名侦探加起来一定会发生更多事故，但他们还是决定出门了。
然后名侦探就看到了很久没见到的远山和叶，和叶小姐似乎也是跟自己的朋友出来，看到服部平次和工藤新一还以为是服部平次和工藤新一。虽然这句话可能有点问题，但事实就是这样。
“原来他是那个夏洛克啊……还真的长得一模一样，你跟工藤真的不是兄弟什么的吗？”
远山和叶听完服部平次的解释之后，表示自己终于明白了。她旁边的朋友笑着说也听说过平井侦探的事，好像非常有名，虽然被报道出来的案件没有那么多，但每一个案件都可以说得上惊天动地，还有一些特别的新闻……
不，这个就不用提及了。
工藤新一已经习惯被问这个问题了，他回答：“如果你说的是工藤新一的话，我们确实是远房亲戚。我可以算是他哥哥。”
“怪不得长得这么像啊。”远山和叶说。
“对了和叶，你们这是要去哪？”服部平次有点好奇，他没记错的话他本来是想约和叶一起出来玩的——虽然他当时没想到一对情侣出门约会带上工藤是要干什么，但事情并没有这么发生——但和叶说自己还有别的事，要跟女性朋友一起出去。
远山和叶原本一直背着手，现在从身后拿出了一本杂志，很高兴地介绍说：“今天是刊载了山口老师新作的那期杂志发售的日子啊！我们要去书店排队！听说在最早的一批杂志里还有山口老师的签名版！”
那本杂志是《酒厂推理》，这个山口老师也就是……
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对视了一眼，都默契地没有说出真相。山口乱步，你是否想过你的小说火起来是因为你经历了一场案件？
远山和叶错会了这两个侦探表情微妙的含义，她拉长了声音：“你们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看不起山口老师吗？山口老师可是连工藤优作都在夸赞的推理小说家啊！据说在前天那件事之后，全世界的侦探都在挑战他的推理小说的严谨性，还有人声称要建造一比一的模型来验证《消失的第七位漫画家》的真实性……”
她说起这个来的时候如数家珍，而她的朋友也跟着补充了几句，站在旁边知道真相的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艰难地点头，就差告诉她们那位小说家就站在她们面前，而且他真的不是什么推理小说家只是个想圆上身份才写了小说的侦探。
不过服部平次有个问题想问：“我知道他的推理小说很厉害啦，但他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火啊，我记得在前天之前那本杂志还没什么人买……”
远山和叶就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服部平次，看得服部平次往工藤新一身后躲了躲。
“怎么了？”服部平次小心翼翼地问。
“平次你不知道吗？就是前天的案件啊，因为犯人中川一直在案发现场，所以入侵安全系统以及最后跟黑客对抗的人也只能是山口老师！现在网络上的猜测是山口老师身为一名犯罪大师和顶级黑客，跟中川策划了这起案件，但最后还是想要拯救在这里的所有人，因此没能逃出博物馆，这次要发表的《幻影森林古堡疑案》很有可能就是他的遗作！”远山和叶找出了一篇报道，对眼前的两个似乎消息闭塞的侦探说。
工藤新一：“……”
服部平次：“不是，等等，三条业呢？”
远山和叶：“那是谁？跟这次的案件有关系吗？不过当然也有人说山口老师是天才的犯罪顾问，他一定给自己准备好了后路，下次案件发生的时候他还是会出现的，现在他的粉丝有很多，还有人为他建立了网站……”
服部平次：“啊？”
发现案件里少了什么关键人物的服部平次震惊地看着远山和叶，又看看工藤新一，他觉得世界的变化有点快，昨天一整天他都在忙没有注意到博物馆案件的详细报道，反正说是圆满落幕犯人也抓到了，但是……犯人呢？人呢？！这件事的主犯三条业人呢？！
虽然原本就猜测他死在了博物馆里，但是怎么连名字都一起消失了啊！
服部平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查找了三条财团的资料，发现三条业和三条鱼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就好像他经历的事件跟其他人看到的都不一样，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一股凉意直透脊背。
工藤新一拍了拍服部平次的肩膀，对远山和叶说他们还有案件要赶，两个人告别，然后他拉走了服部平次。
“工藤，你还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吗？有三条业这个人的吧！”服部平次抓住了工藤新一的肩膀，试图在这里找到一点事情的真相。
而他的好友叹了口气，好像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说明。
“我知道，不过现在三条业已经不存在了。不用担心，这个世界还是会正常运转的。”工藤新一说完这句话，就发现服部平次的表情变得更奇怪了。
大阪的名侦探在反复犹豫之后终于说：“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没有三条业，你不就是这次事件真正的幕后黑手了吗？”
工藤新一：“……”
博物馆的案件真的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啊！
他想了想，对服部平次说：“你不觉得就这样让山口乱步彻底消失也很好？至少我不用担心身份暴露了。”
服部平次说也对，但他还是有点想看山口老师的小说。
“真的想看？”
“如果会发生案件的话还是不看了。”服部平次回答。虽然他觉得案件跟工藤新一其实没有关系，但谁能保证没有一个真正的犯罪大师在按照山口乱步的小说来策划案件？如果是有的话，那实在是太可怕了，山口乱步这个笔名还是永远封印起来比较好。
他知道工藤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打算让山口乱步永远沉寂下来。
“这种事我也不想啊。”工藤新一已经不知道这是他今天第几次叹气了，每次提到山口乱步这个名字，他就会有一种真切的无力感。
山口老师，你还是永远也不要出现了。
如果每次都有这种麻烦的话，工藤新一也不缺这样一个身份，他真的只想过上平静地毁掉组织的幕后生活。
不过从服部平次的反应来看，还是有人会记得当时的情况的——那说不定真正了解案件的警察和侦探也会记得。工藤新一昨天晚上给目暮警官和中森警官打电话确认过，他们觉得有点疑惑但没有太怀疑，毕竟工作已经差不多结束了；至于参与晚宴的客人，也大多数是觉得自己昨天受到了惊吓，并没有太追根究底。
难道会察觉到问题的只有会抓着案件不放的侦探？工藤新一若有所思。那他还应该找个机会联系白马探，以白马探的能力一定也会发现其中的异常。
想什么来什么，手机忽然亮起，白马探给他打了电话。
服部平次正拿着工藤新一的手机看他整理的博物馆案件在时间变动后的资料，就问他要不要接，工藤新一说接就好，反正白马探也应该记得博物馆那件事的真正内幕，但是下一秒他忽然反应过来。
“等等、那是——”
“白马？你也发现博物馆案件的问题了吧，我跟你说，真的很奇怪啊……”服部平次已经接通了电话。
电话另一端的白马探听着服部平次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儿，问：“服部平次，你为什么拿着山口老师的手机？”
服部平次：“……”
他看向工藤新一，发现工藤新一已经是今天第三次叹气了。
白马探继续说：“原来如此，所以山口乱步果然还活着，你已经找到他了。”
服部平次在好友的目光注视下缓慢地说：“其实我不是服部平次，你听错了，我是冲田总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