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岩军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基本上都无大碍了,托你的福,港口的设施也基本没有多少被破坏的。啊,凝光小姐让我帮她转告你,‘无需多为挂念她,落下群玉阁是她的责任所在,她并不后悔’。”

  “这种话倒很像是天权星会说出来的……”

  “是啊,但也正是因为凝光小姐是这样的人,大家才会如此从心而发地敬重她吧……对了,旅行者,映见小姐还好吗?”

  “还好,白术昨天才来过,说是身体的状况基本已经恢复正常了,剩下的就只有等她醒过来了。”

  ……谁?

  耳边不停地传来嘈杂的声音,让深陷噩梦之人愈发难以安眠。

  她做了一场噩梦。

  梦中的散兵为了报复她,选择与整个稻妻为敌。她什么都无法抓住,什么都无法做到……只能作为旁观者,目睹着一场又一场惨剧地的出现,过程,与结局。

  她看到少年站在了鸣神的对面,那位单纯又善良的神明眼中充斥着怒不可遏,手中之刀不偏不倚地指向她心爱的造物。

  而在映见耳边不断回荡着地,是少年以淡漠的语气说出的那番话。

  [“被心爱之人憎恨的感受,您很快就会体会到了。”]

  她猛然惊醒,额上的汗水已然将额前的碎发打湿。她抵着额头,大口地喘着气,心跳如擂鼓一般响着,泛起一阵又一阵地刺痛。

  “映见!你醒……等等,你做起来做什么,快躺下!”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那边尚且还在交谈的两人的注意,原先看到映见已然坐起来,空心中一喜。可那喜悦霎时间就被映见苍白不见一丝血色的脸色给吓回去了,迈了几步大步快走过来就想扶着映见躺下,可他才刚扶住少女的肩膀,胸前的衣服就被纤细的手攥住。

  “散……咳咳……散兵……他在哪里?!”

  那手的力气并不大,依照那微微颤抖的样子来看,兴许气力是根本没有回来多少。但那双眼睛不知是咳的还是怎得,眼眶泛红,看上去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散兵……什么?”空有些不知所措,“是做噩梦了吗?没关系的,这里很安全,我也在的。”

  起初的本意自然是安抚,谁知他说完这些话后,少女的面色更白了。她又想说些什么,兴许是情绪太过激动,她捂着唇复又咳了起来。空无措的时候,旁边的一双纤细的手递过来冒着热气的茶杯。

  “我倒了些热水,映见小姐,您先冷静一下。”

  温婉的声音透露着真情实意的关心和担忧,映见顿了一下,接过水来,小口的喝了起来。

  热水偏烫,是恰到好处的温度。流到喉中带来暖意。旁边的声音却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甚至连呼吸声都有收敛。空扶着映见的肩膀支撑着,在看到她刚喝了一口水就啪嗒啪嗒的掉眼泪后,整个人又开始慌起来了。只是他刚想问什么,就被一旁的甘雨制止。瞧见她微微摇头的模样,空也只好暂时压住了问个清楚的心思,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抚着。

  映见喝水地速度很慢,但她始终捧着热乎乎的茶杯。过了半晌,她才终于抬眸,将水杯递还给伸过手来的甘雨,小声地道了句谢。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映见压着内心的恐慌,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布置,微微歪头,“我记不太清了……这里是哪里?”

  周围都是传统的璃月布置,毫无疑问她依旧是在璃月,而且是在地上。但依她最后的印象,她应该是在层岩巨渊的地下矿区才对。

  空道:“这里是总务司的客房。你没有印象再正常不过,前段时间你在地下矿区遇险昏迷,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天时间了。”

  映见的赤眸微微睁大,抓住床单的手也再度将床单攥紧:“什么?十……十天了?”

  “是的,映见小姐。”这次回复映见的是甘雨,她的眼中含着歉意,“我已经听刻晴小姐她们说了,这次地下矿区异动的顺利解决全然是托了您的福。矿区那边已经陆续恢复了开采工作。让您在异国他乡遭受了无妄之灾,真的很抱歉,映见小姐。”

  空低头,金色的眸中也都是满满的自责:“都是我不好,我早该和你一起去才对。如果让荧知道了肯定是要唠叨我上百年的……”

  听到“异动已经解决”后,映见总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已经尽力了,虽说早有预料应该可以制止装置的启动,但这和听到确切的结果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当时的灾厄一触即发。她的脑中想着的没有别的东西,唯独就是“那些‘人’是荧的国民,绝不能让她的友人踏上懊悔的不归之路”,因此她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一定会去拦住“净化”。

  她别无选择,只能用尽元素力强行将其封印,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就没有意识了。想来当时力量耗尽再加上能量的一些冲击,她应该也就是昏迷过去。不过泉水一旦被中止,异动也就随之结束,她也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

  空道:“还好你没事。白术说你的身体自愈能力远胜常人才能恢复的这般快,如果是正常人遭遇当时的情况,兴许连性命都难留下来——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吗?”

  派蒙:“这可不是该开玩笑的地方吧旅行者!”

  空“哈哈”了两声,似乎是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奈何事与愿违。他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所以映见,我们知道你关闭了机关,在那之前……有发生什么了吗?”

  垂眸的映见眼睫微颤,闷声地头又低下了些。

  “十天……应该已经不在这里了……”

  空:“什么?”

  “没事。”映见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过了片刻后,她复又缓缓睁开,“我在地下矿区……见到了荧。”

  空愣了一下:“……什么?”

  “她不是孤身一人,她往日的旅伴依旧紧紧循着她的脚步。但她最需要的人一定是你。”映见道,“我们一定要找到她,将她带回身边。”

  房里有甘雨在,映见没法说太多。但她相信,空一定非常想尽可能早的得知这个消息,以空的聪慧和空对荧的了解,定然能明白她所想要传达的所有含义。

  事实上她并没有猜错,空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他全然明白。他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扯出微笑道:“谢谢你,映见。”

  “……你没有必要谢我。”映见移开目光,“我什么都没有做到。”

  只是拦住却没有说服,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即便不是关于荧的事,她也……什么都做不到。

  “我是在谢你彻底封印了那个装置。”空摸了摸头发,笑道,“现在你可也是璃月的英雄了,矿工他们可都是很感激你的!”

  “二位不愧是朋友,有着侠义之心并付诸赤诚与无畏,着实当得上英雄二字。”甘雨接过话,在映见困惑的目光中,浅笑道,“在映见小姐您昏迷的那段时间里,旅行者帮助璃月七星和众仙家击败了意图覆灭璃月港的漩涡之魔神奥赛尔,多亏了旅行者,璃月港才得以逃过一难。”

  空不好意思道:“其实都是凝光的功劳,如果不是她落下群玉阁的话,最后一条防线就要被魔神攻破了。还是映见厉害,可是以一己之力挽回了成百上千矿工的生计呢。而且谁知道如果不封印的话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那边两人相互恭维着,这边映见从对话中摘出了不少信息。不由会心一笑:“真的很了不起,恭喜你们。”

  空不明所以,甘雨听到映见的话,微微一怔,无奈一笑:“您先前就已经知道会这样了吗?”

  映见摇了摇头:“我不知晓具体会发生什么。我只知晓在你们这些人的带领下,璃月的人民一定会顺利地通过神明的考验而已。”

  在和钟离交流过后,她便大致知晓了钟离的意愿。虽然她归属于由神明庇佑的稻妻,但她也并不反感钟离将世界交还给人类。一如她曾经生活过的大正一般,没有神明庇佑的地方,人类便会站出来。

  她诚心的送上了自己的祝贺,甘雨也自然应下。

  “如果您可以见到帝君的话,还请劳烦您帮忙转告一句。”甘雨浅笑道,“‘人类的发展必然会如帝君所愿,年年岁岁,繁荣昌盛。’”

  映见这才想到部分人只是知晓帝君尚且活着,但并不清楚“钟离”就是岩王帝君。在不清楚钟离何时会将这一事实告诉甘雨他们的前提下,映见点头应下:“我会的。”

  甘雨和映见有着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空虽然好奇,但另外一件事已经完全压过了这件事,在两人的交谈看似已经告一段落的时候,他问道:“映见,你刚刚是不是又提及了散兵?其实从命座坠落那会儿后你就有些不太对劲了……你和散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算是精神再大条的人也该察觉到不对劲了。空先前不说只是因为想着这是映见的私事,没有刻意去问而已。但这次的事情明显关系不小,空还是决定问个究竟。

  他得到了一个未曾料到的结果。

  “他是我的……家人。”想到昏迷前散兵同自己说过的话,映见顿了一下,道,“抱歉,之前一直都没有同你说过……”

  “家人?!”空眼睛睁大,“我知道你在提瓦特有了新的身份,但是你怎么可能和他是家人?”

  映见道:“他是鸣神亲手制造的人偶,我是鸣神的养女,从小我同他便是一起长大的。”

  这句话更让空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不过仔细想来,逻辑上竟然还真能说得通。一时间他的心情就更复杂了:“你那么崇敬着鸣神,但他站在的可是完全敌对的阵营。之前那会还将你强行带走……我实在难以信任他,你可不要老是戴着滤镜去看他!”

  “我知道。”映见心知空已经忍耐着没有在她的面前攻击散兵,心中又多了不少歉意,“我这次一定会和你说清楚……”

  或许是察觉到了氛围的改变,甘雨抬起了放着茶壶的托盘,对两人温和道:“最近大事刚落,诸事繁忙,还请容我先失陪了。”

  甘雨很是体贴的表示自己要离开,两人断不会拒绝,便同她道别。

  映见本就没想过要瞒着空,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说罢了。此时的她更是因为最后散兵同她说的那句话感到焦躁不安,也想要从空这里得到答案。于是她便拖着疲惫的身体,将一切都全盘托出。

  “大概就是这样……我必须要去找他,我想,他最可能会去的地方大概就是稻妻。”映见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心中的不安随着她自己的陈述变得愈发膨胀起来。

  五百年后的散兵和雷电散已经完全不能用一套逻辑来推测行动。他远比雷电散要偏执。也要疯上不少,明明这一切都是属于“人类”才有的改变,但却只有他身居山中不曾知晓。让映见感到了无措和迷茫。直到空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我知道了。”

  映见抬起头来,看到的便是向自己伸出的手。

  “我的下一站也是稻妻——”他的语气轻快,用这样的方式,轻而易举地击溃了她的不安。只听少年朝自己发出邀约,“要和我一起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