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

  顾亦寒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脸时并没有看到期待的画面。

  “没动啊。”顾亦寒语气有些失望,“是你眼睛花了吧。”

  “绝对动了,我看见季总手指动了两下。”姜欣艾坚持道。

  “是你自己反应太慢没看到。”

  两人小学生似的吵了会儿。

  冷静下来,顾亦寒道:“就算你刚刚说的是真的,我们再试试?”

  对视一眼,两人靠近病床。

  顾亦寒道:“季总,元家大小姐生日快到了,您之前留的画已经寄完了,您看...”

  奇迹般的,季总苍白的手指小幅度动了动。

  真动了!!!

  顾亦寒整个僵住。

  姜欣艾着急地往外跑。

  “我去找医生回来看看。”

  *

  这天,元南溪终于把手上的2亿合理分批次还到不同债主手里,未还清的打下欠条。

  大多企业之前跟元氏交情不错,没有逼她,有的利息要的很低,有的直接不要。

  其中,季氏企业是最仁慈的。元南溪去季氏企业在国内的总部拜访时,对方派出接待她的人尤其客气,还让她不用着急,慢慢还,甚至说可以提供帮助,元南溪心中感谢,只当对方是在客气,哪里好意思再让人帮忙。

  也有不那么好对付的,对方直接没给她好脸色,并且下达了最后通牒。

  “就给你一个月时间,我们小公司还指着这10亿周转呢。”

  元南溪打车回到兴源小区,头疼了一路。

  一个月怎么能还上10亿。

  下了车,已经很晚。她习惯性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将进小区到公寓楼这段路灯昏暗的地段照得亮些。

  到公寓一楼时,楼梯口照明的灯光线强度才正常。

  她低头关掉手电筒,听见前方响起门开的声音,再抬头时看见是房东一家住的一楼门从里面打开了。

  房东单身的儿子从门里出来,元南溪礼貌地朝他点点头。

  住在这儿的一个多月里,房东一家对她不错,有时候做了什么吃的也会给她送一点。

  不过她还是很避讳跟房东儿子的单独相处,礼貌点头寒暄后就想绕过他上楼。

  “你一个女生这么晚在外面不安全,以后还是早点回来。”

  元南溪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男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如芒刺在背。

  应声“好”,继续上楼了。

  等元南溪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房东太太也从屋里出来。

  男人语气不满:“妈,你让我忍着,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都快一个来月了,她还是这态度。”

  “急什么,她在这租了半年,妈会帮你...”

  *

  进门后,依旧是将门反锁,元南溪将包放在进门的小柜子上,又换拖鞋去浴室洗澡。

  浴室空间不大不小,跟洗手间合在一起,简陋的一个蹲厕。墙壁瓷砖泛黄,地面瓷砖也被腐蚀掉一部分。

  没有浴缸,只能淋浴,元南溪的洗澡速度都比以前快了些许。

  洗去一天的疲惫躺到床上,她向还在意大利的方远远求救,方远远慷慨地把身上现有资金的大头借给她。

  足足有800万,但相对于她一个月后要还的10亿还是杯水车薪。

  方远远不放心她,拨了个越洋电话过来。

  “南溪,是不是还不太够?”

  元南溪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不知道怎么开口。

  “南溪,我给你支个招吧。”

  “嗯?”她微微抬起头。

  方远远说:“你不是有好几幅季大佬送的画吗?”

  “嗯。”

  “先卖掉吧,南溪。季大佬的画千金难求,有钱也买不到,你卖了先解燃眉之急,以后有钱了再买回来?”

  元南溪没有做声。

  远远口中的季大佬是季氏总裁季斐然,元南溪跟她其实只有一面之缘----

  那是在季斐然人生中最后一次画展上。

  彼时,元南溪刚念大一,而季斐然研究生,经济学、油画硕士双学位毕业,两项专业上都是优秀毕业生,还是学校年度十大人物之首,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女,面临二选一的两难选择,最终还是选择了承担家族责任,放弃艺术这条道路。

  那最后一次的画展便是季斐然向艺术生涯的郑重阔别。

  元南溪一直很喜欢季斐然的油画,觉得她的画里有种向死而生,盛放燃烧的瑰丽意境。

  画展那天,元南溪第一次向辅导员请了假,孤身一人打车,坐高铁,几经周折赶去隔壁市的一个郊区庄园去见证这场盛大的告别。

  途中波折不断,她赶到时庄园辟出的展览厅似乎已经准备关闭。

  苦苦哀求,工作人员才说再给她五分钟。

  她道谢,脖子上挂着单反相机跑进展厅。

  参展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只剩姗姗来迟的她。

  她深深吸了口气,空气里静静漂浮的都是淡淡的油彩味道。

  展厅是一个客厅大小,不算太大,挂满了油画,大多是明艳色彩。

  元南溪驻足,在看墙面上挂着的一幅火焰中燃烧的玫瑰----当时在想季大佬一定是个感情浓烈的人。

  她举起单反,眯起左眼刚准备拍照。

  “噹---”

  画掉在她面前,没有任何征兆。

  她立刻蹲下,小心翼翼捡起那副画,举起来检查,确认没什么损坏松了一口气。

  正准备找工作人员说明一下情况,转身就看见季大佬本人。

  她们之间隔得不远。

  季斐然一身剪裁得体的深黑色西装,跟网上流传的少数几张慈善晚宴活动的图片一样,身形挺拔,脸是清冷的漂亮,表情很温和,脸色有些苍白,似乎不太舒服。

  她顿了半晌,才紧张开口:“对不起,我...没有...”

  季斐然的声音很温和,甚至称得上是温柔,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没关系。我看到了。”

  那天,她激动地向季斐然表达了自己对她画作的喜爱,以及以后再看不到她新画作的惋惜,季斐然说谢谢她的喜欢,并把那幅燃烧的玫瑰送给她。

  她觉得太贵重不敢收。

  “它掉在你面前,或许是想让你拥有它。”

  多浪漫的想法。

  那是她收到的来自季斐然的第一幅画。

  后来,每年都有一幅油画寄过来,不显眼处留有季斐然的私人印章。

  元南溪给自己的解释是:最后关头,季大佬把她当成了最后能欣赏她画作的人,亦或是能让她安放理想的有缘归处。

  “南溪,你觉得呢?”方远远出声将她的思绪从久远的记忆中拉回来。

  元南溪从床上坐起身,手向右探,将床头柜立着那幅‘暗夜里的烛光’抱进怀里。

  “不卖。”

  *

  卖画这事方远远连续劝了好几天,元南溪都不愿意,她终于偃旗息鼓。

  “真拿你没办法。”方远远在电话里叹气,气声好像夹杂着海浪的音。

  “对了,南溪,我昨天跟我爸聊来着,国内过两天有个慈善晚宴,到时候很多商界大佬出席,让我爸给你引荐担保,找个好地方发挥你的设计才能,也能赚钱不是,虽然慢点,但说不定那边催债的看你发展好能宽松一下期限。”

  “谢谢你,远远。”

  “别跟我说这种话,我俩什么交情?”

  “那我不说了。”

  “嗯,快睡吧。”

  意大利现在是白天,又是暑假,方远远挺闲,让元南溪躺好,自己用意大利语给她讲童话故事。以前她们晚上经常这么干,为了磨耳朵以及速成口语。

  听见电话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方远远才停下。

  她起身倒了杯水,饮尽,又听了会儿那边的呼吸声,才把电话挂了。

  *

  两天后,元南溪去参加方远远之前跟她提的那个慈善晚宴。

  礼服是方远远的爸爸方中信帮忙准备的,由主办这场慈善晚宴的品牌负责方提供。

  裙身是由粉白两种颜色混搭拼接而成,裙摆不规则,侧边像是开叉很高的旗袍,还有点低.胸。

  有选择权的参宴者都会避开的款式----极容易让人显得黑和艳俗。

  元南溪是那个没得选的。

  好在自身条件优越,竟让她穿出了仙气儿。

  从车上下来,走过一段红毯时,侧边的记者都在喊:“元小姐看这里!”

  挽着方中信的手走进会场,元南溪就跟他分开了,因为能感受到这位叔叔跟她站在一起肉眼可见的尴尬。

  有人甚至直接上来问:“这是方总的新欢?”

  元南溪找了个去上洗手间的理由,还让方中信不用管她,把她带来这里已经很感激,剩下的她自己会努力。

  晚宴还没开始,元南溪手里握着新制作的正式名片。站在角落,在热闹攀谈的人群中搜寻到几个艺术传媒公司老总的身影,来之前她提前做了功课,能对上脸。

  但毛遂自荐这种事她还从未做过。

  终于鼓起勇气准备上前时,两个手里举着杯香槟的女人朝她走了过来。

  “呦呵-”一个女人晃了晃杯,看着她道:“这位不是大名鼎鼎的元家大小姐吗?”

  另一个女人语气稍微善意些,“元小姐手里拿的是什么?”

  “名片吗?”

  元南溪轻轻点了下头。

  之前晃杯的女人又轻蔑地笑一声,“不到一个月时间,就算元小姐找到一份最高薪的设计工作,也难拿出10个亿吧?”

  元南溪咬住下唇,女人说得没错。

  可该做的努力还是要做,她信天无绝人之路,“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劳费心。”

  语毕便要绕开眼前挡路的女人。

  女人忽然伸长胳膊,将她一拦。

  “要是我跟元小姐说这笔债你欠的是我家的,还要这么清高吗?”

  元南溪微愣,女人趁机挑起她下巴。

  “或许有缓和的方式,看元小姐愿不愿意把握。”

  她偏头躲开女人的触碰,心中却有一丝动摇。

  那女人见她皱眉思虑模样,也抬手从西装内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

  笑说:“这是我的名片,元小姐好好看看,考虑好了可以打我电话。”

  说话时指尖夹着名片朝她胸.口探来。

  大脑的弦像是绷断了,她整个人动弹不得。

  最后关头,一只冷白修长的手从侧边伸来。

  是云珂。

  云珂截住那只欲在她身上作乱的手。

  冷笑着问指尖夹着名片那女人:“张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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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