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台是玻璃材质,上面灌满了粉色的蜡,正点燃着。

  如果任由于畅这么往黎曼头上砸去,后果不堪设想。

  在黎曼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尹槐烟想都没想,伸手握住了于畅的手腕。

  她太害怕黎曼受伤了,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尹槐烟甚至感觉到之前被烫到的水泡,被挤压到似乎漫了些水出来,沾湿了创可贴。

  于畅手腕被抓得生疼,拿着烛台的手下意识松开。

  带了些重量的烛台,就这样跌落在了尹槐烟的手腕上。

  黎曼发现不对要抢过烛台时,却已经晚了。

  烛台砸在尹槐烟的手上,还微微弹起来一下,才继续往下落。

  黎曼接到的,是砸过了尹槐烟的烛台。

  尹槐烟疼得闷哼一声,把于畅的手狠狠甩开。

  “于畅,你清醒一点!”

  尹槐烟不着痕迹地把于畅推开了一些。

  黎曼把烛台放回桌上,顺便让赶过来问发生了什么的服务员去拿一杯能醒酒的茶来。

  这才看向两人。

  尹槐烟已经把于畅拉着坐了下来。

  于畅坐下后,没说别的,就那样直直地盯着尹槐烟。

  黎曼看见她的眼神,都有些后怕。

  她想看看尹槐烟的手,是不是受伤了,但担心这样做又会刺激到于畅,只好忍住。

  好在这时醒酒茶拿来了,黎曼赶紧递给尹槐烟。

  尹槐烟拿给于畅,于畅没接。

  事实上,黎曼并不觉得于畅是醉了。

  她更像是压抑太久的心情被酒精刺激,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所以顾不上其他的东西就把心中所想发现出来。

  适得其反。

  黎曼内心想。

  以尹槐烟的性格,最是反感别人死缠烂打。

  这也是黎曼隐忍三年,重逢又继续隐忍的原因之一。

  “于畅,不管我和黎曼现在是什么关系。”

  “只要我在,你都不能伤害她。”

  “原本我还想着或许等你放下过去,我们能做个普通朋友。”

  “现在看来,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尹槐烟把醒酒茶放在烛台旁,对身侧的黎曼说:“我们走吧。”

  黎曼正要起身,于畅又把尹槐烟给拉住。

  她低着头,没敢去看尹槐烟。

  “对不起,我刚刚太过冲动了。”

  “可我这么做都是因为我一直都还很喜欢你。”

  “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们都分开了,我还不能走近你身边。”

  “阿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绝情?也看看我好吗?”

  尹槐烟又一次把人甩开,“够了。你没必要这样。”

  “以后别联系,也别见面了。”

  黎曼见尹槐烟确定要走,赶紧从包里抓了一把现金,塞给旁边的服务员结账,然后站起来跟着尹槐烟离开。

  这时候台上的歌手正好唱到:

  “我不信爱人离开竟可变密友/我早有满城朋友代你聚头……”

  黎曼匆匆回头,她总觉得这首《再见不是朋友》的歌词,不知道在讽刺谁。

  不过于畅还呆坐在位置上,没跟上来。

  这也算还不错的一种结果了。

  走出清吧。

  一阵风刮向两人,但比起清吧里过于低的空调温度,这风也显得和谐了许多。

  两人都沾了酒,没法开车。

  黎曼掏出手机找代驾。

  “抱歉啊阿烟,原本是想带你出来放松放松的。”

  没想到成了一场奇怪的闹剧。

  “是我的问题,我应该听你的,不去招惹这种疯子。”尹槐烟眉眼间似乎染了一层惆怅。

  黎曼却笑了笑。

  “我之所以那样说,也是有私心的。”

  “但我尊重你,你说不行,我就还是不自讨苦吃了。”

  在你身上栽的跟头,已经够多了。

  你说得那么决绝,我还一而再再而三凑上去,也挺没劲的。

  心痛就痛吧,时间久了,总会淡的。

  只不过恢复的时间太慢了而已。

  尹槐烟不置可否。

  只是又一阵风吹起,她裹紧了一些身上的薄外套。

  被黎曼常用的香水味环绕,有种莫名的安心。

  代驾来得很快,见两人都挺清醒的,还打趣了几句。

  不过黎曼说得严肃,代驾也就收起了嬉皮笑脸,接过钥匙去开车。

  回到黎曼家,尹槐烟脱下外套还给黎曼。

  黎曼才想起她的手被烛台砸了。

  她不由分说地拉过尹槐烟的手,一小片触目惊心的紫红色。

  黎曼心疼不已。

  那是为了给自己挡那一下才受的伤。

  “你坐着,我去拿药水。”

  尹槐烟坐在沙发上,看黎曼熟练地去翻药箱拿药。

  想起以前。

  黎曼很经常受伤,有时候是搬画架被磕到,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来的伤势。

  偏偏她还不喜欢擦药,任由身上东一块紫西一块红。

  带了药水,也是为了撒娇求尹槐烟帮自己揉。

  尹槐烟不敢用力,黎曼就笑,说她在挠痒痒。

  等尹槐烟用了力气,黎曼又要委屈地说她的阿烟欺负她,要呼呼,要抱抱。

  不在尹槐烟身上耍赖蹭半天,她都不罢手。

  过往的甜蜜一帧帧浮现,如今想来,徒增心酸。

  现在——

  “可能会有点痛,阿烟你忍忍。”

  黎曼拉过尹槐烟的手。

  她半跪在地毯上,往尹槐烟的伤处倒了些药,然后开始揉。

  尹槐烟只能看到黎曼的发旋。

  还有她认真的动作。

  起初有点疼,后来揉开了,疼痛处变得热热的,尹槐烟就好受了些。

  尹槐烟很安静,黎曼也有点意外。

  她下手挺重的,按在手上的地方都有些凹了进去。

  但尹槐烟哼都没哼一声。

  一点也不似以前那么娇气了。

  黎曼带着不习惯,揉得额头都起了一层汗,才放开手。

  “好了。”

  她没多说什么,把物品收回原处。

  等黎曼去洗手回来,尹槐烟已经没在客厅了。

  也好。

  黎曼松了口气,回去自己的卧室洗了个澡。

  然后见尹槐烟还是没出来,这才重新拿出药水,给自己揉手腕。

  黎曼猜测是在清吧那时候,空调风太凉,吹得自己手腕的旧疾犯了。

  原本还没那么难受,可刚刚帮尹槐烟揉手又用了不少力气,结果就酸软疼痛起来。

  不想被尹槐烟误会什么。

  黎曼忍着痛,忍着讨厌的药水味,自己左手揉右手,右手揉左手,略有些艰难地完成了任务。

  她留了盏小灯,进屋休息。

  黎曼难得的失眠。

  想起晚上的事情,还是觉得挺狗血的。

  命运鸡尾酒。

  突然发疯的于畅。

  果断干脆的尹槐烟。

  像是卷得好好的毛线团忽然被扯乱,黎曼仔细地翻找线头,想解开,可翻了一遍又一遍,没有半点头绪,还弄得满地丝线。

  等清晨的第一道光亮起,黎曼顶着红血丝的双眼从床上坐起来。

  她一晚没睡。

  洗漱好了之后打着哈欠出客厅。

  黎曼从柜子里翻出一包咖啡豆,哗啦啦往咖啡机倒。

  她想她需要一杯超浓的美式咖啡才足够提神。

  加水的时候,尹槐烟也从卧室出来了,她手里还握着一个空的马克杯。

  巧的是,她的黑眼圈也有点明显,同样打着哈欠。

  像是也通宵了一晚似的。

  “你在打咖啡吗?给我也来一杯吧。”尹槐烟张口,声音有点点沙哑。

  黎曼思考比平时慢,愣了一会儿才点头。

  但手中的动作没停,加好水后,按下了开始。

  安静的客厅旋即响起闷闷的磨咖啡豆的声音。

  不管尹槐烟是醒了还是一夜没睡。

  既然天亮了,黎曼干脆就顺手做了简便的早餐。

  这是一顿沉默的早餐。

  两人各怀心思,吃完后收了盘子,拿着各自加满的咖啡。

  一个回房间,一个去书房。

  黎曼扯了一晚上没扯明白的丝线,在对着电脑上的画时,豁然开朗。

  找到了线的源头,重新拉起来卷好,就快了许多。

  一入神,黎曼连定好的做饭闹钟都没听见。

  她一直画一直画,眼睛酸涩就滴眼药水,犯困就加咖啡。

  图层保存了一份又一份。

  色彩叠上,细节填满。

  等黎曼脖子和手腕都疼得快超负荷的时候,她才终于回过神。

  黎曼按下了保存。

  伸着懒腰转动脖子。

  书房门没关,站着一个人。

  黎曼脖子差点扭到。

  “阿烟。”

  黎曼对上尹槐烟有点责怪又多了一丝不明的眼神,后知后觉。

  她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糟了!都这么晚了!”黎曼惊呼。

  下午三点半。

  她才想起忘记做饭。

  “阿烟,你饿不饿啊?我现在去做饭吧。”

  黎曼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把手放在后面,悄悄揉酸疼的手腕,然后往门口走去。

  尹槐烟没回应她,先一步离开了书房门口。

  黎曼有点心虚地走到客厅。

  尹槐烟坐在餐桌旁。

  而桌上摆着两份意面。

  “我也是刚刚才歇下来,看你在书房忙得很认真,就从冰箱里找出这个随便做了。”

  “没事没事,是我忘了时间。”说好负责三餐饮食,结果第二天就忘了时间。黎曼还挺不好意思的。

  “吃吧。”尹槐烟先动了筷子。

  猛然吃到久违的尹槐烟做的食物,黎曼原以为自己会有很多种想法。

  结果鲜香的肉酱意面打开了味蕾,她一下就觉得很饿。

  干脆大快朵颐。

  尹槐烟吃得慢条斯理,抬头看她这样,只好把一旁的杯子推过去,“别吃这么快,会噎到的。喝点水吧。”

  黎曼也没注意,吞下嘴里的面之后,拿过杯子喝了一口。

  瞬间,黎曼的眼睛就亮了。

  她看向手中还握着的杯子,竟然是橘子汽水。

  随即黎曼蹙眉,尹槐烟这又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