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图是丁勉师祖那一辈的人了。

林远图年到七十,便金盆洗手,将镖局传给次子林仲雄。

林仲雄是林震南的父亲,林平之的祖父。

如今在场的,多数是林震南一辈的人。

纵然听过林远图的威名,却从未真正亲眼见识过辟邪剑法的威力。

林平之打死陆柏的这一招,虽然与辟邪剑法毫无关系,但也没人能分辨到底是哪家功夫。

众人皆是默认,林平之练的,就是林远图留下的剑法秘籍。

江湖中已然有传言,说林氏后人未曾参透辟邪剑法,林震南武功稀松平常。

林震南的独子,鲜少有人提及。

谁曾想,武功稀松平常的林震南,教出的儿子,竟会是这么个狠角色。

在场的,不止余沧海一人萌生过争夺辟邪剑谱的念头。

如今亲眼见了林平之的身手,自是都望而却步。

丁勉猜测,许是林平之天赋过人,故而青出于蓝,成就远在林震南之上。

他小小年纪,内力便如此深厚,他日成就甚至有可能超过林远图。

丁勉转念一想,这小子说自己学艺不精,故而未能控制好力道,错手将陆师弟杀死,没准还是真话。

林平之能习得辟邪剑法要旨,应是自己参透,而非林震南指点。

这小子自己瞎胡乱练,未能收放自如也合乎情理。

丁勉的武功与陆柏不相上下,念及林平之下手没轻没重,他不敢贸然出手教训林平之。

可他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否则嵩山派的脸往哪里搁?

林平之有林远图留下的辟邪剑谱,自是不用拜那魔教教主为师。

丁勉思索再三,说道:“你既非魔教中人,又为何处处阻挠我五岳剑派清理门户?”

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

林平之无奈说道:“在下并非有心阻挠。”

“在下就是不解,为何名门正派,会做出欺凌妇孺这等禽兽之事?”

“好在有定逸师太为在下解惑,嵩山派此举确实与禽兽无异。”

“丁前辈,恒山派、华山派皆已同意让刘三爷携家眷离开,嵩山派又为何执意要将刘氏满门屠尽?”

“现在哪里是五岳剑派清理门户,分明是你嵩山派一意孤行,执意要当一回禽兽。”

定逸师太看着林平之,欲言又止。

这话她听着,总觉得不太对劲。

丁勉咬牙,压下怒气,冷声道:“魔教妖人诡计多端,包藏祸心。”

“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那魔教才难以对抗。”

“他日那曲洋从中挑拨,我五岳剑派心生嫌隙,后果不堪设想。”

“林贤侄你初出江湖,未曾见识过魔教妖人的鬼蜮伎俩,才会把事情想得如此简单。”

方才还是臭小子,现在又成了林贤侄了。

林平之笑道:“在下是见识浅薄,不如丁前辈目光深远。”

“可刘三爷不是说了,从此远离江湖,不再与诸位相见。都不复相见了,将来又要如何从中挑拨?”

“再者,即便如丁前辈所言,魔教有意挑拨离间。稚子何辜,又为何连刘家的幼子、幼女也不放过。”

丁勉说不过林平之,不再与他争辩。

他改而威胁道:“魔教中人作恶多端,林贤侄今日这般维护归附魔教之人,就不怕他日累及自己的家眷。”

前面费彬说过,刘正风自甘堕落,归附仇敌。

丁勉口中的归附魔教之人,自然指的就是刘正风。

林平之看着丁勉,笑容带上了几分冷意。

“丁前辈是在威胁我?”

岳灵珊看着林平之,眼睛眨了眨。

他好像生气了?

相识以来,林平之都是一副温润如玉,彬彬有礼的模样。

她还从未见过林平之生气呢。

岳灵珊一直觉得,林平之跟她爹爹有几分相似。

她爹爹平日看着也是很温和,但生起气来,就非常吓人。

不知道林平之会不会跟她爹爹一样?

丁勉见他神色转变,以为是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傲然道:“不是威胁,而是提醒。”

“林贤侄今日这般护着刘正风的家眷,可曾有为自己的家眷考虑过?”

“林贤侄虽身手了得,但却不见得能时刻守在家人身侧,护他们周全。”

“万一他日魔教妖人起了歪心思,把主意打到林贤侄头上,林贤侄可会后悔今日多管闲事,惹祸上身?”

林平之笑道:“在下本以为,侠义道人士,定是行侠仗义之人。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大名鼎鼎的‘托塔手’丁勉丁前辈,竟教导晚辈,遇事要独善其身,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若是普通人,想明哲保身,倒也无可厚非。”

“可丁前辈你这般做派,怎好意思自称是侠义道人士,又怎好意思自称是英雄好汉?”

“难怪你们口口声声,与魔教不共戴天。说魔教中人包藏祸心,作恶多端。却还是任由魔教中人在江湖上横行霸道?”

“难怪你嵩山派如此威风,却不去灭了魔教,去教训那‘当世第一高手’东方不败。而是拿着令旗,在五岳剑派内作威作福。”

“难怪左盟主说,曲洋诡计多端,却不见他直接去杀了曲洋,以绝后患。而是让门下弟子来刘家手,专挑好欺负的妇孺下手。”

林平之收敛了笑意,看着丁勉,冷冷的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原来你嵩山派,所谓的侠义门派,门下的弟子竟全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废物?”

丁勉怒道:“你……你……你不知好歹!”

丁勉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喘息道:“我好意提醒,你却出口讥讽,不知好歹。”

林平之冷声道:“在下敬重你,喊你一声前辈,是你自己好不要脸,竟说出‘要明哲保身,见死不救’这番话来。”

林平之看向岳不群,问道:“若是岳掌门你胆小怕事,见他人遇难袖手旁观,你还敢自称‘君子’吗?”

岳不群忽然被林平之点到,顿感如鲠在喉。

好在林平之没让他表态,续道:“林家祖训有云,行侠仗义,急人之难,不在佛门,却行佛门之事。”

“我林平之虽自认担不起‘侠义英雄’之名,但祖训不敢忘。”

“我林家素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经营镖局三代,从未无故毒害过谁。”

“可倘若有人胆敢犯我林家,我林平之不介意也当一回恶人。”

林平之看了眼余沧海,又看向丁勉,厉声道:

“若是你嵩山派胆敢伤我父母,我林平之便杀上嵩山,将你嵩山派弟子尽数削为肉泥。”

“若是魔教中人胆敢动我林家一人,我林平之即便拼上性命,也定要报仇雪恨。”

“如此,不劳丁前辈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