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 李南初直直迎上柳九柠的视线,轻笑一声,方才说道:“不然呢?莫不是认为朕待谁都如此?”

  柳九柠再次缩了缩脑袋。

  她将藏在被子下的小手伸瞧瞧伸到大腿上, 重重掐了一把, 疼得泪眼汪汪,可心头却砰砰跳动。

  疼, 就代表这不是梦!

  帝王,真的喜欢她!

  得到两句反问的柳九柠小脸通红, 这次默默将半张脸都藏在锦被下,耳根也热得紧。

  就连眼神都开始飘摇不定。

  她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便闷声开口道:“哦,那你继续讲魔教的事情吧。”

  向上天偷来的勇气已经用光。

  只能继续做个缩头乌龟。

  再说了,她才十五岁,放在上辈子还是个没上高中的学生呢!还是未成年呢!

  面对爱情什么的, 再犹豫都是正常!

  “小骗子。”

  李南初盯着柳九柠低低唤了声。

  明明都问出口,却还详装无事发生继续让她再将故事讲下去, 可不是狡猾无比的小骗子吗?

  “才不是小骗子呢!”柳九柠小声反驳道,同时将盖住嘴巴的锦被掀开些许, 有理有据继续辩解道:“你刚都说夜已深要歇息,我这可是好好听话呢!”

  说完, 也不等答复。

  闭上双眼,将脑袋都埋进了被窝里, 只留下半个额头与枕上顺滑的乌发与帝王相对着。

  见状,李南初伸手将柳九柠的小脸从锦被中挖出, 见对方已将双眼紧闭, 便捏了把对方白皙中透着几分红意的脸颊。

  缓缓开口说道:“朕既已将心意告之, 那皇后呢?”

  柳九柠听到帝王字句清晰且带着几分亲昵的询问, 那又弯又长如同小扇子般的睫毛颤了又颤。

  过了许久,小扇子都能扇出风来。

  亦未曾睁开双眼。

  看着小骗子紧张的模样,李南初轻笑一声,那捏着脸颊的手转而移去拨了两下颤动着的长睫毛。

  察觉对方这下连眼睛都闭得紧,呼吸都屏住。

  她方才凑近到对方耳边,轻声再次询问道:“皇后,可心悦朕?”

  ……

  柳九柠听着那近在咫尺故意放缓的声音,以及那温热到总觉得下一秒便贴到耳朵上的气息。

  本还清晰的大脑被朵朵名为暧昧的烟花炸的天昏地暗。

  差点连呼吸都要忘了。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也顾不得太多,伸手就胡乱将人推开,丢了句:“就不告诉你。”

  然后把抓紧时机把被子往脑袋上蒙住,佝着身子再次当起缩头乌龟。

  她就要做乌龟。

  能躲着,就先躲着。

  柳九柠承认自己就是胆小鬼,还没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去承认去坦然接受那份约莫早早就存在的爱意。

  她还需要时间。

  还需要一些思考一些证明的时间。

  “小骗子。”

  李南初看着床上那故作成团的锦被,有些无奈,也有些遗憾没能听到她想要的答案。

  说实话,有些不大高兴。

  可见小骗子这般模样,又担心对方会紧张整夜,不利于养病,心也软了几分,开口继续说道:“朕倒也不是急着要答复,但皇后还是莫要让朕等待太久。既想听魔教之事,可要先乖乖闭上眼睛,如今江湖中被称为魔……”

  柳九柠隔着厚厚的被子,静静听帝王讲着江湖述起魔教。

  也不知对方是不是特意去学过,这故事不再似以前那般干瘪生硬,总是在适时的时候留下几句悬念,也在故事快要落下尾音时将声音放得又平又缓还越来越轻。

  就在这长长结尾的数句形容中,她呼吸渐渐绵长,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李南初将最后一个字的气音吐出,便对着窗幔外轻轻招手,从现身的暗卫手中接过本奏疏处理起来。

  连着批改完好几本奏疏方才停下动作。

  确认缩成个团的柳九柠已经熟睡,伸手轻慢的将人从锦被里挖了出来,把那不知道整日都在想些什么奇怪东西的小脑袋轻轻落放枕上,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那柔软的红唇。

  张口无声道:“小骗子。”

  她可不想听到那些不爱听的话。

  既是个骗子,便是骗,也最好能骗她一辈子。

  若是……

  李南初眼眸微暗,除了她自己外,无人知晓其心中所思所想。

  熟睡的柳九柠对外界一切动静皆无从所知,她仍沉溺在零碎的梦境中,梦到了去年大婚之时,整座京城连带着整个世界都染上喜气与红意。

  而她坐在新房里,满心欢喜的等待着某个人的到来。

  许是心里的甜蜜之意太过浓郁,竟也无心去分辨到底是梦还是真,身心都全然陷了进去。

  她又是娇羞又是紧张。

  等了许久。

  方才等来身着红袍的李南初。

  柳九柠瞧着帝王眼眸含喜唇角带笑的模样,心口跳得更快了,连忙垂眸盯着对方那双红色的长靴。

  一步,又一步。

  那长靴已至跟前,耳边也回荡起了帝王熟悉的声音。

  “朕心悦皇后。皇后,可心悦朕?”

  柳九柠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热汗,就连盯着长靴的视线都感觉有些模糊,她揪着手心上又厚又重的帕子,过了许久,才猛地抬起头,说道:“我也心……”

  话还未说完,她猛地睁大双眼。

  只因身前并无一人。

  连忙低头看去。

  只余地上那双红色的长靴。

  吓得柳九柠连忙将手中厚重到怪异还总往身上压的红帕子丢开,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

  红帕什么的,可不正是自个盖了整夜的锦被?

  这梦着实惊悚,直把她吓得不轻。

  柳九柠连连拍了拍胸口,洗漱过后,喝了一大碗苦药再加两碗白粥才彻底缓过来。

  但到底是收惊,精神看起来比昨日还差些。

  女官见状便唤来太医诊脉。

  来的还是个熟人。

  正是柳九柠的老熟人,陈太医。

  陈太医原本是被太医院派遣前往郊外诊治那些得了疫病的人,毕竟他在国师左右学习过好些日子,在疑难杂症上颇有钻研,但还没来得及出发,皇后便得了病且症状还与疫病相似。

  因着宫中好些人皆知他与皇后曾以师兄妹相称,这桩事治不好约莫会掉脑袋的事情便落在他头上。

  “本宫这真不是疫病?您老要不再仔细看看?”

  柳九柠第三次严肃又认真的询问着陈太医,并且将撸起的手腕都探到对方身前。

  她是真的担忧。

  这几日帝王与她接触过密,若真有个万一,她定是大昭国的罪人!

  爱情的小火花还没来得及擦开,可千万千万不能出意外!

  陈太医非常努力勾起嘴角得体笑了笑,深知皇后破为难缠的他早早有所准备,随手从药箱里摸出一本厚重的书籍,放在那隔着桌子都要伸到他面前的手心上。

  做完这些才开口说道:“娘娘若是怀疑在下医术,不妨再重温这本医书,国师大人将其交给在下时便道是会落在您手中,在下原还不信,毕竟娘娘您也并不执着与医术。如今细想,国师大人果然料事如神。”

  一番废话后,陈太医迈着快乐的脚步离开了皇后的寝宫。

  终于打发想法永远奇怪难缠如今身份高贵的小丫头师妹,恩师真真是神机妙算,若还有下次,那些恩师赠予的病案难题也能一并送出。

  柳九柠对着某本厚重医术,垮起了小脸。

  万万没想到人心竟险恶至此!

  就连当年老实巴交的陈师兄都变得如此狡猾,学着她拉起老和尚的虎皮,不就是至今都没记住陈师兄究竟叫个什么名字吗?也从来没叫对过吗?

  笔画那么复杂,不会念难道是她的错?

  实在太恶毒了!

  柳九柠看着满屋子的侍从,不情不愿的翻开了医术第一页,上头还有老和尚熟悉的字迹。

  瞧着这些笔画。

  耳边仿佛就响起老和尚在多年前笑眯眯盯着她背草药的场景,哦,身边还有家中无数女眷那期待的神情。

  ……日推衤君⒏⒎⒈⒍⒏⒊⒈⒌⒌

  与医术斗争整日后。

  疲惫的柳九柠再次换上新寝衣,这次还洗了个花瓣浴,全身都香喷喷的。

  依旧是倚靠在床头的姿势。

  不过这次她拿的不是话本而是今早陈太医师兄贡献的医书。

  如此,瞧着倒像个文化小美人的样子,而不是只会看话本的笨蛋草包美人。

  做好所有的准备,便静静的等。

  直到夜上三更。

  接连打了十几个哈欠的她依旧没等来想等的人。

  烛火微晃。

  一阵风卷入寝宫中。

  柳九柠连忙朝着声源处看去,脸上还没来得及挂上笑容,便见着暗卫跪在厅前。

  她眉头微皱。

  正想开口,却听到暗卫先汇报了。

  原是朝中出了些事情,帝王此时正在与大臣们商议要事,一时抽不开身,便唤暗卫带话,让她早些休息莫要再等。

  哼,她才没有要等呢!

  好吧,其实就是在傻傻的等着。

  ……

  柳九柠有些失落,也只是失落。

  家国大事肯定是比这儿女私情要重要,不来其实也没什么。

  再说了,她身上的病也是个隐患,哪怕太医再三说不是疫病,可没做过科学性的检验,谁又知道是不是呢?

  她摆了摆手。

  示意暗卫先行离去。

  随着暗卫的离开,烛火一并灭了。

  柳九柠满心的期待亦如此熄灭。

  她随手把医书放下,然后缩进被子里,蒙住了小半张脸。

  无神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床幔。

  爱情甜美的滋味她还没没来得及享受几天呢,反倒先体会该死的思念了吗?

  不对。

  她们的爱情还没来得及开始呢!

  现在勉强也就算是暧昧……

  这么想想,柳九柠更丧了,缩着脑袋,把眼睛与布满密密麻麻苦涩微酸的心也一起迈进了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