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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岁探手过来, 带着凉意的手覆上她的双眼, 将她布满血丝的眼微阖上。
“大泰还未统一之时,本宫曾带兵平复叛军,也曾以自己为诱饵,诱叛军入圈。”
指腹处的眉梢微动, 赵清岁搭上去用指尖微的将它抚平。
“战前, 本宫算天时窥地利谋人和,确保每一环的推进, 最后站于城墙上,心里已有十分把握。”
“今日这次, 本宫没有算天时,没有窥地利, 甚至连人和也未谋, 对于夜晚的刺杀, 只是基于战时得来的经验。”
忽的有绒毛扑闪,蹭过掌心。
灵犀睁开眼,透过手指的间隙看着她。
指尖细细的摩挲, 眉心的热度反而贴着指尖侵袭而入,似是暮春三月化开寒冻的冰面。
“但本宫却仍有十分的把握。”
她的语气, 平静又坦然, 更像是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赵清岁对上她的视线,唇角微弯,低头离近道:“你可知这是为何。”
抚在眉心的手却顺着脸颊的轮廓缓慢向下,赵清岁温润的气息洒在灵犀的额间, 霎时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推入缥缈的虚空之中, 灵犀浮在空中,却唯一能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脏跳动声, 身前幻化出一面明镜,抬眼之时,镜中所化竟是无数幅她自己站于身后,默默看着神上的画面。
瞳孔骤然紧缩,灵犀垂下眼,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每一幅画面之中,她没有过多的动作,甚至连眼神都静下来,但唯独一点,镜中自己触目所及,皆是神上。
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更改不了,忽视不下的事实。
——咻!
“殿下小心!”
忽的身后传来影卫的呼喊。
明镜转即破碎,虚空也随之消失。
下一秒,自身后疾驰而来的箭簇带着劲气贴灵犀脸侧而过,刃气震耳,灵犀瞳孔忽的收紧,脚下猛地使力,堪堪挡于赵清岁身前。
箭簇抵着而近,尖利的箭簇穿破外袍至中衣也只需几息,但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灵犀却下意识的紧握住赵清岁的手。
“嗯。”
胸腔被冲力一震,灵犀闷哼出声,但她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扩散而来,玉笛被放入袖袍里,灵犀抬手去握箭身,只用几分力,箭簇便徒然被拔。出。来,浅灰色的箭簇之上显着亮堂的光,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异常的干净。
灵犀看着这支箭簇微皱着眉,她想要去摸被箭簇扎入的地方,但随即赵清岁从她身后出来,敛下她的所有动作。
赵清岁眸光明亮,任由灵犀握住她的手,一步站于灵犀身前,探手去摸前一刻箭簇而至的位置。
“殿下?”
修长的手指没入被刺穿的长袍里,灵犀却没有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反倒是赵清岁微的使力,有一整片的下压感。
——“夜深露重,为御寒,自然得是沉些的。”
灵犀想起入夜之时,更换便服的话语,恍然抬头看她。
“嗯,无碍。”
赵清岁确认她安全无虞后收回手,迎上她的视线,却没有拉开她们之间的距离。
“软猬甲?”
“嗯。”
“软猬甲整个大泰只有这一件,您怎能……”
灵犀眉间的折痕渐深,应是要说些什么的,但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赵清岁静静的看着她,缓缓的抬起灵犀紧握住她的手,视线似有似无的在她们重叠的手上扫过,低声道:“因为我相信,你会不顾性命救之。”
赵清岁回握住灵犀的手,似灼烧般的烈火,从她的掌心燃向灵犀全身。
掌心清晰的触感,但只是须臾,灵犀连血液都变得滚烫起来,血管里充斥着叫嚣声,一阵一阵的向灵犀的心脏卷袭而去。
耳边忽的有几息响起“嗡嗡”声,但立时就有无数道神上的声音,回旋于脑中,长久未散。
“殿下,客栈外死士均被击杀,无一遗漏,我等护卫不力,请您责罚。”
赵清岁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将灵犀猛地拉扯回来。
天边的晨曦,似强行撕开的一道口,从外透进光来,护卫粗略的清理战场,将每一个死士的尸体都翻找了遍。
“回殿下,什么也没有找到。”
如预料中一般,死士定会隐去主人的身份。
“嗯,回都城。”
“是。”
归城的马车,苏蕊依然坐于外,灵犀坐于赵清岁身侧,甫一落座又有些不安的站起来。
“怎么了。”
赵清岁抬眼看她。
灵犀低头向她行礼道:“殿下,初混战之时,有死士血沾于臣身,臣于马车之里,恐有难闻之味。”
赵清岁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眉梢微动,“无妨,坐吧。”
“是。”
灵犀重又坐下,却依然保持着她一贯的姿势,两眼目视前方,挺直脊背,两手搭于膝盖处。
赵清岁敛下她的动作,持盏盖的手顿了顿,“驸马去那印记处查的如何?”
灵犀将她所见,皆仔细禀与赵清岁,而后又道:“乱葬岗那一矮胖者身上佩有工部阳牌,且持白扇者与他都有提及’李公‘一人。”
“现下看来,臣似乎能明白,他等为什么在乱葬岗还有一破旧院子,想来是为了捡没死透的人培养成死士。”
灵犀语气平静,但言及“死士”两字时,立即就有隐隐戾气。
“嗯,朝堂之上姓李者,人数不少。”赵清岁微抿着茶,淡淡道;“但,这般巧么,李丞相也在之中。”
“殿下,臣从持白扇者所说话语之间听出,似乎这’李公‘并不知道他所做的事,会不会只是借这’李公‘的名义行方便之事。”
“嗯,有这可能,本宫于昨晚派去的人,也回报都城各处并无任何动作。”
灵犀皱着眉,“刺杀殿下这般大的事,纵使再有底气,也不可能这么沉得住气。”
灵犀话音刚落,又自我否定道:“但此事也无法下定论。”
赵清岁将茶盏置于桌面,眸光微凝道:“白扇者,着大理寺文书将画像以图纸呈于本宫,工部那处,驸马知道该怎么做。”
“至于’李公‘么,挨个查,丞相那处先行试探看看。”
“是。”
灵犀拱手低头应下,又回身保持之前的姿势,两眼紧紧的看着前方,心里却似置于山谷边缘,无数次回响神上在客栈说的话。
但也正因为这点,灵犀一点也没能注意到身侧向她投来的目光。
俩人回到府邸,在院落的岔路中,灵犀还没能向赵清岁告退,身前的人已先开口道:“驸马同本宫来。”
“是。”
赵清岁屏退院落中的奴仆,自窗边照进内里的光,似有似无的照在她的身上。
她穿珠帘而过,却在圆桌边停下来,灵犀甫一站定,赵清岁已回身看她。
眸光定定,隐带着审视,灵犀微低着头,避开她的目光。
“陆穆。”
这是赵清岁第一次当着她的面,不是叫她“陆大人”,也不是叫她“驸马”,而是灵犀最陌生的两个字。
她尾音降落,便裹挟着半分冷意,灵犀弯身而下,“殿下,臣在。”
“你还不明白么。”
“本宫于客栈之中说的话,你心里了然几分?”
灵犀绷着身,举于身前的手,紧紧抵在一处,但一时却不知道应回她什么。
沉默的时间,被逐渐拉长,灵犀皱着眉须臾后才道:“殿下,臣明白。”
“明白?”赵清岁忽的冷笑一声,“那你说与本宫听,你明白了什么。”
“殿下息怒。”
“臣明白殿下的心意,亦也明白臣自己的心意。”
灵犀太阳穴似有外物敲打,一跳一跳的疼。
“但是……但是……”
灵犀一时停住,思绪万千,她却不知道如何把这但是后的话语说与她听。
“陆穆,你直起身来。”
身前人的语气又平静下来,灵犀微阖上双眼,又缓缓睁开。
“是。”
灵犀应声挺直背,还未抬眼之际,赵清岁已前倾着身靠向她。
灵犀却蓦然往后退却一步,等她看清时,赵清岁正微眯着眼,随着她的脚步又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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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唉其实我觉得这章写的不是很好……
就秃头,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