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不群和白毓正在和异种激战, 它就像一条阴毒的蛇藏在暗处,伺机在最薄弱和最放松的时刻发起致命一击。

  每个人身上都有残落的伤痕,甚至指甲间的隐秘着异种的病毒, 被它抓伤的人会被感染。九成九的人会成为它的失败品或者傀儡。

  好在异能者的抵抗性要远大于普通人, 两股进化的力量谁也不服谁。

  两人肩靠肩,背靠背, 都握着刀警惕万分。

  喘息起伏的身子支撑着彼此敏锐的神经,几番下来的交战, 也摸清了异种攻击的动向。

  “它也受伤了, 原来三阶也不是这么可怕!”

  白毓满身是血,却丝毫不在乎伤带来的痛。

  癫红的眼珠像发了狠的独狼,凶残孤傲。眉宇尽是雪山高岭万年不化的冰霜, 掩于岁月, 藏没凛风。

  乐不群却要谨慎的多,打退了一次进攻后, 异种不知道又藏在了哪个暗处, 在伺机而动。

  眼前的景象又一次变换了起来,乐不群和白毓皆看见对方眼里的慎重。

  此时不再是楼房里的场面,而是到了乡村稻田里, 被一群凶狠的变异猫团团围住,密密麻麻的一片, 好似有几千上万只。

  一束束幽暗潭绿的瞳孔射向两人, 无尽的密集恐惧感让人无处遁藏,来自深渊的凝视,势要一拥而上将两人撕个粉碎。

  而异种就站在田坝间, 似笑非笑地看着一切, 那股视余下为掌中之物的傲气着实风范。

  “没事都是假的!擒贼先擒王, 攻击老人就行了!”

  白毓这般安慰着自己和乐不群,毕竟知道老人会制造幻境,这些不过是老人的施展异能衍化的手段。

  白毓最先出手,想要越过变异猫群直奔其身后的老人。

  谁知下一秒又消失了,老人变换了位置,出现在另一角落。白毓顿时就陷入变异猫的潮涌包围中。

  飞扑而来的几只变异猫被白毓几道冰锥刺穿了腹部。

  可接连不断的它们没有畏惧,横冲直撞,灵活的身躯肆意跳跃,漫天的飞爪落下,尖锐的咕噜声刺破耳膜……

  “啊!真疼,这些变异猫怎么像真的一样,伤人还留疤。”

  白毓一刀劈死一只变异猫,手背上的伤痕累累,刺痛感一下子催醒了她,这样幻境中的变异猫攻击是真的!

  变异猫群狸花纹涌动着,田间被染了色,圆珠子的幽光摄人。

  “不然呢!它总不会召唤出一群假猫来吓我们吧!不过倘若这些都是真的,我们怕不是要累死!”

  脸色紧绷着的乐不群,同样挥舞着手里的饮血,刀花翩飞,叠影翻重。

  那些变异猫死后就化为虚无,没有鲜血和晶核掉落,可伤害确实真实的,实在无解。

  这些变异猫群里不乏有几十上百只二阶变异猫,一阶更是不计其数。

  它们除了灵活的身爪,也有异能。

  敏捷的速度藏在暗处,一触即发,一尝到鲜血就会化身猛兽,声波攻击会让人心神失守,从而被它轻易得手。

  异种闲庭信步地观看着这一切,最喜欢猎物挣扎求生时的绝望,这样会激发内心扭曲变态的快感。

  两人逐渐被变异猫群吞没,没人知道这个田野有多大,变异兽的数量有多少。

  小狼也被围攻,蚂蚁多了也会咬死大象。一身银灰白的小狼,嘴角涔出血,腹背受伤。如同陷入泥泞,越挣扎越无力。

  “啊!都给我让开!”

  寒霜再次降临,将白毓周身五米的地方化为绝对领域,凛冽的温度阻断了变异猫群逼近的速度。

  冰墙围合的空间里,雷光闪烁,一道坚固的冰雷堡垒立地而起,算是暂时隔绝了大部分的攻击。

  “它就没有破绽吗,这样下去我们早晚上被消耗死!”

  吞吐着大口的呼吸,白毓眉峰的冰霜也要化成雪水。

  源源不断的精神力要维持着异能,两人皆是佼佼者,却也捺不住消耗,最好的情况会是和上次一样从鼠潮的尸山血海里耗光精神力,晕死而去。

  “不可能,哪怕是三阶经精神力也不足以支撑如此庞大的幻境,一定是虚张声势!”

  精神力存储量惊人的乐不群媲美三阶的异种,怪胎有,总不能每回自己这么倒霉总碰上。

  故而自己猜测这些庞大的变异猫群也快消耗了不少,异种就在不远处看着自己两人精神崩溃后再出手。

  果然仔细一看,那些后面的变异猫群虽气势凶猛,到底只是发动眼神攻击,更像是助威。

  “那要怎么做?”

  见乐不群胸有成竹,白毓下意识以她为中心。

  乐不群挑眉不语,一双灵眸环顾四周虎视眈眈的变异猫群,突然发现一角里的狸花猫比较安分温顺。像是发现了什么,嘴角划开一弧。

  “那就陪我演一场戏!”

  白毓聪慧的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乐不群的意图。连忙以意念告知小狼,冲进变异兽群,不畏厮杀。

  场外的傅斯文正急的发愁,晦暗的空间突然蒙上迷雾,看不见白毓和乐不群,连同老人也一道消失了一般。

  而颜辞镜在挣扎着,指尖的变异植株已经变大,株顶的花冠撑开湛红的心蕊,妖艳云诡。

  根茎扎根在伤口,和残存的黑色斗争,那是异种病毒。

  汗水打湿了额间的发,唇瓣被咬破,一抹嫣红绽开,有些凄美。

  颜辞镜混乱的精神海被两股力量占据着,不过变异妖植的强悍超出病毒,或者说是儿子的感染源不强。

  伤口渐渐恢复,根系攀附在腕间,一点点汲取残毒,甚至将它的能量化为己用。冠顶的一个花苞似乎渐变成灰黑色,好像要开了……

  只有儿子神情低沉,垂首默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四肢被囚禁,声音被剥夺,终日困在狭小的房间被母亲喂血求生。

  生不如死,昏暗的光线看不清他的脸,一同隐匿在黑暗中,从未走出过。

  浑浊的眼球所见之处是无尽的恶念诡欲,光明从末日降临后就再也不见了。

  乐不群和白毓越打越无力,精神力消耗殆尽,冰墙早就残破不堪被震碎了。小狼身受重伤,体力不支,边退边防御着。

  而藏在暗处的异种料到这样的结局,冷眼看着,谨慎的它并没有立刻现身。知晓这两人实力非凡,万一有诈,自己难以招架。

  乐不群和白毓做戏自然要演全套,既然异种还不上当,那就在再演惨一点。

  一个身形不稳,白毓背后被偷袭,脖颈间被划开一道口子,一线血飞飙出来,染红了肩膀。

  乐不群眼神一抽,真是够狠!不过自己也不能落后。

  “白毓!”

  乐不群冲向白毓,想要帮她,却被三只二阶变异猫给围住,诡异的精神波刺痛了神经。

  头皮炸裂,捂着脑袋摇摇欲坠,被变异猫撕咬下一块血肉,扑倒在地。

  此时暗处的异种终于拨开幻境,从中走出来,离着两人不远不近的距离。

  青灰色的猫脸浮现狞笑,大局在握,这两个该死的小鬼活该成为血袋子。

  异能者的血液可要比普通人的精贵多了,美味无比,要不先圈养着。如今闯入幻境的人越来越少,留着就会有远远不断的生血了。

  念此异种伸出长满勾刺的舌头,舔舐着褶皱的嘴角,似乎一顿美餐就在眼前。

  只有乐不群和白毓知道为了演戏,自己故意受伤有多痛。暗暗地低着头挥舞手里的刀,与那些疯狂的变异猫垂死战斗着。

  忽然身边的空间有些变动,水波纹的荡漾在其中。

  一个轻巧的身影踏足在两人三米之外的焦土碎冰之上,贪婪又欲异的眼神连同指尖都泛起莫名的激动。

  “就是现在!”

  两人对视一眼,信号被同时接收。

  小狼奋起的身影飞速地突袭异种,狼口大张,一片铺天盖地的冰雪瞬间冻住异种的范围。拖延住不要它逃跑。

  白毓同样撕下伪装的面具,凌冽的脸色丝毫不惧,方才的血只会让她更刺激,狼性的凶狠在此刻陡然爆发。

  乐不群挥刀破境,雷罡煞气凝结成恐怖火光,饮血刀鸣升天,荡气回肠。

  “你们竟然有诈!”

  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这俩人还有余力,异种转身就要匿入空间。

  突然一股诡异的拉扯让自己的速度锐减了一半,加上冰系异能,将自己死死扣住在原地。锋芒在背,刺的有些生痛。

  噗嗤一声,刀尖没入异种的后背,穿膛而过。

  抽刀再刺时,异种拼命地捂着胸口挪移了乐不群的攻击范围,虚晃地躲过一招。可是白毓和小狼接连而上,根本不给它逃跑的机会。

  一块块冰墙凭空出现,挡住了异种钻入幻境的机会。

  地上的冰刺破土而出,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时不时有雷火降落,劈在它佝偻的身躯,升起一阵灼烧的焦味。

  这是乐不群和白毓两人一起驱散了异种精神力掌控的领域,一旦它踏入这里,将会是身死道消的坟地!

  “啊~”

  惨烈的嘶叫,像野猫发情的那种刺耳心慌。

  异种被刺中胸口,饮血的煞气在肆虐破坏着身体的机能,可极度的冰魄又会将温热的血瞬间冻结成冰,连恢复伤势的机会都没有。

  两个趁势合力一处,也拼尽的最后的潜力予以猛烈一击。

  冲天的冰刺从异种的脚下升起,穿透脚掌,胸膛的血和嘴边附着层层严霜,将愤怒和恐惧悔恨一切情绪冰封在脸上。

  乐不群弃刀化掌,双手攥起风暴雷珠,充斥着烈性的力量。

  整个人化为一道流矢,踏步横袭,一掌拍在了异种的胸口,它的身体瞬间炸裂。

  顿时幻境层层剥落,变异猫群消失不见,稻田房屋所有归于虚无。

  诡异的空间荡起剧烈的震荡,连同白毓和乐不群一起湮灭。

  三人一狗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二楼上,皆狼狈不堪。不过异种是从空间掉落,身躯无恙,而精神识海却被破坏殆尽。

  满头的白发枯槁蓬蒿,脸上的皱纹又加深几重,就像百年老松树皮,沟壑纵横。

  幽光黯淡,整人像一只受伤的野猫蜷缩着身子,闷声痛苦,呜咽声有些悲戚。

  “它是不是要死了!”

  傅斯文双眼一喜,果然什么都挡不住乐白两位大佬合击,天下无双!三阶又如何,还不是刀下亡魂。

  “扶我一把!”

  白毓逞完强后,虚弱至极,靠在傅斯文搭来的肩膀。

  乐不群还好,提着刀走在异种的身边准备了结最后一击。

  呜呜~

  铁锁链传来震动,哐啷的碰撞响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个沉默的儿子忽然嚎啕大哭,呜咽的嗓子发出的是粗喘的气响。扒着铁锁链就往母亲的身边爬去。

  异种似有感应,扭着头看向自己的折磨残透的儿子,眼底深处溢出怜爱。可惜都被铁链死死锁住,无法触摸。

  “这~”

  如此母子情深,到叫众人愕然。

  只见那个儿子双膝跪地,磕着脑袋,灰败腐朽的面孔流露出奢求渴望,指着自己的母亲又摇晃着身上的锁链。

  乐不群授意明了,挥刀一砍,锁链应声而断。

  儿子没有威胁,异种也无力反抗,或许不用自己动手,不用担心它的死前翻船。

  呜呜~

  儿子久获自由,被禁锢的四肢都快忘了怎么走路,趴着地面匍匐到异种的身边,张着嘴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连手指也比划不利索。

  最后只趴在老人的胸口抽搐哭泣,眼泪昭示他还是人类。

  没有被感染成异种,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这或许就是他的不幸吧。

  异种的生命风烛摇曳,奄奄残喘。

  精神幻境确实厉害,可幻境一旦被破,寄存在幻境的精神力会瞬间崩塌毁灭。

  一念生,则幻境生,反之亦然。

  忽然儿子痛哭的神情戛然而止,脸色变换成冷漠和决绝。

  “幺儿~”

  哽咽的声音卡在嗓子眼,不解和悔恨似有解脱,一切复杂的情绪像走马观花一样一一从恢复成人的瞳孔闪过。

  老人的脖颈插着一截手骨,是儿子将半生的力量攥在骨头里,送了自己最爱有最痛恨的母亲。

  因为自己知道母亲是不会对自己设防的。

  老人眼里的彻底熄灭,身躯迅速腐朽衰老,褪下的老皮层层叠叠,根本没有人形。

  儿子做完了最后一件事,朝着乐不群比划了一个下,眼里再度乞求。

  乐不群叹了口气,举起刀后,又放下刀。

  转身朝着颜辞镜那里去,同时儿子的胸口炸开一道血花,已经没有多少血了。

  他的脸上挂着一丝笑意,终于解脱了。

  和老人一块躺在了地板上,这对情深母子,没有错,唯一的错就是输给了乐不群和白毓。

  末日既是如此,没有公平正义之说。强者才可以支配弱者,献上血液甚至生命。

  一切都结束了,屋里挥之不去的阴冷气息一下子消散。屋外的幻境也成功摧毁,听见了野兽隐约的嘶吼,村子的屏障同时也被打破。

  静谧的村子回归了末日的情景,不过也是从一个小牢笼里挣脱出来进了个大牢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