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下洛城,衡城长公主一行近四百人,从洛水河走水路,共计船只十艘。主船是名为“盖海”的楼船,船高十于丈,船上建楼,楼有五层,可载三百余人。
船队驶出京都地界时,已是月上枝头,苏浅从衡城长公主那儿回来时,看见静笙的房里灯火还未熄。
飞庐小室,烛光摇曳。
山水纹紫檀小案上,静笙半趴着,下巴杵在小案上,看着着手上的玉佩,频频出神。
苏浅见静笙手里的玉佩,是一枚用赤玉雕琢的玉佩,上面雕刻了一只飞舞的凤凰,玉佩呈半圆,看样子应是合佩之一。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苏浅开口问道。
“阿浅?”静笙后知后觉地回过神,“你回来啦?”
苏浅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是不是还在晕船?要不要再燃些夜息香?”
静笙晕船,苏浅让人备了足够的夜息香,它辛香清凉,对晕船有极大的缓解之效。
“不用了。”静笙摇摇头,她已经慢慢适应了坐船。
“怎么了?怎么这么没精神?”苏浅手背贴上静笙的额头上,“是不是不舒服?”
静笙还是摇了摇头,“今天看到衡城长公主,突然……就想起了我母后……”
她和亲大宁时,母后也是那样的……难过!
苏浅坐到了静笙的身旁,“想家了?”
静笙身子一偏,靠在苏浅肩上,脑袋窝在苏浅的颈窝。
“坐好,”苏浅无奈地说道,“坐要有坐样,这样可不好!”
“我心里难过,阿浅抱抱我好不好……”
窝在肩上的小家伙声音很轻,轻得让人心疼。苏浅没有说话,伸手将身旁的人揽进怀里。
“阿浅,离开北狄之前的那天晚上,我看到……母后哭了……”
北狄摄政王太后,那个被称为铁血太后的女人,躲在那间被封禁多年的房间里,对着故人的画像哭得声嘶力竭。
“看来,你母后……真的很疼爱你。”
其实,苏浅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就是北狄的尔绵太后和静笙之间的母女情。
静笙并不是尔绵太后的亲生女儿,她的生母是一个中原汉女,其名不详。尔绵太后没有子嗣,膝下过继了两个孩子,一个是王长子,也就是现在的北狄王,另一个就是静笙。
北狄先王二十几个儿子,死的死,残的残,幽禁的幽禁,流放的流放,除了现在的北狄王,几乎都被尔绵太后废了。
就是这样一个杀伐果决甚至冷血的人,唯独对静笙这个毫无血缘的女儿,视如己出,疼爱有加。
苏浅之前也想过捧杀这种可能,但这理由完全成立不了。
因为静笙的身份尴尬,一个汉女生的北狄王女。
世人向来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是北狄人眼中的中原人,中原人中的北狄人,不管在谁的眼里都是异类。这样的出身,注定了她在公主中天生低人一等。
无身份、无地位、无靠山,无威胁,静笙完全没有被捧杀的价值和必要。
而且静笙性子单纯,天真无邪,乐观开朗。
这样的孩子,没有足够的爱和呵护,是养不出来的。
尤其是在北狄王廷那种复杂又危险的地方!
可问题是,尔绵太后为何如此爱护静笙?一个情敌的孩子!
“母后向来疼爱我。”
“可本宫听说……尔绵太后并不是你的生母。”苏浅还是问出了心中的问题。
“因为我娘亲。”
“什么?”
静笙看着苏浅,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因为我娘亲,母后爱屋及乌。”
“你娘亲?”
静笙点点头,看着手里的凤佩,开始给苏浅讲那些往事。
……
在静笙的记忆里,她的娘亲是个很温柔的人,就像江南水乡的钟灵毓秀。
罗娅姑姑说,娘亲是母后从中原带回尔绵部的,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她只知道,娘亲来时,一身的伤。
静笙记忆中的童年里,母后和娘亲的感情很好,母后是北狄的王后,娘亲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夫人,在王廷中,两人一直互相扶持。
可是,随着父王的夫人越来越多,子嗣也越来越多,母后的手段越来越严厉,王廷里开始时不时死个王子、夫人。
静笙开始常常看到娘亲跪在佛像前祈祷,祈祷那些罪孽落在她身上,祈祷母后长安。
再后来,静笙有一日躲在假山里,目睹了母后身边的嬷嬷,勒死了一个身怀有孕的夫人。
那个夫人到死都没有没有闭上眼睛,静笙透过假山地缝隙,看着那双猩红的眼睛,当时就吓坏了。
她病了,连夜都噩梦,高烧不退。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娘亲和母后的争吵。
“那是你妹妹啊!”娘亲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我没有一个时时想抢我位置,一心置我于死地的妹妹。”
“可她还怀着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
“他阻了我的路,难道我不该清除他吗?”
“清除?“娘亲的声音在颤抖,“你现在怎么变得那么可怕?那是不是……如果有一天我挡了你的路,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将我清除掉?”
“阿窈,你别哭……不会的!我怎么舍得……”母后似乎是慌了,“你是我的命啊!我怎么可能那样对你,你不要这样看我,不要怕我……”
那时,年幼的静笙听不懂娘亲的惶恐,也听不懂母后做过的承诺。
她只知道,在不久之后,她和娘亲突然被送到了很远很远的别宫。
再后来,别宫地动了。
地动之后的大雨中,母后抱着娘亲的尸体,痛到连哭都哭不出来……
“阿浅……”静笙将手里凤佩拿给苏浅看,“这是我娘亲的遗物,在别宫的时候,我常常看见她捧着这个偷偷的哭。”
“鸾凤和鸣佩,这是凤佩。”
“我在王兄的登基大典上,看着母后站在万人之上,一步步走上权利的巅峰,而她的脖颈上……带着那一枚鸾佩。”
“原来……娘亲到死都没有等到的人……是母后。”
【番外】鸾凤和鸣(壹)
“姐夫,你真的只娶姐姐一人吗?”少女娇媚入骨的声音,像极了黑夜里勾人精魄的妖精。
“阿日善,”男人的声音,又爱又恨,“你要一直这么称呼我吗?”
少女妖媚的笑声响起,纤纤玉指划入男人的裤腰,“你不是一直喜欢……我在床上这么唤你吗?”
男人喉头溢出一声闷哼,“你真是要人命的妖精!”
“那我倒期待……你死在我的床上!”
暖帐之中,烛光摇曳,红翻被浪。
真真是一夜雨狂云哄,浓兴不知宵永。
情酣正浓之际,一个不速之客突然进入大帐中,她站在床榻之外,冷眼看着塌上缠绵在一起的两个人。
“滚出去!”男子看到床前的人,冷冷低吼了一声。
男人身下的女子,看着床前的人,带着笑意的眼眸里满是得色和示威。
尔绵绰绰看着面前这对狗男女,只觉得一阵阵反胃涌上喉头。
她快吐了!
她的未婚夫,和她的异母妹妹……在偷情。
真是太恶心了!
“出去!”男人见尔绵绰绰不为所动的样子,又是一声厉呵。
尔绵绰绰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见人走了,尔绵阿日善眼中的神色更是愉悦了。
她的姐姐,尔绵一族最尊贵的族姬,忽尔特雅草原上最骄傲的明珠,你也有今天!
只是这份痛快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大帐外凶猛的火光,以及汹涌的浓烟打断了。
尔绵绰绰,她一把火烧了大帐!
忽尔特雅本该静谧的夜晚,被一把大火打破。
为王太子设立的大帐起火,这可不是小事,尔绵部族几乎出动了所有的兵士,投入救火中。
熊熊火光中,众目睽睽之下,王太子衣衫不整,和一个近乎**的女子逃出了火场。
看到外面围着那么多人,那女子一声尖叫,躲进了王太子怀里。
“这,这不是……狼主和那个奴隶生的女儿吗?”
“确实是阿日善小姐。”
“她和王太子,他们……这是?”
众人的窃窃私语,让原本就很狼狈的两人,越发无地自容。阿日善在王太子怀里抽泣,“是阿日善的错,姐姐……姐姐这是要逼死我吗?”
听到此话,王太子猛然抬起头。
只见那道火红的倩影,在站在火光前,火光的烈艳,衬着她的明艳,美得炽烈。
“尔绵绰绰!!!”王太子咬牙切齿的声音,如同想将她咬碎一般。“你这个疯子!”
尔绵绰绰抱着手,笑看着这对狗男女的狼狈。
不出今日,王太子虚连睼到尔绵部族向族姬求亲,却跟族姬的庶妹通奸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草原。
虚连睼怀里的阿日善哭得梨花带雨,还不忘狠狠瞪她一眼。
尔绵绰绰见此,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更加愉悦,她想起今日阿日善跑来对她说过的话。
“姐姐生来尊贵,是忽尔特雅草原上所有男人梦想中的妻子,就算端坐帐里,您也有络绎不绝的人来提亲,可妹妹不同。”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在说“姐姐过得那么好,我那么悲惨,只是勾引你的丈夫,已经够意思了,你该感谢我”!
尔绵绰绰只觉得太好笑了,她阿日善不幸,所以她尔绵绰绰就活该被她踩着上位?她不幸,所以能理直气壮又沾沾自喜地去伤害别人?
真是又当又立,令人作呕!
“尔绵绰绰!你是想谋害孤吗?”虚连睼看着尔绵绰绰无视他,更加气愤了。
“谋害?”尔绵绰绰瞥了他一眼,满满的嫌恶。
她之前居然觉得这狗男人不错,真是瞎了眼了。“王子殿下何出此言?”
“这火是你放的吧?”
“你看见我放火了?”尔绵绰绰翻了个白眼,“倒是王子殿下,你来我尔绵部族提亲,却与我的庶妹滚在一起,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汗王以及我尔绵部族交待吧?”
虚连睼被她噎了一下,想到接下来的事会很头疼,“孤会负责!孤会娶你,也会一同纳阿日善为侧夫人。”
阿日善听到此言,眼睛一亮,耳边却听到尔绵绰绰一声冷笑,“王子殿下真当我尔绵部的姑娘任由你挑挑拣拣?”
“你什么意思?”虚连睼皱起了眉头。
“意思就是!”尔绵绰绰直视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尔绵绰绰宣布,与你郁久闾虚连睼的婚约,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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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绵.未来太后.绰绰:哀家一上来就被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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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先把静笙两个母亲的往事捋一捋,四五章之内捋清
【番外】鸾凤和鸣(贰)
预警:看番外别带三观!
只接受双洁的小伙伴,番外可以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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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宁境内,晏城
一场暴动,打破了这座边城的平静。
整座城市都被暴民占领了,街上到处都是打砸的暴民。
因为今年迟迟不下雨,农田里的庄稼都枯死了,周边的几座乡镇都爆发了饥荒。
人饿到了极点,社会必定会乱。
混乱的大街上,一架马车飞快的奔驰着,后面追了不少暴徒。
马车之中,两个妙龄少女,一模一样的年纪,一模一样的长相,她们是一对孪生姐妹。
穿着嫩黄色衣裳的妹妹,听着马车外纷乱的声音,脸色惨白,身子如筛糠般抖得不成样子。另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姐姐也很害怕,可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抱着妹妹,一遍遍的安抚:“没事的!阿妤别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只是她的声音在颤抖,止不住的害怕。
外面的纷乱声越发激烈,马车却渐渐慢了下来。
“怎么回事?!怎么慢下来了?”姐姐虚张声势地大声问外面的马夫,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马夫将一个企图爬上来的暴民踹下去,对着后面的车厢说道,“小姐,暴民太多了,你们坐好,小的要加速了。”
姐姐听到前面马儿一声嘶鸣,应该是马夫抽了鞭子,马车的速度蓦然快了起来,可也就在那一瞬间,马车后车门突然被外力粗蛮的打开。
车门外爬上了一个衣衫偻烂的男人,是暴民!
少女惊惶的尖叫徒然响起,那人大手一伸,抓住了妹妹的胳膊,用力地往外拉,像是要把她拽下马车。
“啊!!姐姐!救我!救我!”妹妹的声音,惊慌到来破音。
姐姐死死抓着妹妹的另一只手,她从自己发髻上抓下一支簪子,尖锐的簪尾下了死劲地往男人手上戳。
男人吃痛,放开了手。
得到解脱的妹妹慌慌张张躲到姐姐身后,姐姐拿着那根沾着血的簪子站在妹妹面前,护着她。
面对眼前的暴徒,姐姐浑身都在发抖,可心里想的是:她不能退缩,她要保护妹妹!
可被她护在身后的妹妹,看着她们面前的暴徒,喃喃着,“不行,我们都会死的……”
姐姐很想跟妹妹说别怕,可还没开口,就听到身后的妹妹突然说了一句:“姐姐,你说你会保护我的……”
那语气,慌乱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疯魔。
姐姐感觉身后一双手推了她一把,突然失控的身子撞上了男人。
姐姐难以置信的回头,却见她的妹妹直直冲过来,再一次伸手推在她身上,狠狠地将她和男人一起推下了马车。
那一瞬间,她看见……她的妹妹在马车上,眼睁睁看着她摔下马车,嘴里却厉声叫着让马夫快点离开。
马车绝尘而去,将她丢在了暴动的大街上……
她的妹妹,明明知道的……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落入暴民之中,结局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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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绵绰绰跑到边境时,已经是夜色降临。
她牵着马到河边,给马儿喝水,越想,心里越气。
该死的狗男女,居然绿了她!
尔绵绰绰气得马鞭一抽,原本是要打水的,结果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那马鞭不知怎么的就脱了手,甩得好远,她只能认命的去捡。
河边有座破败的龙王庙,尔绵绰绰捡马鞭时,突然听到那里传来许多男人的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女人细弱的哭声。
尔绵绰绰皱起了眉头,循着声音进了龙王庙。
庙中破败不堪,就剩四处透风的几面墙,龙王爷的雕塑也残破不全。破庙的中央燃着一堆篝火,几个大汉在篝火旁烤着肉喝着酒。
散乱的稻草上,躺着一个衣不遮体的年轻女子,她身上全是伤,双眼无神,像死了一般空洞。最可怕的是,她身边还围着几个男人,对她上下其手。
“你们在干什么?!”尔绵绰绰看着眼前这可怕的一幕,冷冷的问道。
这一声,引起了所有男人的注意。
他们看到,庙门口站着一个美丽的异族少女,男人们的脸上露出银邪的笑。
一个醉汉率先借着酒意上前调戏,“小娘子来陪大爷喝酒……”
那只手想摸尔绵绰绰的脸,只是还没碰到,就被尔绵绰绰一般抓住手掌,干净利落的往后一撇,骨头断裂的声音伴着男人杀猪般的嚎叫。尔绵绰绰眼睛都没眨一下,一脚下去,踢在男人的膝盖骨上,男人只觉得膝盖剧痛,一下就给跪下了。
“喂!你干嘛?”见同伴被揍了,他旁边的男人气势汹汹地上前。
尔绵绰绰放开面前的男人,拿下腰间的马鞭,鞭声破空,如伏击的蛟蛇,鞭尾缠上来人的手臂。
来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尔绵绰绰执鞭手借力一甩,堂堂七尺的壮汉被一个小姑娘整个甩了出去,砸在残缺的龙王塑像上。
只听“啪”一身巨响,龙王塑像碎得彻底,男人倒在一地残破中,连爬都爬不起来。
这下,男人们知道遇上硬茬了,纷纷站起,向尔绵绰绰攻来。
可惜,他们不过是乌合之众,空有一身蛮力。而尔绵绰绰可不一样,北狄尚武,民风彪悍,女子不让须眉,尔绵绰绰更是其中佼佼者。她是尔绵狼主之女,草原各部族之间常有摩擦,她可是上过战场的。
这些人又哪会是尔绵绰绰的对手,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这些人被打得落荒而逃。
最后一个男人,被尔绵绰绰一马鞭甩出门后,龙王庙终于清净了。
篝火依旧在燃烧,稻草堆上少女依旧躺在那里,刚刚打架那么大的动静,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像……行尸走肉一般。
尔绵绰绰脱下自己的外裳,将少女伤痕累累的身体包裹起来。
碰到女孩身体时,她明显感觉到,女孩抑不可止的抖了一下。
“没事了,我来救你了!”
【番外】鸾凤和鸣(叁)
晨光破晓,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撒在江面上上,夜晚的雾还未散去,笼罩在江边,如同给这江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
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薄雾中,晨风扬起她的衣裳,单薄的身子像是要被风吹走一般。
那是一个女孩,一个年轻的女孩。本该是朝气蓬勃的年纪,可那双眸子里没有光,如同一滩死水。
女孩默然看着近在咫尺的江水,褪下了身上披着的朱红色外裳,将它整整齐齐叠放在岸边。
这是昨夜那个姑娘的衣服,她不想弄脏了它……
粉色的绣鞋一步步踏入水中,江水浸湿了鞋子、衣摆、罗裙……
冰凉的江水淹没了她的身体,入骨的冷。水进入鼻腔、喉咙,呛地她生疼,吐出去,确实更多的水进去身体。窒息的感觉越来越重,仿佛是被人扼住喉咙。
那一刻,她发现她是害怕的!
原来……她是这样的怕冷……怕死……
意识越来越模糊,冰冷的恐惧中,突然有一双温暖的手,拉住了她。
有人来救她了……
舒窈醒过来时,她正置身于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香香的,软软的……
“你终于醒了!我差点以为你挺不过来了!”
少女惊喜的声音传入耳中,舒窈后知后觉打量了一圈现在的处境。
她又回到了龙王庙,面前燃着温暖的篝火,一个女孩抱着她,一件披风围着她们两个人,披风之下,两人未着寸缕。
不同于昨日噩梦一般都接触,女孩的怀抱,又香又软又温暖……
“你饿坏了吧?我找了些吃的。”尔绵绰绰大咧咧地站起来,开始穿衣服。
迟迟不见舒窈的回复,尔绵绰绰回头看一眼,发现舒窈看着她的衣衫不整,瞬间了然,解释道:“我把你从水里捞出来,你身上冷得跟死人一样,我没办法,只能给你取暖了。”
舒窈却只是低垂下眸子,尽是生无可恋,“你不该救我的……”
“什么?!”尔绵绰绰愣了一下,眉心拧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你不该救一个该死的人……”
“是吗?!”尔绵绰绰眸子蒙上一层冷意。“你那么想死的话,我便成全你。”
~~~~~
舒窈被一路连拉带拽带回刚刚的江边,拉着她的人眉头一直没松开过,看得出她很生气。
“我费了那么大劲把你捞出来,你还不想活,我真是吃饱了撑着,才救你出来!”
她听到她如此说道。
下一刻,她们站在江边,她又问了她一句:“还想死吗?”
她不语,眼中依旧是那副生无可恋的荒芜样子。
“好!好!很好!”尔绵绰绰咬牙切齿地连说了三个好字,下一刻突然发作,一把将舒窈推进水里。
江边的水并不深,未过膝的水位,根本淹不了人,可尔绵绰绰一下发了狠,将舒窈按跪在江边,摁着她的脑袋浸入水中。
溺水的感觉很不好,冷冰冰的水不断的浸入她的鼻腔,喉咙,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每一秒都生不如死的难过。
几乎出于求生的本能,舒窈开始在水中挣扎,双手慌乱地拍着身旁的水。
可摁着她的人,毫不手软,任由她挣扎,就是不松手。
等肺里的空气消耗殆尽,她觉得自己都死了,那人又将她扶起,肺里刚刚吸进几口空气,那只手又将她摁回水里。
每次濒死之际,又扶起,让她喘口气后,又摁进水里。
一次又一次终于,两人都精疲力尽了。
尔绵绰绰坐在水里,同样的一身狼狈。她看着身边人,问了一句:“还想死吗?”
舒窈躺在江边,疲惫不堪,她觉得自己已经死过好几次了。
她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
眼泪溢出眼眶,集压心里的委屈、不甘、愤怒……所有的负面情绪一下爆发出来,原本心如死灰的人哭了出来。
哭得撕心裂肺!
尔绵绰绰静静坐在舒窈身边,没有安慰,只是听着她哭。
舒窈哭了好久,哭到声音嘶哑,再也哭不出来。
“不要再寻死了,”尔绵绰绰看着身旁的人,“你若死了,你的父母该多伤心啊……”
此时的尔绵绰绰没有想到,今天这一句话,来日会成为压死舒窈的最后一根稻草!
三天后,晋城
舒窈看着舒府大门口那两盏白色的纸扎灯笼,苍白的纸面上,落着一个大大的“奠”字。
旁边的有人在议论着。
“可怜啊!这舒家大小姐年纪轻轻就病死了。”
“可不,这舒窈小姐得了急病,说没就没。”
……
舒窈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能参加自己的葬礼!
------题外话------
上一辈的故事,可能会有那么一点点虐。
【番外】鸾凤和鸣(肆)
偏僻的湖畔,尔绵绰绰精疲力尽的躺在岸边,一身的水,狼狈不堪。
她望着乌压压的天空,心和这天气一样阴郁而挫败。
“为什么……就是死不了呢……”
耳边传来如同呓语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快要消散一般。
尔绵绰绰转过头,看着躺在身旁的人。
同样是一身湿透的女孩,她躺在岸边,空洞洞的眸子望着天,如同一具失去灵魂的布偶。
这是尔绵绰绰第二次把舒窈从水里捞了出来了。
而这一次,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救这个女孩了!这一次,就算将舒窈按进水里,舒窈都不会挣扎一下!
她是真的万念俱灰了……
尔绵绰绰闭上眼睛,脑子里,是刚刚在晋城的一幕幕。
之前,她带着舒窈一路从晏城走到晋城,找到了舒窈在晋城的家,可她们到时,舒家正在办丧事。
舒窈的丧事!
尔绵绰绰当时都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在门口待客的管家就发现了舒窈,急急忙忙禀报了主家。
然后,她们被秘密请进舒家一间僻静无人的小楼里。
在那里,尔绵绰绰看到了舒窈的亲人。
舒窈的父母、兄长,还有那个和舒窈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
“阿窈?”舒母惊讶的看着“死而复生”的女儿,“你还活着?”
尔绵绰绰皱眉,什么叫“还活着”?好像她不该活着一样?
看到自己女儿受伤回来,这不是一个母亲该有的态度吧?
舒窈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看着舒母身后的妹妹。
仿佛是感受到舒窈的目光,妹妹慌忙躲到母亲身后,低垂着头不敢看舒窈,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仿佛是被舒窈欺负了一般。
感受到小女儿的惊恐,舒母本能的护着小女儿,对舒窈说道:“你别吓你妹妹。”
“我吓她?”舒窈一声苦笑,红了眼眶,“母亲可知她对我做了什么?”
“姐姐!”妹妹突然急急打断了舒窈的话,“你不能因为遭遇了不幸,就迁怒于我啊!”
那句“不幸”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忌,房中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安静得让人窒息!
好半晌,舒窈的兄长才铁青着脸问了一句:“阿窈,你……有没有遭到玷污?”
此言一出,舒窈的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在座的人,看见她的样子心中自是了然。几乎只是一下子,他们脸色全变了
舒父冷凝着脸沉默着,舒窈兄长的脸色同样很难看,舒母抹着眼泪说了一句,“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舒窈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母亲,开口,连嘴唇都在颤抖,“母亲……”
“你不该回来的……”舒母伤心欲绝,说出来的话却让舒窈万劫不复,“你失了贞洁,辱了舒家的门楣,阿窈,你该以死明志的……”
尔绵绰绰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母亲说出来的话。
舒窈看着自己的母亲,声音在颤抖,“您……是要女儿去死吗?”
舒母没有说话,只是哭得厉害,可这已经摆明了她的态度。
舒父沉着脸,说了一句,“饿死是小,失节是大。”
“舒家……绝不能出一个失节的女儿!”
那一天……
尔绵绰绰挡在舒窈面前,看着这个自诩是名门的舒家,对舒窈的伤害。
他们家的女儿,带着满身的伤痕,好不容易回了家。
可所有人都在怪她!
明明!她是受害者!
可所有人都指责她,辱骂她。说她侮辱了门楣,所有人都恨不得她去死!
最后,她如了他们的愿,她去死了,去跳湖了。
“为什么要救我?”
舒窈沙哑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根本没有人希望我活着……”
尔绵绰绰的心像是被扎了一下,陌生的痛意蔓延。
“我希望!”她对舒窈如是说道。
舒窈后知后觉地看向她,眼眸猩红,那是哭都哭不出来的伤痛。
“我救了你三次,你的命是我的,我要你活着!”尔绵绰绰看着舒窈,眼中异常坚定。“阿窈,我希望你活着。”
“他们不要你,我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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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心的小伙伴应该发现了,静笙的生母姓舒,羽弗纥纥的母亲也姓舒。
【番外】鸾凤和鸣(伍)
北狄是一个由游牧民族组成的国家,分上下三十六部族,尔绵部族是上部最强大的部族之一。
游牧民族向来是随着水草迁徙的,罗娅最近心绪不宁。部族再过三天就要迁徙了,可她家族姬离家出走现在还没回来。
黄昏的草原上,一座座毡房穹庐坐落。
罗娅和勒雅还守在部族门口,望眼欲穿之际,突然看见一袭骑影靠近部族。
那匹骏马,通身漆黑如夜,飞驰而踏的四只蹄子却如雪一般白。
“是乌云盖雪!”身旁的勒雅激动地叫道,“族姬!族姬回来了!”
马蹄声至,马上的人熟练的勒住马,停在罗娅、勒雅面前。
两人这才看清,她们族姬身后还带着一个人
那人被披风裹得严严实实,她们看不见她的样子,但看那苗条纤弱的身型,应该是个女孩子!
马奴搬来马凳,尔绵绰绰翻身下马,当马奴想要侍奉族姬带回的人下马时。那个被披风裹得严实的人像是被蛰到一样,慌忙的后退。
“别碰她!”尔绵绰绰冷声呵斥了一句。
马奴愣住,罗娅勒雅面面相觑。
下一刻,只见族姬向那人伸出了手,几乎是用哄的语气,轻声说道,“别怕,把手给我,我抱你下来。”
裹在斗篷之下的眸子,怯怯的满是不安。她看着尔绵绰绰伸到面前的手,好半晌才将手放到尔绵绰绰的手上。
尔绵绰绰一笑,将人抱下了马。
看着那道娇小玲珑的人影,罗娅和勒雅心里好奇的要死。
这人是谁啊?
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族姬这样去哄一个人。
“罗娅、勒雅,备水!”尔绵绰绰吩咐道,“我和阿窈要沐浴更衣。”
“……哦哦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两个人,连忙去备水。
尔绵绰绰牵起身旁人的手,将人带去自己的毡房。
去准备热水的路上,罗娅看见阿日善站在角落里,目光落在尔绵绰绰牵着的人身上。
目光冷得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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阏氏大帐中,尔绵绰绰跪着,目光落在地上,明显是在躲闪。
尔绵部族的绰绰族姬,天不怕地不怕,连王太子的大帐都敢烧。要说她怕谁,那也只有她的母上大人斛律阏氏。
斛律阏氏,出身自北狄下部的最强,没有之一的奢勒部族。北狄民风彪悍,大阏氏是可是参与部族决策的,而斛律阏氏就是尔绵部族的决策者之一。
斛律阏氏有胆识有手段,性子强势。可以说尔绵绰绰的彪悍,都就是遗传自这位大阏氏。
而现在,这位大阏氏正坐在铺着白狼皮的椅上,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女儿。
斛律阏氏有六个孩子,但女儿就这么一个,自小是宠得跟眼珠子一样。
“母亲,”尔绵绰绰抬头,可怜巴巴地说道,“您至少让我先洗个澡吧!我一路穿过草原,满身的汗,都快臭了……”
斛律阏氏冷冷一瞥,尔绵绰绰立马闭上了嘴。
“怕了?”斛律阏氏嗤笑,“放火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放了火还敢跑,让我给你善后?!”
尔绵绰绰撇了撇嘴,不甘地说,“这不是没烧到他吗?”
斛律阏氏抬首敲了一下她,尔绵绰绰连忙护头。
“你傻吗?被阿日善挑拨两句,就去捉奸?!”
“不是,谁闲的没事去捉奸啊!王廷那边传来消息,王后病重了,王廷近来那边不会太平,我只是不想掺和进王室的风雨里。”
王后一旦病逝,王廷那边的势力,必定要重新洗牌,尔绵绰绰并不太想嫁给王太子,因为麻烦!
尤其虚连睼还是个白痴,想借助尔绵部族的势力,还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居然敢在她的眼皮底下跟她的异母妹妹勾扯。
所以尔绵绰绰干脆放一把火,将那块遮羞布烧了,一干二净。
闻言,斛律阏氏沉默了一会儿,才释怀道,“算了,反正我也不指望你做什么王后。对了,阿日善,你准备怎么处理?”
“阿日善吗?”尔绵绰绰脑海浮现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就当我多年的回护喂了狗!”
北狄讲究尊卑从母,尔绵阿日善的母亲是个奴隶,所以她虽是狼主的女儿,本质上也只是一个“奴小姐”。
尔绵绰绰对于自己这个出身卑微的妹妹,一直是维护有加,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咬了一口。
“行吧,”斛律阏氏凉凉一笑,“反正你父亲对她护得很,我也懒得管她。”
阿日善的生母原本是贵族,后因家族犯了大罪,全族沦为奴隶。再后来成了狼主的奴妾,生阿日善时难产而亡,阿日善自小丧母,所以狼主对这个女儿总是偏爱些。而斛律阏氏早已心灰意懒,只想守着自己的儿女们,懒得理他们。
“对了!”斛律阏氏突然想起来,“听说你带回了一个中原人,奴隶?”
“才不是奴隶!”尔绵绰绰急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她是我的朋友,我的娇客!”
“行了行了!”斛律阏氏挥挥手,“滚去找你的娇客,看见你就烦。”
尔绵绰绰如蒙大赦,麻溜的滚了。
看着尔绵绰绰欢快的跑了,斛律阏氏身旁的嬷嬷不解地问道:“此事就这么算了?”
斛律阏氏眸色深沉,“王后是真的不行了,她一死,王太子能不能坐稳那个位子还是未知数……先看看局势再说吧。”
其实……她还是希望她的女儿嫁入王廷。
【番外】鸾凤和鸣(陆)
宽敞的大帐中,兰香浮动,一个大大的浴桶在其中,桶中热气袅袅。
而罗娅和勒雅正站在浴桶旁边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让她们无措的人,正蜷缩坐在大帐的角落里。
“姑娘……”罗娅试着轻声试探道,“我们先侍奉您沐浴吧?”
藏在角落里的人抬起头,那双眸子里满是惶惶和疑惑,好像完全没听懂的样子,好半晌,才怯生生地用她听不懂的话问了一句:“她呢?”
一旁勒雅完全懵了,“她在说什么?”
“应该是中原的话吧?”罗娅也听不懂。
“那现在怎么办?”勒雅问道。
罗娅想了想,上前,“姑娘,咱们先沐浴吧……”
哪知那人像是被吓到了,退得更厉害了,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你们在干嘛?”
疑惑的声音传来,勒雅看到来人,顿时像看到救星一样。“族姬,您总算回来了。”
尔绵绰绰的目光落到角落里,那道小小的身影蜷缩着,隔着披风都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的惶恐不安。
“你们吓到她了!”尔绵绰绰不悦的说道,“算了,还是我来帮她沐浴。”
罗娅和勒雅惊诧地看着对方,想让对方告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们那位骄傲得不可一世的族姬,居然说要伺候别人沐浴?!
~~~~~
暖烟蒸腾,兰香浮动。
罗娅看着浴桶中的两个女子,有些手足无措。
她只是给浴桶里加些热水,可这个举动,明显吓到了族姬怀里的那个女孩。
浴桶之中,罗娅看到,女孩的身上满是青紫的伤痕,那些伤痕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是那么触目惊心。女孩缩在族姬怀里,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罗娅曾跟着尔绵绰绰上过战场,她知道,人只有受过非常大的伤害和惊吓之后,才会有这种应激反应。
“你先出去吧!”尔绵绰绰一边安抚着怀里的人,一边对罗娅说道。
“是。”
罗娅下去,在走到门口时,听见族姬沉沉一声叹,“阿窈,我知道你受伤后一直很害怕,但是你不能一直缩在壳里……”
罗娅默默退出族姬的大帐。
那一天,族姬带回来一个女人。
一个满身伤痕的中原女人!
罗娅不知道她身上发生过什么,能让一个女孩如惊弓之鸟,恐惧别人的靠近和接触。
那个叫舒窈的女孩,眼中没有光,如一只受伤的小兽。
她怕生,怕黑,害怕一切。
而族姬,似乎将她一辈子的耐心,都用在了舒窈身上。
北狄和中原语言不通,她一字一句地教她说北狄话。文字不通,她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写北狄的文字。
她们同吃同住,她带着她奔驰在草原上,高高的马背上,她环抱着她,手把手教她御马。
渐渐的,舒窈开始说话了,麻木茫然脸上也有了笑。
罗娅一直将这些看在眼里。
或许一开始,她对她只是怜悯,可慢慢的,感情就变了。
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移都移不开。看她笑,她也会跟着笑;看她皱眉,她也会跟着不悦……
让罗娅惊觉不对时,是舒窈来部族的第三个七月节。
那个七月节,族姬又将一个爱慕者给打翻了。
“绰绰啊!”尔绵少主气到尖锐的声音,有些刺耳,“你这样剽悍,谁还敢娶你?”
尔绵绰绰看着自己大哥,双手一摊,“是他太弱,打不过我,有什么资格做我丈夫?”
尔绵少主气得快仰倒,“你这样是嫁不出去的,你知不知道,男人都喜欢温柔善良的女孩子!”
“温柔善良……”尔绵绰绰嘴里噙着这四个字,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远处,舒窈扶起了一个拉弓反把自己绊倒的小男孩,给他擦去了眼泪,还递给了他一块糖,成功让小男孩破涕为笑。
“我也喜欢。”
罗娅听到尔绵绰绰喃喃说道,她唇边扬起的弧度,异常的温柔。
当天晚上,尔绵绰绰偷偷带着舒窈出去,在那片合欢花丛之中。
她吻了她!
~~~~~
族姬大帐中,尔绵绰绰将那枚赤玉凤佩,戴在了舒窈的脖子上。
“鸾凤和鸣,恩爱一生。”另一枚青玉鸾佩,尔绵戴在了自己身上。
两枚玉佩合在一起,完美契合成了一个完整的圆,意寓着幸福完满。
“这是你们中原的习俗,”尔绵绰绰看着舒窈,郑重其事的说道,“阿窈,我喜欢你,一生一世。”
舒窈满脸通红,低下头,想掩住自己的羞涩,可长长睫毛抖动,那双漂亮的眸子总忍不住偷偷的看她。
这模样实在是惹人疼,尔绵绰绰经不住诱惑,抬起舒窈的小脸,俯身就亲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亲吻,温柔入骨,缠绕在唇间摩挲,舒窈顺从的闭上眼睛,此时她的脑子里已经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想本能的抱住亲吻她的人。
可这时,耳边传来冷冷一声呵斥:“你们在干什么?!”
舒窈惊得推开尔绵绰绰,抬头,就看见门口的阿日善,以及……
斛律阏氏!
【番外】鸾凤和鸣(柒)
“啪!啪!啪!”
一声声耳光响亮,伴随着尔绵绰绰一声声倔强又坚定的“我没错!”
阏氏大帐中,尔绵绰绰跪在冰凉的地上,脸上全是指印,早已是红肿的厉害不堪,她直直跪着,任由眼前的人打,可眼中,是不妥协、寸土不让的倔强。
掌掴之人,一身华蓝色的北狄服饰,衣上镶边的图纹是大贵族才能使用的级别,一头乌发轻绾至发顶,额前缀以至眉的珊瑚和金饰件结成的额饰,垂于耳边的流苏,由绿松石与黄金编织而成,尤为精巧华丽。她已是而立之年,岁月却毫不损她的美丽,反而因为岁月的沉淀,更显风华绝代。
她是尔绵部族的大阏氏!是尔绵部族的决策者之一!
可是此时的斛律阏氏,身上再没有那种不让须眉的从容和强势,有的只是近乎崩溃的歇斯底里。
“我没有错!”尔绵绰绰承受着耳光,依旧努力挺直自己的背脊。
“你还敢说没有错!!!”斛律阏氏一边揪住女儿的衣领,吼道,“你居然敢跟我说,你爱上了一个女人?!”
尔绵绰绰毫不畏惧地直视着母亲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母亲,我爱她!”
这句话像是踩到了斛律阏氏的逆鳞,她突然掐住了女儿的脖子,猩红的眸子里尽是疯狂。“爱她?!她是个女人!你不怕被当成怪物烧死吗?”
“我不怕!”尔绵绰绰无所畏惧的回道,“就算是死,我还是爱她!”
斛律阏氏快疯了,手上的越发使劲回拢,看着女儿脸上涨红,更是歇斯底里。“我宁愿你爱上一个奴隶,一个乞丐!也绝不允许你爱一个女人。”
尔绵绰绰被母亲掐得喘不过气来,脸色憋的发紫。
“绰绰,认错!”斛律阏氏眼眶腥红,狰狞地嘶吼道,“向我保证,再不见那个女人!”
“……没有错……”尔绵绰绰依旧是那句话。“我爱她……我没错……”
眼看着自己女儿被掐得脸色发紫了,可还是口口声声说着她爱她,斛律阏氏的身子都气得发抖了。“绰绰,认错!”
“母亲……我爱她,我没有错……”
尔绵绰绰被死死掐着脖子,气息越来越弱,眼看快窒息之际,斛律阏氏猛然放开了手。
尔绵绰绰一下摔在地上,狼狈的捂着自己的脖子,剧烈的咳。
“绰绰,你们没有结果的!”斛律阏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们违背了天理人伦!没有人会祝福你们……”
尔绵绰绰的嗓子火辣辣的疼,说出的声音无比的嘶哑。“我们违背了谁的天理,谁的人伦?”
“绰绰,你还小,你不知道被别人当成异类会怎样,天下没有一处容得下你们,天下人异样的眼光,流言蜚语,就能逼死你们……”斛律阏氏软了声音,几乎是诱哄的,企图把女儿扳回所谓的“正道”,“你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子,生儿育女,一生平平遂遂的,不好吗?”
“不好!”尔绵绰绰说道,“人的心就那么大,我心里住了一个人,再容不下其他人!我不会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我不能辜负了阿窈,辜负了自己,再辜负一个无辜的旁人!”
“尔绵绰绰!斛律阏氏俯视着死不悔改的女儿,“你真以为你护得住她?”
尔绵绰绰瞳孔猛然一缩,斛律阏氏终于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你很聪明,知道第一时间就把那个女人送走,还故布疑阵,让罗娅、勒雅兵分两路,分别带着一人往不同的方向跑。”斛律阏氏冷冷看着尔绵绰绰,像是看着一个耍小把戏的小孩子,“可你忘了,这里是忽尔特雅草原,我下达请求给各部族,就说我尔绵部族一个奴隶偷了宝物跑了,我让整个草原三十六个部族全面剿杀她。”
尔绵绰绰的脸上一下失了血色,她看着自己母亲眼中嗜血的杀意,心里知道她不只是说说而已。
“你说……她还能活着走出草原吗?”斛律阏氏残忍的说道。
“母亲!”尔绵绰绰所有倔强都荡然无存,她跪在斛律阏氏面前,死死抓着母亲的衣摆,“不可以!您不可以伤害她!”
“为什么不可以?一个勾引我女儿的贱人,死一万次一万次都不够!”
“她没有勾引我!”尔绵绰绰是真的慌了,“是我!是我强迫她的,是我的错,您不要伤害她……”
斛律阏氏一把扯开尔绵绰绰抓着自己衣服的手,“从你的心落在她那里时,她就该是一个死人了!”
说罢,斛律阏氏甩袖离开,尔绵绰绰磕磕碰碰追上去,却被阏氏的心腹拦在了大帐中。
“母亲!她是我的命!”尔绵绰绰失控地冲着母亲的背影嘶吼,“您是要我的命吗?!”
可斛律阏氏离开的脚步连停都没有停一下。
尔绵绰绰就这样被软禁了!
关在自己的帐中,连离开大帐都做不到。
半个月后,勒雅回来了。
回来时一身的伤,只剩半条命了。
跟着她一起回来的,还有那块鸾凤和鸣佩中的凤佩。
她们遭到了部族的围剿,舒窈被他们逼得跳了克萨河。
那条孕育了整个忽尔特雅草原的母亲河,横穿整个草原,河流湍急,暗流众多,就算是善水之人也是九死一生。
更何况……舒窈她不会水!
所有人都默认舒窈死了。
尔绵绰绰拿着那对鸾凤和鸣佩,在自己的帐中呆呆坐了三天,不吃不喝。
第三天,勒雅撑着受伤的身体来到帐中,不知道跟尔绵绰绰说了什么,尔绵绰绰终于走出了大帐。
三个月后……
尔绵绰绰嫁入了王廷。
【番外】鸾凤和鸣(捌)
“舒窈姑娘让我跟您说……”
“凤佩你先帮我保管着,我会回来的……”
罗娅看着尔绵绰绰守着这句话过了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所有人都认为舒窈死了,只有尔绵绰绰执拗的守着那一对鸾凤和鸣佩,等着那一个人回来。
而再一次见到舒窈,是三年之后。
在汗王的生辰筵席上。
当时城中来了一支很有名的乐伶班子,汗王爱乐,宠臣投其所好,将这支民间班子送进了王宫。
热闹的筵席上,轻歌妙舞间,那一袭倩影坐在舞台的角落里,吹奏着那一支笙。
清越柔和的乐声,明明是喜乐,罗娅却觉得莫名的悲伤。
坐在上座的尔绵绰绰,目光落在那袭身影上,眼眶忍不住的泛红,只有垂眸饮酒,才能掩住眼中的水光。
僻静的偏殿中,幽幽的烛光昏暗,紧闭的门扉,隔住了外面的欢歌笑语。
殿中相对而立的两个人,久久无言。
尔绵绰绰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人,她穿着一身北狄的服饰,天蓝色的长裙,白色无领对襟坎肩,织锦镶边,银饰摇曳,一头乌黑的长发轻盘,绿松石额饰点缀在眉间,清秀动人的容颜依旧。
落在尔绵绰绰眼里,总觉得……她瘦了。
尔绵绰绰穿着那一身王后吉服,正红的锦衣,用金线绣的凤凰,雍容华贵。那象征着王后尊贵的金冠,更是闪耀夺目。
舒窈看着那只金绣凤凰失神了好久,久到好半晌才找到自己声音似的,“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守着门后的罗娅很想替尔绵绰绰说不好!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三年前,尔绵绰绰跟斛律阏氏做了个交易。
她嫁入王廷,而斛律阏氏再不得伤害舒窈分毫。
她逼着斛律阏氏向长生天起誓,若再追寻舒窈行踪,伤舒窈半点……尔绵绰绰将不得好死!
而在这王廷的三年里,尔绵绰绰活的浑浑噩噩。身为王后,却万事不管,不争不抢,任由汗王将掌宫大权交予当初一起嫁进王廷的阿日善手里。明明是国母,却活生生的让自己成为王廷的边缘人物。
尔绵绰绰就守着那对鸾凤和鸣佩,每一天,每一夜……
“很好!”罗娅听到尔绵绰绰如是说道,“怎么会不好呢?我可是北狄王后,尊贵至极。”
“那就好……就好……”舒窈的声音沙哑的厉害,眼眶发红,明明快哭出来了,却还强撑着笑。
尔绵绰绰袖子里的双手握的死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她强迫自己去笑,笑出开心的样子。“你回来做什么?”
“我的凤佩……在你这里。”舒窈心底痛意蔓延,艰难的说出了这几个字。
“那玩意儿吗?”尔绵绰绰将心疼生生剔出心底,看似随意的说了一句,“扔了!”
“扔,扔了?”舒窈的声音在颤抖。“为什么?”
“没有用的东西,留着做什么?”
没用的东西!
舒窈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尔绵绰绰撕开了一个口子,鲜血淋漓。
“那……民女告退了。”
舒窈慌忙转身,想藏住自己哭出来的样子,却听见身后,尔绵绰绰冷到残忍的声音。
“舒窈,我会派人送你回中原,这一辈子,你不要再出现在草原,吾不想再看到你。”
舒窈擦去自己的眼泪,哭笑着说了一声“好”,然后带着心里的伤离开。
她没有回头,没有看见身后的尔绵绰绰死死咬着自己的唇,泪流满面。
直到舒窈走远,尔绵绰绰像是耗光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坐在地上,哭得瑟瑟发抖,却还是咬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怕……
怕舒窈会听到她哭……
月上中天,王后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开了筵席。
王后宫中,尔绵绰绰呆呆坐在床榻上,双目空洞失神。
罗娅为她包扎着手上的伤,雪白的纱布透出血的红,那个血肉模糊的牙印让罗娅心惊。“族姬,您为何不告诉舒窈姑娘,您这些年过得不好,您一直在等她。”
“为何要告诉她?”尔绵绰绰苦笑,眼中满目疮痍。“我和她之间是再无可能,说了,不过徒增她的烦恼。”
“我希望她一生平遂,最好是……忘了吾……重新开始。”
“我希望她离开草原,找一个爱她疼她的人,重新开始,一辈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尔绵绰绰每说一句,都觉得自己想是被凌迟了一遍。
心痛的快要死掉一样,可是……
她不得不放手!
三年前她就知道,在强大的势力面前,她如同螳臂当车。
她护不住她的!
“不好了!族姬,不好了!”勒雅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勒雅!你不是小孩子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罗娅沉下脸训道。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勒雅转向尔绵绰绰,“族姬,阿日善阏氏派人来说,汗王喝醉了酒,闯进了启音楼。”
“启音楼?”
“今日送入宫的那些伶人,被安排暂住在启音楼,包括舒窈姑娘,汗王……他进了舒窈姑娘的房……”
勒雅话还没说完,就见尔绵绰绰急匆匆的往外面跑了。
~~~~~
“族姬!族姬!您不能去!”罗娅试图阻止尔绵绰绰,“那是汗王!他已经不是当初的王太子了!他是北狄之主,您不能去啊!”
“罗娅,你不知道!”
尔绵绰绰疯了一样往前面跑。
她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阿窈受过伤害,那是她一辈子的噩梦。
她怕男人的触碰!
很怕很怕!
启音楼前,尔绵听到了里面的声响,心急如焚想要进去,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是阿日善。
“让开!”尔绵绰绰双目猩红,狠狠地斥道。
“姐姐要进去吗?”阿日善笑了,倾国倾城的脸上满是讽刺。
“你让开!”尔绵绰绰伸手要推开她。
“她会死!”阿日善嗤笑着道了一句。
“姐姐若敢进这启音楼,汗王是不会把你怎么样……可舒窈会死!”
那天晚上,尔绵绰绰被阿日善拦在房外,或者说……被高高在上的权势拦在了外面!
她护不住她!
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亦如此!
那一夜……
仅仅一墙之隔,舒窈在房中哭了一夜,尔绵绰绰在房外哭了一夜……
【番外】鸾凤和鸣(玖)
命运似乎从不曾放过她们!
舒窈是在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中醒来的,睁开眼看到的,是床顶的素白的纱罗帐,如同祭幡一样的白。
昨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场噩梦。
恍惚之中,舒窈听到有人在哭。
冰凉的手贴在她的脸上,哽咽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唤着“阿窈”。
绰绰……
是绰绰在哭……
“阿窈……别怕……我在着……”
舒窈循着声音看去,尔绵绰绰跪坐在自己的床边,红肿的双眼布满血丝,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
“阿窈……疼不疼……”
她能够感觉到,尔绵绰绰想抱自己,却又像害怕弄疼她,那种手足无措的绝望。
昨晚……
舒窈徒然浑身一颤,如惊弓之鸟,疯了一样后退,将自己缩成一团。
她不要她看到自己这样难堪又肮脏的样子。
可她的失措,吓坏了尔绵绰绰。
“阿窈!阿窈……”尔绵绰绰恐慌万状,顾不得其它,慌忙将人抱进怀里。
舒窈挣扎,尔绵死死的抱着她,在她耳边一遍遍地说着,“没事了”。
温热的泪水落在颈后,鼻间闻到尔绵绰绰身上久违的气息,舒窈渐渐停下了挣扎。
“阿窈,你说句话好不好……你不要吓我,你跟我说句话……”尔绵绰绰声音哽咽,乞求着。
舒窈空洞的双眼看着她,好半晌,才开口说了一句,“我想沐浴……”
“好!沐浴!我们沐浴!”尔绵绰绰连忙对着外面叫罗娅勒雅,去准备热水。
王后宫室,浴房中。
舒窈坐在浴桶中,温热的水,缓解了身体上的疼痛,却缓解不了心里的疼痛。
舒窈看着自己身上那些痕迹,不禁想起昨夜噩梦般的经历。
她滑下身子,将自己埋进水里。这种灭顶的窒息,居然给她一种安全感。
耳边突然听见慌乱到冲撞的脚步声,“哗啦”一身,舒窈感觉到有人进了浴桶,下一刻,她被抱出了水面。
抱着她的人,浑身都在发抖,看得出是害怕到了极点。
“阿窈,你不要这样!我求你,不要这样……”
“我并不是想寻死,”舒窈的声音平静地如死水一般,“只是觉得好脏……我要洗干净……”
“不脏!”尔绵绰绰捧着舒窈的脸,无比郑重的说,“你是这个世上最干净的。”
话落,她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
~~~~~
舒窈坐在铺着白狼皮草的床榻上,任由尔绵绰绰给她擦拭着湿发。
怜惜的吻落在颈后,轻柔的像羽毛一样。
舒服的让舒窈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却听见尔绵绰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阿窈,你回中原去吧……”
舒窈的睡意一下就散了,放在两侧的手不由得揪紧了床褥,她没有回头,问了一句,“你……还是要我走?”
尔绵绰绰的心像刀割一样的疼。
这是她最爱的人啊!
是她等了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好不容易盼回来,就为了看一眼的爱人!
也是她不得不推开的人!
她不能让她留着王廷,这个冷冰冰又危险的地方!
“我会让罗娅送你回中原,她是我最信任的人,她会护着你……”
尔绵绰绰艰难的说着自己的打算,舒窈静静的听着。
近在咫尺的两个人,都没有看到对方的表情。
那种红着眼眶,连哭都不敢哭出来的舍不得和绝望……
尔绵绰绰原本打算,将她最爱的姑娘远远送走,远离王廷,远离草原。
在一个她看不到的地方,一世长安。
可计划没有变化快!
短短两天之后,尔绵部族和旁边的栗特突然爆发了一场战争,尔绵部族深受重创,大败。
尔绵绰绰的大哥,尔绵部族的少主战死,斛律阏氏气急攻心,加上之前生过一场大病,竟然阖然长辞。
经此一役,尔绵部族元气大伤。
尔绵绰绰最大的倚靠,轰然倒塌。
尔绵绰绰跟汗王虚连睼的感情,一直不睦。众所周知,当年尔绵部族两姐妹嫁入王廷,虚连睼有多喜欢阿日善,就有多讨厌尔绵绰绰。只是一直碍于尔绵部族和奢勒部族,一直不敢动尔绵绰绰。
现在尔绵部族倒了,虚连睼迫不及待的想要废后,扶阿日善上位。
偏偏!尔绵部族在斛律阏氏逝世后,临阵倒戈。狼主为阿日善母亲的家族强行翻案,将原本奴隶的身份哄抬为贵族,甚至驱逐了尔绵绰绰的四个哥哥,立阿日善那个八岁的弟弟为少主。
如此一来,虚连睼越发的肆无忌惮。
一日,他们大吵了一架,在阿日善的挑拨之下,虚连睼对尔绵绰绰用了刑,刑罚中打断了尔绵绰绰右手。
尔绵绰绰的那一手鞭子打得十分漂亮,可从此以后,那只手再也拿不起鞭子了。
尔绵绰绰的父亲入了王廷来看她,临走之前,说了一句,“绰绰,你把王后之位让给你妹妹吧,她会善待你的。”
听到这话,尔绵绰绰愣住了,连父亲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等她再回过神时,只看见舒窈站在她面前,红着眼眶对着她嘶吼:“这就是你说的“过得很好”?“尊贵至极”?”
尔绵绰绰苦笑,她不想让舒窈看到这些的!
“这些都不重要,”尔绵绰绰勉强笑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今晚就走。”
“我不走!”舒窈咬牙切齿地说道。
她怎么能留她一个人在这种地方?!
“阿窈……”
……
舒窈趴在床上昏昏欲睡,旁边餍足的人,轻抚着她的青丝。
耳鬓厮磨间,她听见尔绵绰绰说了一句,“阿窈,你现在要走的话,还来得及。”
舒窈已经快睡着了,听见尔绵绰绰的话,恼着喃喃了一句,“不走……”
“那我这辈子都不会放你走了。”
“嗯……”
舒窈轻哼了一声,就睡着了。
她没有看到,尔绵绰绰看着她的睡颜,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受苦!
为了你,我要去博一博,去抢夺那高高在上的权利!
给我最心爱的姑娘,一个一世长安!
~~~~~
三个月后
书房中,气氛是剑拔弩张的一触即发。
虚连睼看着面前的人,他的王后尔绵绰绰,额上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暴走。
而尔绵绰绰恰恰与其相反,身后跟着她的四个哥哥,一身的从容淡定,甚至脸上还带着温和无害的笑容。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王旨,放到虚连睼面前。
“尔绵部族大喜,新狼主即将上任,”尔绵绰绰看着那王旨,笑道,“王上,盖玺吧!”
“你们软禁生父,迫害手足,真真是丧心病狂!”虚连睼咬牙切齿地说道。
两个月前,尔绵绰绰的三哥继承了外家的奢勒部落,成了奢勒的狼主。四哥娶了祈金氏族姬,得到了祁犀部族的鼎力支持。而二哥的妻子本就是阿奇干部的族姬,自有阿奇干部支持。
兄弟四人仅用了三个月,就反杀回尔绵部族。
尔绵狼主宠妾灭妻本就不光彩,再加上斛律阏氏一向深得民心,和各部族更是交好。几乎没费多少功夫,在几大部族和族中百姓的威压下,狼主流放了刚刚被立为少主的幼子母子俩,尔绵绰绰的二哥即将成为新的狼主。
对于虚连睼的话,尔绵绰绰笑了,“王上说笑了,二哥是长子,继承部族名正言顺。而且尔绵部族的强盛,我母亲功不可没!”
当年尔绵不过一个小部族,狼主当年更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子,若不是奢勒部族唯一的族姬下嫁于他,他连继承的资格都没有。
可以说尔绵部族和狼主,都是斛律阏氏一手扶持起来的。可这人啊,一得势,就转身去找了自己的旧情人!
“就像王上一样,”尔绵绰绰笑着,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三年前,您都从王太子的位置上掉下来了,若不是娶了我,又怎么能得到尔绵和奢勒两大部族的支持呢?”
“您说我失职,不管事,所以要废了我,但您是不是忘了,您的王位,是我扶上去的!”尔绵绰绰笑得讽刺。“现在,我要拿回属于王后的全部权利,那是我应得的!”
当年斛律阏氏让她选,她心里只有舒窈,不想辜负无辜的人,所以选了这个勾搭她妹妹的狗男人。
所以!虚连睼才得到了好几个部族的支持,成了汗王。
虚连睼气愤,却还是在王旨上盖上了玺印。
六宫大权,再一次回到了尔绵绰绰手上!
看着那朱红的玺印,尔绵绰绰满意的笑了,之前她一直很消极,从没想过要去管什么后宫,管什么王后之权。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是有家室的人了!
为了她心爱的姑娘,她也要去争去抢!
只是尔绵绰绰没有想到,拿回六宫大权的那一天,上天又跟她开了个玩笑……
【番外】鸾凤和鸣(拾)
那一年的第一场小雪停时,静笙出生了。
舒窈疼了三天,尔绵绰绰在她身旁守了三天。
雪霁天晴之际,那一声哭声嘹亮。
那个不被期盼孩子,诞生了。
罗娅还记得那一碗碎骨子,她熬的!
那一日,尔绵绰绰屏退了所有人,殿中只有她们三个人。
她将药端到舒窈面前,舒窈端起药碗,在舒窈肚子里一直很乖的孩子,仿佛是感到了危险,踢了一下。
那时,舒窈明显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孩子的存在。
罗娅看着她将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仿佛真的是母女连心,那孩子又踢了一下。
舒窈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手掌下的胎动,感觉到……这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而这个小生命……不想死!
殿中的三个人人都没有说话,气氛顿时陷入一种让人窒息的寂静。
最后,是尔绵绰绰先开了口。
她说,留下这个孩子吧……
孩子出生时,舒窈并不喜欢,她没办法忘记,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她甚至连抱都不愿抱一下。反倒是尔绵绰绰因为这是舒窈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爱屋及乌。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静笙是尔绵绰绰带的,舒窈几乎是不碰的。
王后殿中,罗娅总能看见尔绵绰绰牵着静笙的小手,一步一步地教她学走路;一个字一个字教她学说话……
这些时候,舒窈总会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她们。
静笙开口学会的第一句话,是对着舒窈叫“娘亲”,罗娅犹记得当时舒窈脸上的表情。
静笙这孩子太招人喜欢了,她用甜甜的笑声,和那一句句又软又糯的“娘亲”,硬生生把舒窈的心融化了。
静笙幼年的那一段日子,是王后殿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尔绵绰绰和舒窈陪着静笙一天天长大。
庭院里,她们一人牵着静笙的一只小手,陪着静笙玩;书房里,尔绵绰绰处理宫务时,舒窈会在一旁的小书案上,握着静笙的小手,教她写字;膳厅里,静笙挑食,尔绵绰绰悄悄替女儿把不喜欢的青菜吃掉,被舒窈抓到,母女俩都被训得不敢抬头……
她们像极了一家三口!
尔绵绰绰将舒窈母女牢牢圈在自己羽翼下,这座王后殿,成了她们一家三口的家。
一切看上去,那么美好。
只是后来……罗娅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尔绵绰绰越来越忙,随着地位越来越稳固,她站得越来越高。她的权势从后宫忙忙延伸到朝堂。
虚连睼和尔绵绰绰,这对虚有其表的夫妻,每天做梦都想捅对方两刀,都恨不得对方死,却又奈何不了对方。
为了压制尔绵绰绰,虚连睼娶了很多部族的贵女,她们出身高贵,身后有强大的母族,足以跟尔绵绰绰争锋。
后宫人越来越多,局势也越来越白热化。
而尝过了大权在握的感觉后,尔绵绰绰越来越热衷于争夺权利。她似乎在其中找到了某种乐趣,陷入了一种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情况。
再后来,尔绵绰绰的手伸到朝堂后,回来的越来越晚。罗娅总能看着静笙小小的身影坐在台阶上,等着母后回来,看着舒窈坐在寝殿里,望眼欲穿。
王后殿固若金汤,尔绵绰绰在这里养着她最心爱的姑娘,和她们的孩子。
可是有一天,尔绵绰绰带回了一个小男孩。
汗王的长子,那个宫人所出,出身卑贱的王子。
尔绵绰绰告诉舒窈,她过继了这个儿子。
她要扶持这个儿子,让他成为太子,将来成为北狄的王!
那一天,舒窈失眠了。
她觉得……尔绵绰绰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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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利是最容易腐蚀人心的,后宫越来越多的人死去,有宫人,有妃子,有孩子……
这些,舒窈是不知道的,直到那一天,阿日善想要见她。
再一次去宓宫时,那里已不复辉煌,它被侍卫们围死,成了一座禁宫、冷宫。
这个入宫数年,宠冠后宫,地位仅次于尔绵绰绰的阿日善阏氏,彻底倒台了。
舒窈知道,阿日善是随尔绵绰绰一同嫁入王廷的,与尔绵绰绰不同,阿日善很得宠,几乎可以说是椒房独宠。
她入宫第一年就给虚连睼生了一个女儿,今年已经十岁了,之后又连生了两个儿子,听说今年又怀上了。
这样的盛宠,都赫然止步了。
听说,她的长女根本就不是虚连睼的,她在还未嫁入王廷之前的待嫁期,勾引了一个王廷贵族子弟。
虚连睼做了十年的王八,还把那个野种当眼珠子一样疼了十年,甚至为了那个野种,把自己的一个亲生女儿都打断了腿。
他现在成了整个草原的笑话!
舒窈再次见到阿日善时,当初那个媚骨天成,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的女人,已是憔悴的厉害,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青青紫紫的淤伤。
听说虚连睼动手打了她。
“你来了?”阿日善看着她,淡淡一笑。
“听说……你要见我?”
舒窈不解阿日善为何会求虚连睼,一定要见她。她跟阿日善算不上朋友,甚至可以说是有仇的敌人。当年是她一手设计,让斛律阏氏发现她和绰绰之间的事,也是她设计,让自己被虚连睼临幸,这才入了后宫。
而且这么多年,阿日善一直在针对她。若不是尔绵绰绰一直死死护着,她不知死几次了
“我一直不解,我似乎没有得罪过你,可为何你对我的敌意如此之大?”舒窈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呵!”阿日善嗤笑,“我也不解,她到底看上了你哪一点?”
“她?是指绰绰吗?”舒窈皱起了眉头,她看不透阿日善和绰绰之间的关系。
说好吧,阿日善勾引了绰绰的未婚夫,而且三番两次想置绰绰死地。说不好吧,当初刚入王廷,尔绵绰绰万事不管,是阿日善护着绰绰的。
而她真正开始下狠心,是自己和绰绰重逢以后……
“你……喜欢绰绰?”舒窈试探的问道。
“是!”阿日善承认了。
“那你为何要勾引自己的姐夫?”
“嫉妒吧!我承认,我当初走了一步昏棋,姐姐因此而厌了我,只是当时我听说他到部族向姐姐求亲时,我慌了!我只是……想和姐姐永远在一起而已!”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针对我的原因?”
“你既然已经“死了”!为何还要阴魂不散的回来?!”阿日善冷冷的说道,“明明一直陪着她的人是我!从小在她身边的人,也是我!可为什么只要你一出现,她的眼睛里全是你!”
“所以……你才会引喝醉的汗王进了我的房间?”
“在她心里,你就是月亮,那么干净那么漂亮……那我偏偏就是要在她面前脏了你!”
舒窈听着她理直气壮的辩解,只觉得这个女人太疯狂了。“你既然喜欢绰绰,为何还要挑拨汗王意废了绰绰,甚至毁了绰绰的手……”
想到绰绰的手,舒窈的声音愤怒的发抖。
是他们毁了绰绰的手!
阿日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脸向往的笑意,“我就是要废了她的后位,折断她的翅膀,把她关到一个谁也看不见的地方,谁也看不到!只有我!”
舒窈上前,给了她一个狠狠的耳光。“你个疯子!”
“疯子?”阿日善被打偏了头,却像是疯魔一般笑了,“是!我是疯子!你根本不知道!我从小一直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不敢露出任何逾越的举动,生怕她厌恶。我原本只是想陪着她就心满意足了。可是你出现了……呵呵呵呵!”
“那时我才知道!”阿日善笑得撕心裂肺,“原来,她也是可以喜欢女孩子的,可凭什么她喜欢的人是你?为什么?!明明……一直在她身边的人是我啊!”
舒窈看着她发疯。
这个女人,可悲,可叹,却又咎由自取!
舒窈看着她笑够了,脱力般瘫坐在地上。“那么……你到底找我来做什么?”
阿日善看着舒窈,突然和她一个故事,说了大公主的生父,那是个干净得有些天真的少年。她一生最后悔的,就是糟蹋了一颗干干净净的真心。
是她招惹了他,害的他死在虚连睼的刀下。
“你跟我讲这些做什么?”舒窈问道。
“他死了!是姐姐一手策划,她揭穿了琪雅的身份,只为了让我倒台,现在已经死了很多人……”阿日善苦笑道。
她爱的人,曾经也疼爱过她的人,一心只想要她死!
“我是个坏女人!可琪雅是无辜的,她只是个孩子,你……能不能救救她?”阿日善艰难地开口,她这一生最不想求的人,就是这个抢走姐姐所有目光的女人。
“你开口的话,她一定会听的。”阿日善突然跪了下来,就跪在舒窈面前,“你也是一个母亲,我求你,救救我女儿……”
舒窈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女人,心里突然很不好受,这只是一个绝望的母亲。
舒窈叹了一口气,“我会试着去劝绰绰。”
只是此时的舒窈并不知道,不久之后,尔绵绰绰明明答应她不会伤害孩子,可那个女孩,甚至连琪雅的两个弟弟,都被赐了鸩酒。
尔绵绰绰告诉她,那三个孩子是虚连睼下令赐死的。
舒窈问她,三个孩子的死,她真的一点干系都没有吗?
尔绵绰绰说没有。
可舒窈却知道,尔绵绰绰曾说过,阿日善的三个孩子已经记事了,他们知道这些不该知道的事……
绝不能再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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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番外最后一章,我们就回主线。
上一辈挺悲催的,但苏浅跟静笙会甜回来
【番外】鸾凤和鸣(终)
若三个孩子的死,让舒窈震惊,那阿日善的死,就真的让舒窈骇然了。
夜幕四合,宫中亮起了一盏盏宫灯。
罗娅送走了老太医,回到凰栖轩时,舒窈依旧守在床前。
床上,躺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女孩睡着了都不安稳,紧紧皱着眉头,小脸苍白,双颊却泛着异样的红。
舒窈给孩子擦去额上的冷汗,小女孩似乎做了噩梦,喃喃着什么。
“夫人,”罗娅对舒窈劝道,“罗娅守着就好,您先去歇一会儿吧。”
舒窈摇了摇头,疲惫地问了一句,“她还没有回来吗?”
罗娅知道舒窈口中的“她”,是指尔绵绰绰,“前朝那边事务繁忙,王后殿下应该就快回来了。”
“事务繁忙……”舒窈自嘲笑道,“事务繁忙,比孩子病了还要重要。”
“夫人……”
听到舒窈话语中的难过,罗娅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就在罗娅不知所措时,一道身影急急进了房中。
尔绵绰绰身上还穿着王后常服,她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更换。
“阿窈,我回来了……”
尔绵绰绰看着生病的女儿,伸手想摸摸女儿的额头,却被推开了手。
“阿窈?”尔绵绰绰不解地看着舒窈,却见舒窈脸色沉沉,忙哄道,“我知道我回来晚了,阿窈生气了?”
“确实是晚。”舒窈在笑,眉眼却染上了一丝伤感,“静笙从申时开始发热、我派人去找你,你戌时才回来。”
她一早就知道孩子病了,三个时辰后才姗姗来迟。
“阿窈,我很抱歉,下次不会再耽搁这么久了,我保证!”尔绵绰绰自知理亏,连连保证道。“对了,静笙怎么样了?”
“你可知……静笙为何会发惊热?”
尔绵绰绰没有说话,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派人缢杀阿日善时,被静笙撞见了。静笙被吓到了,这才发起了惊热。”舒窈冷凝着脸说道。
尔绵绰绰几次开口,却没有说出话来,最后,她说了一声抱歉,“以后我不会再让静笙看到这些了!”
舒窈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一句,“我听闻,你和阿日善过去也曾姐妹友爱。”
尔绵绰绰愣住了,她记忆中的阿日善,是那个蛊惑君王,一心想要她死,甚至三番两次伤害舒窈的女人。
可舒窈的话,让她恍惚中想起记忆深处,那个喜欢跟在她身后的小丫头,那个怯生生叫着她姐姐,拉着她的衣摆的小丫头。
她似乎是真的忘了,她们也曾经感情很好。
“你怎么变得那么可怕!那是你妹妹啊!”舒窈看着面前的人,突然觉得好陌生。
她的绰绰,是一个善恶分明,正义感极强的女孩。
她始终记得,是绰绰将她从地狱里救回来的!她是她救赎!
可现在的绰绰,变了!变得她再也看不清了。
尔绵绰绰不喜欢舒窈现在看着她的眼神,她开口,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没有一个时时想抢我位置,一心置我于死地的妹妹。”
“可她还怀着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
“那个孩子……他阻了我的路,我不该清除他吗?”
“清除?“舒窈的声音在颤抖,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对你妹妹下如此狠手……那是不是……如果有一天我挡了你的路,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将我清除掉?”
“阿窈,不会的!我怎么舍得……你是我的命啊!我怎么可能那样对你,你不要哭,不要怕我……”
尔绵绰绰顿时慌了,忙将人抱进怀里,一点一点的吻去爱人脸上的泪水。
舒窈任由尔绵绰绰抱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是直觉……
因为不久之后,王城中开始传出她和尔绵绰绰的私密。
女人和女人相爱,在当世是一件惊世骇俗,罪不可赦的丑事!
更何况她们一个是北狄的国母,一个是汗王的后宫!
那些流言蜚语如病毒一般扩散,喧嚣尘上,甚至有人编了画本,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说这件事。
那些鄙视、嘲讽、谩骂,落在身上,如凌迟一般。
她原本以为,绰绰会保护她。
可尔绵绰绰却亲手推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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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驾由侍卫护送的马车离开了王城,马车中,是舒夫人和静笙公主。
“娘亲……”年幼的静笙看着自己母亲的那双眼睛里,失神而无望,满是伤心难过。
而城楼之上,尔绵绰绰看着马车远走。
勒雅给尔绵绰绰披上披风,看着尔绵绰绰痴痴的看着远方,不禁心里叹气。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却因为手段忘记目的!
尔绵是为了舒窈,才去争夺权利!可现在她站在万人之上,为了权利,送走了舒窈……
族姬,你是否还记得你的初心呢?
“族姬,您真的要送走舒窈夫人吗?”
“嗯!等我摆平了局势,我就把她们母女俩接回来!”
“可您这样……多伤舒窈夫人的心啊……”
“我以后会补偿她的!”
但此时的尔绵绰绰并不知道……
她们没有以后!
一年后,离宫地动。
尔绵绰绰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的去了别宫。
她到时,离宫已经被地震夷为平地!
她最爱的姑娘,和她们的孩子,被埋在了那一片废墟下。
尔绵绰绰的世界,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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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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