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17训练营
昏暗的房间，只有监控器发出荧荧的光。
看着画面里的内容，电脑前的男人发出意味不明的赞叹。
“真不愧是你看好的人。”
昏暗房间中坐着另一个男人，盯着监控画面目不转睛，并没回话。
监控画面中，阳光明媚，球场上的少年追逐一颗黄色的小球不断地跑动。
挥拍的动作帅气又谨慎，汗水从额间甩落，坠到不知道哪块草皮上。
没有记分牌，每一球的输赢在少年心中增减着。
“5–0。”
……
“30：0。”
……
“6–0。”
其中一方双膝不受控制的弯曲，跪在地上，随后是整个身体趴在自己曾挥洒汗水的球场上。
一切尘埃落定。
削了对方零蛋，而幸村外套的还牢牢地披在肩膀上，球鞋踩着草皮，越过球网——
来到对手身旁。
面对曾对自己出言不逊的所谓前辈，幸村双手抱胸，一举一动皆是逼人的气势。
“前辈……”
眼前出现了一只白色球鞋，不破铁人努力想要驱动自己疲惫的的，无力的肢体。
这样的场景……
他莫名想到几天前，也是同样一个午后，阳光温暖但不热烈，草皮被烘烤地暖洋洋的。
他，又一次败北了。
这样的认知让速来以自己球技为傲的少年难受了一番。
“不在我这里。”他嘴唇用力地嗡动着，吐出几个气息微弱的轻飘飘的字节。
“你是说……？”
声音虽小，但幸村还是听到了。闻言，精致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树叶随风飒飒作响，球场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哟~幸村！”黑色人影单手抬起，手指屈了几下，做了个敷衍的招手动作。
语气里还是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
这个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字尾吊着的小钩子，每个字节都洋溢着独属于仁王的特色。
幸村缓缓转身，绿色发带外的发丝被风吹起，从眼前飘过，却不影响他看向那个人。
“你说的如果是这个东西的话……”
仁王攥拳，大拇指翘起，像弹硬币那样，一个小东西被他丟到空中，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降落时，又被他以一个轻松随意的姿势攥住。
“在我这里哦。”
“既然如此，”幸村干脆地转身去了隔壁的球场，“来打一场吧。”
仁王愣住：“诶？！”
他懒洋洋地坐在原地，朝着幸村的背影喊到哦：“我才刚回来啊！”
秋后算账也不用这么迅速吧！
他为了早点赶过来，在后山那个乱糟糟的大叔教练那里可是受了不少苦头呢！
幸村兀然转身，眼神凌厉地往仁王身上刮，语气不容拒绝：“我记得，你还欠我一个七球对决吧，仁王。”
最后两个字让仁王后背发寒。
感受着如刀似锋的眼神，仁王不自在地直起了身子，嘟囔道：“我还没热身呢。”
“给你两局热身的时间。”幸村已经走到了球场一侧，左手按上肩膀，瞬时外套被丢到一旁。
直接就脱掉了外套。
仁王心道糟糕，只好正了正自己心态。
我保证，这局一定好好打。
果然如幸村所说，前两局留给仁王热身。
在幸村恐怖的精神力招数下，更加令人忌惮的是扎实的基础。
速度、力量、耐力……各方面都是实打实的平均且强悍。
不涉及精神力的网球，温度清爽且适宜，鼻尖闻得到阳光的焦躁，但被微风吹散。
球一来一回地略过球网，球掀起的疾风破开原本风的随意。
“1–1。”仁王舔了一圈嘴唇，心底默念道。
身体逐渐熟悉了运动的频率，仁王想，热身结束了。
第三局，幸村的发球局。
“仁王，”幸村拍打着网球，叹息道：“学会坦诚一点吧。”
不等回应，网球闪电一般，速度提升了几个档次，砸在仁王脚边。
仁王早已做好准备，但球拍迎上这一球，才觉得吃力。
幸村的球如同幸村本人一样，看起来温柔，真正面对了才感受到那份凌厉。
手臂肌肉用力，将球反击回去，仁王吐了一口气。
——真正的比赛开始了。
幸村的球里还夹带着怒气。
往近了讲，离开后山训练营，敷衍的七球对决，桩桩件件……
与其说是怒气，不如说是无力感。
无法参与，无权过问，担心忧虑等等情绪一股脑地涌出来，混杂成巨大的负能量每日都在心中徘徊，无处发泄。
如今便一股脑地倾注到球场上。
他的担心他的忧虑他的烦躁，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仁王，你感受到了吗。
仁王在急切的球影里努力寻找自己的安身之处。
幸村打球到底是什么风格呢。
硬要说的话，就是一个装备齐全抵着盾，持着剑的展示。
他轻松地打回所有的球，还能轻松地打出无法反击的球。
而这种技能是从幼时一刻也不停歇的大量的基础练习训练出的。
再加上与生俱来的球感、天赋。
怪物一般。
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势冲着仁王而来，仁王胸口起伏着。
“5：3。”
优势在幸村那边。
不愧是“神之子”。
仁王想。
但“欺诈师”就一定束手无策吗？
网球带着幸村一如既往的气势飞过球网，仁王捕捉着网球的动态，眼神逐渐出现变化。
“侵略如火！”
双手握住球拍，仁王手臂肌肉勾勒出清晰的痕迹，打出了这一球。
没有精神力的修补，没有外形的变化，甚至没有模仿真田的一举一动……
只是简单地打出了这一球。
幸村道：“你知道的弦一郎打不过我。”
“啊？真田那家伙确实。”仁王认同道。
但我不是真田。
眼前明明是仁王，但幸村还是感受到了面对真田的压力。
一往无前的气概，正面应对的勇气，横冲直撞的球路，气势庞大的回球。
“5–4。”
扳回一城。
蓦然转换球风，在幸村手里抢到了一局，但这绝不是长久之计。
“下一局就不会这么轻松了。”幸村道。
“是吗？”仁王漫不经心地回应。
球裹着力道袭过来，仁王球拍迎着球，手腕轻轻一挑。
球咕噜噜沿着球网滚动两下，落到草皮上，仁王瞬时歪头比剪刀手。
“妙计——走钢绳。”
话音落十分没有信念感地搓了搓手臂，“这局是文太哦。”
……
无论是真田，丸井，当然都打不过幸村。
但站在这里的是仁王。
也只有仁王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在各种球风之间切换自如，扰乱幸村的节奏。
“侵略如——”随着网球袭来，仁王骤然变了动作，“镭射光束。”
变幻莫测的球路又为自己赢得一分。
“5–6。”
这样的仁王在幸村面前是极少见的。
倒不是说球风。
是那种倾注了全部实力来赌输赢的神态与气势。
这远远不够。
幸村握紧了球拍。
如果不能赤\裸相对的话，至少在网球上，让我看得更清晰一点吧。
“仁王，任何动作都是有预兆的。”幸村道。
“你的肌肉，会暴露你的行踪。”
他意有所指。
果然，在下一球进行了反击。
局势扭转。
破解了仁王手段的幸村重新抢回主动权。
“6–6。”
抢七局。
两个实力相当的选手比赛，网球一来一回，打满了十二局，体力已经是消耗到了快要极限的位置。
感受着胸口的起伏，后背、额头滚出的汗液，幸村心里嘲讽着“实力相当”四个字。
既然在这里展示出了这样的实力，那么当时的仁王果然是在戏耍他吧。
“还真是……熟悉啊。”幸村抬眸，看向仁王。
仁王则想起了集训刚开始时的那场抢七比赛，心虚的咳了两声。
网球第一人，实力不容置疑的幸村精市和传说中立海大最恐怖的欺诈师的仁王雅治的对决，在众人的期待中开始——
也最早结束。
仁王的演技相当自然，拼尽全力得接球，自然而然地摔倒，速战速决地将胜利拱手相让。
幸村握着球拍站在对场，只觉得荒谬。
仁王当初以为抢七输掉后就是真正的淘汰。
接到了安室透信息的他自然是要接着这个机会脱身只是没想到，抢七之后还有后山集训……
总而言之，他确实是辜负了幸村。
又在短信中撒谎，罪加一等。
仁王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也许是同时，精神力从二人身上弥漫出来，渐渐包裹整个球场，形成对峙之势。
在前面几局一直被封印着的，两个人最大的杀手锏终于在此时放了出来。
体力不支的状态下，网球的速度与力道皆慢了下来，唯有旗鼓相当的精神力在球网上方你来我往地对抗。
“2：1。”
……
“4：5。”
……
“10：9。”
……
“13：14。”
……
精神力是最能反映主人心态的东西。
幸村生病时，精神力一度令人感到绝望压迫，痊愈后，则能感受到幸村的坚毅和蓬勃生长的生命力。
而仁王的精神力，一如仁王一般，调皮但包容力极强。
他不断地试探，如同危险边缘展翅的大鹏一样，却又及其矛盾的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安全感。
长时间的精神力对抗，自然也会若有若无地感受到对方的情绪。
仁王剧烈喘息着，体力的消耗让他感到口舌干燥，他用力回击一球，视线跟着网球来到幸村身上。
我的认真你感受到了吗？
所以，你想让我知道的东西……是什么呢？
我所感受到的……就是你当下心中所想的吗？
原本势如水火的精神力中心开始柔化，一缕精神力悄无声息地试探地向前点了点。
没有感受到抗拒，这缕精神力便自得地拖家带口融入了进去。
契合得好像它们原本就是一体。
不知不觉被吸引过来的众人围满了球场，就看刚才趴在地上的不破铁人都被搀扶了起来，隔着人群遥看这场比赛。
眼看着球场中精神力有融合的现象，几名高中生窃窃私语。
国中生们从不经意间露出的几个字音猜测道……
“能力共鸣？”
“这不是双打招数？”
“这两个人，实力果然深不可测！可惜没有看到前面的比赛……”
“如果是他们的话，我竟然也不觉得十分奇怪。”
“不不不还是要奇怪一下的吧，他们现在是对手啊！”
进入到能力共鸣状态后，对方的一举一动无所遁形，而自己的所有进攻意图也被对方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注定是一场拉锯战。
……
“75：77。”
漫长的抢七局，黄色小球连续两次落到同一边的场地。
在体力到达极限后一次又一次地强行突破，耗尽全身能量的二人用球拍支撑着身体，不约而同地走到球场中间。
“怎么回事，结束了吗？”
“谁赢了？”
没有记分牌，所有的比分都在二人心中计算着。
仁王张口，大量出汗后干涩的嘴唇已经起了皮，撕开一道血痕。
他清晰、缓慢，犹如情人耳边的呢喃一般，用最后的力气宣布道——
“7—6。”他不由自主地舔了一圈嘴唇，又重复了一遍。
“7—6。”
“由幸村获胜。”
他庄严而郑重地宣布道。
体力耗尽，二人卸了支撑的力道，平仰面躺在球场上。
头碰着头，一起看蓝天，看白云，看飞过的大雁，看即将落幕的太阳。
幸村笑着，问他：“这是所有的吗？”
我算是逼出了你所有的底牌了吗？
“当然。”仁王说，他可怜兮兮的装惨。
“唉，完蛋了，欺诈师被人摸清底细了。”
夕阳将树拉成了长长的影子，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开了。
因为，
明天还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