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真想死，你肯定找不着我。】
应少宜将找的零钱塞进了包璃的钱包，递给他。
包璃愣了愣，伸手接过了。
他们没去家具店，包璃二话不说转身往家走，应少宜也没问，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包璃终于忍不住了，他转过身对应少宜说：“……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大门在他面前关上，应少宜没跟进去。
进了家门，包璃去院子旁边的洗手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脸晕着团浅红，不知是被晒的还是气的。等擦完了颈肩的汗水，包璃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理智一点点回归。
他相信应少宜不会希望他去死，但应少宜说的话也不像是玩笑话，“可惜没什么伤口”“死了就不用怕老”，更像是他的一种认知或者说态度，可怕的认知，觉得有伤口更好，对于生死也没有什么所谓。
可应少宜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他以前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吗？
关了水龙头，包璃抬头瞥见镜子边的一个小裂口，突然回想起外婆把应少宜带进家门的那天。
天已经黑了，他正在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看见应少宜站在院子里。
应少宜穿的衣服比包璃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要脏，像是刚从哪个泥地里出来的，他孤零零站在院子里，一声不吭地，把包璃吓了一跳。
“……”包璃缓了好一会，才凑过去叫他，“少宜。”
应少宜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就抬起头。
包璃见他有反应，才接着说：“我外婆带你来我家的嘛？”
应少宜点点头。
见他点头，包璃心里不太舒服，他不讨厌应少宜，却不想有另一个小孩来跟他抢外婆。他没有把不满说出口，而是问：“那你怎么不进去里面？”
院子旁边还有一道大门，跨过大门能看到客厅和四间房间。
应少宜又低着头不说话了。
“……说话。”包璃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
“洗澡。”应少宜的声音没有上次听到那么哑，但也像是很久没张口说话一般，慢慢说，“让我在这里等你出来，进去洗澡。”
“哦。”包璃不知道说什么了，听到外婆在里面喊他帮忙洗菜，他却头一次不想进去，他不想理外婆。
“你知道怎么洗吗？”
应少宜看了他一眼，没表示。
包璃也没指望他说什么，直接拉起他的手臂：“我帮你开煤气罐，放水。”
应少宜站着没动，包璃拉都拉不动。
“你不洗了吗？”
“先洗菜。”应少宜很固执，“我去。”
包璃心里怪怪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同龄小孩，拉着应少宜的手没松，他诚实地说：“你会把菜洗臭的。”
应少宜：“……”
进了浴室，包璃熟练地站在凳子上拿下喷洒，给浴盆盛水，把水温控制到正好的温度，他才转过身叫应少宜过来。
“要我帮你洗吗？”包璃看他连衣服都不脱，“那也行吧。”
他直接拽住应少宜的裤带，还没拉下去，想起什么：“那接下去几天你都要帮外婆洗碗，还要……”
他洗澡很干净，但是洗碗老是被外婆嫌弃洗不干净。
在他说话的工夫，应少宜自己把衣服脱了，身板极瘦，看得包璃一时间没说话。
过了会，包璃拿了套衣服出来，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浴室门口。应少宜洗得很快，光着身子没出来，包璃听到里头没动静才发现他洗好了。
他将衣服递给应少宜，拿着把梳子在他面前比划，应少宜低着头乖乖让他梳。包璃又把墙角的镜子拿了下来，给他看，应少宜低着头没拿稳，镜子磕到了一角。
“没坏。”包璃眼疾手快地拿起来，“可以了，你——”
“进来吧。”包璃从洗手间出来，打开大门，朝坐在门口发呆的应少宜说，“少宜，我们聊聊。”
应少宜站起身，迈进大门。
客厅摆了一副新茶具，是包璃这两天收拾出来的，他平时并不怎么爱喝茶，但他知道应少宜喜欢喝。
包璃不太熟练地沏了一壶茶，摩挲着茶杯问：“你讨厌这边吗？”
应少宜摇头：“不讨厌。”
包璃把嘴里那句你讨厌我吗又咽了回去。他想了想，接着问：“我住院那天你为什么没来看我？”
那天住院，庄万也说过类似的抱怨，说应少宜连来医院看他都不肯，包璃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其实也没有多介意，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闻言，应少宜抬头看他：“我有去。”
“嗯？”包璃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我没看到你。”
应少宜的帽子还没摘下来，帽沿掩着眉眼，包璃看见他抿了抿嘴唇，说：“你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我在。”
当时包璃已经晕过去了，他愣了愣，才说：“这样啊。你什么时候走的？”
应少宜回答他：“医生说你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你是刚巧来找我，发现我被摩托车撞了吗？”包璃又问他。
应少宜看着他，很平静地说：“不是。”
他说：“没想找你。”
“哦。”包璃喝了一口茶，故意开玩笑说，“那天也是运气好，我看到一条新闻说有人被摩托车撞死的，我却只是惊吓过度晕厥和轻微擦伤而已。如果，我是说如果……”
“我死了，你会开心吗？”
应少宜像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包璃盯着他，手偷偷摸进口袋的项链，紧张地问：“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如果有别的办法，他其实并不愿意主动用这东西探测朋友的内心，他愿意去相信，却不能保证这份信任对应少宜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或许应少宜的内心，不如他的外表所表现得那么冷静。
他看到应少宜的胸口弹出一个屏幕。
下一秒，屏幕出现一条裂痕。
应少宜摘了头上的帽子，眼神透着迷茫：“你不会死。”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那——”包璃胡乱说道，“我想现在就死呢？”
应少宜突然笑了，他嘴角微微上扬：“我会拦着你。”
聊生死呢，这家伙笑什么？他的思想果然有问题吧？包璃心里还是松了口气：“我要是真想死，你肯定找不着我。”
应少宜收了嘴角的笑。
包璃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也不打算去实地挑床了，直接打电话给家具店，让他们找人运过来，多给点运送费。
挂了电话，他起身要往外走，突然被应少宜拉住。
“我先去店里看……”他的话一顿，他看着面前的银行卡，“什么意思？”
应少宜对他说：“我的工资卡。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