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门口蹲着个乞丐。】
包璃的胸膛一震，他忍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反问，伸手轻轻拍开了应少宜握着他下巴的手。
应少宜松开手，双手落在柜台上看着他没说话，心口处的屏幕像是卡机了一样，一直显示着“可惜了”这三个字。
可惜他伤得不够重？
——不可能。
开玩笑？
——那就更不可能了。
应少宜与庄万不同，他的话不多，从来不会同包璃说些玩笑话。包璃刚认识应少宜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了，这么多年性情都没大变化。不过还是有点不同，那时候的应少宜很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习惯低着头不看着人说话。即使有邻居小孩骂他“小乞丐”“野孩子”，他也不正眼瞧别人，也不反驳只是低头出神。
柜台面被手指敲了几下，包璃回过神，抬起头看见面前男人黑色短袖外的手臂线条，他咳了一声，试探着说：“我最近应该……没做什么惹你生气的事吧？”
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跟应少宜说自己暗恋某个女生，应少宜帮他牵了线，他却反悔的事。不过后来他承包了对方一个月的饭，应该气消了才对。
“没有。”应少宜直接了当地说。
“那……”你到底为什么那么说。包璃不敢问出口，如果应少宜是直接说出刚才那句话，他自然会直接问。但现在的情况不同，大多数人应该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内心被其他人“读取”了。
包璃想了想，认真地说：“如果我哪里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就直接跟我说，毕竟我们……是朋友。”他莫名有些不自信，“对吧？”
应少宜低头看着他，脸上表情看不出什么明显变化，对于包璃突然说的话，没有发表一丝困惑，而是点头说了声“好”。
反而是包璃忍不住找补般打哈哈道：“是不是觉得我刚才说的话有点奇怪，其实是因为我在店里看了一份报纸。报纸上说了一对朋友因为一些问题反目成仇互捅的，我是很自信咱俩的关系的，刚才就脑子一抽这么说了，不过确实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还是要直说……”
报纸上的那则新闻倒不是包璃瞎编的，但他并没有认为他跟应少宜会发展到互捅的地步，哪怕见过屏幕里庄万和应少宜打架，看到应少宜内心的奇怪想法，他也没有怀疑过对方可能伤害他。
当年应少宜额前为他挡下攻击而留下的小块疤痕，就足以说明。
他只是担心因为一些他不放在心上的事情，两人的关系再次疏远了。
这么想着，包璃抬起头看向应少宜的额角，才发现那本来留着一小块疤痕的地方竟然泛着红，他心里一惊：“你撞到头了？”
应少宜闻言摸了一下额头，像是后知后觉般说道：“可能吧。”
包璃赶紧站起来，翻出一个小药箱：“医生给我配的擦伤药你估计也能擦一下，过一会要是肿了的话，就去诊所看看。”
“不看。”
“不行！”包璃难得强硬地否定了，他掏出棉签和洗剂，吩咐他，“你坐柜台后面那把椅子吧，方便擦。”他没有把棉签递给应少宜，而是直接上了手。
应少宜就这么坐着，双眼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好了。”包璃收回手，“你这地方以前缝了好多针，还是小心一点。”
应少宜双手乖乖放在台面上，听他这么说，手指微动：“你还记得？”
包璃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可能忘记。别说是这个，你小时候的样子我还能回想起来。”
那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还绑着红领巾，骑着儿童款自行车的包璃刚拐过巷子，巷尾就有几个小孩着急地喊他：“小班长，你家门口蹲着个乞丐，你外婆还没回来，我们赶他他不走。”
包璃迅速停下自行车，背着书包跑过去，瞧见一个穿着脏兮兮背心短裤的男生缩着身体坐在他家门口，男生脚上的拖鞋似乎都快烂了，脚趾甲缝里有没干的血迹。听见有人走到他面前，也只是将曲着的腿再往里收了收，连头都不抬，像是当他们不存在。
“你是谁啊？”包璃脱口而出才想起要懂礼貌，“弟弟你好，你是谁啊？”
他看着面前瘦小的男生，猜想他最多就是一年级的年龄。
像是感觉到包璃的友善，男生抬起头，却没看他的脸，哑着嗓子说：“不是弟弟。”
“我叫应少宜，快十岁了。”
他的年纪比包璃还要大几个月。
包璃皱了皱眉，他转身让那几个邻居小孩离开，随后从书包侧面拿出一个水瓶，蹲下身说：“少……宜？你要不要喝点水？”
应少宜没接，包璃蹲着觉得肩上的书包有点沉，他将书包放下来，没把水瓶收回去：“我外婆还得过一会才从便利店回来，你要跟我过去找她吗？”
“我回去了。”应少宜站起身，走到店门口时突然一顿，“你要退回的是你桌上那条项链吗？”
包璃一怔，他看向方才因为着急拿药箱而随手落在桌面的玻璃挂饰项链：“不知道是谁送的，我想还是退回去吧。”
他想起应少宜偶尔会做一些兼职的工作，可能会接触挺多不同的人：“你顺便帮我留意一下吧。”
店门口的阳光落在应少宜的脸上，包璃看见他嘴角一动，却什么话都没留，点点头转身走了。
下午的客人不多，包璃简单地清点完收入就要落锁去吃晚饭，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两手空空从店里离开的应少宜。
当时他分明是径直往另一边货架走的。
店内不大，货架上也没什么特别贵重东西，自从上次监控坏了包璃还没买新的换上，因而不清楚应少宜在被挡着的另一面货架停留有没有找过什么。
他转身走了过去，随意地看了看货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无奈地笑骂：“疑神疑鬼的！”
以后再也不碰那条项链了。包璃心里打定主意，正要往店门走，突然闻到淡淡的香味。
他转过头，看见架子旁边盲区放着一个水瓶。
瓶子里插着一束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