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瑶怎么都没想到苏昙会问她这样的问题。
半夜三更,在她的房间里，她名义上的妻子问她与她接吻的感受。
这原本只是一场戏，纵使有尴尬和不适应,也该如露水散去。然而苏昙的这句话,就像是一只手将她拉进泥沼，她只要一着不慎就会陷下去。
叶瑶微笑着回答：“苏总的吻技我自愧不如,我会好好向苏总学习的。”
有意无意回避了重点,又巧妙地做出了回击。
她是聪明人，懂得在恰当的时候维持清醒。
苏昙对她这一点,早就深有体会，若追着问下去,反倒成了她纠缠不清。她一向自持身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高手过招，点到即止才是上上策，率先暴露的人是猎物，只有等待被蚕食的命运。
这场游戏里,她率先抛出命题，对方化解得从容，纵使经验老道如她,也不得不心服口服。
不过苏昙又岂是任人拿捏的主？
她挑起柳叶似的细眉：“学习？不知道叶小姐打算怎么学习？”
叶瑶轻轻咳了声，白皙的面庞不知不觉染上一抹嫣红,纵使无情也动情。
吻技这种东西,除了跟人反复练习,还能怎么练习？
她难道还能跟苏昙说,让苏昙教教她？
苏昙说这句话,摆明了就是吃准她这一点,想故意戏弄她。
于是叶瑶反问起她来：“苏总有什么指教吗？”
苏昙看了她一会儿,唇边绽开一抹蛊惑人心的笑：“这种事情，当然是要亲力亲为才能进步。”
叶瑶沉默下去。
空气间萦绕着暧昧的气息，氛围却僵持。
苏昙注视她的眸子沉下去，水红的唇轻启：“开个玩笑而已，用不着紧……”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谢谢苏总提醒，”叶瑶看向她，很认真地说，“我会找圈内的朋友陪我练习的。”
听见这句话，苏昙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唇角笑容淡了下去：“没想到叶小姐嘴上的功夫，一点也不输演技。”
叶瑶微笑：“感谢苏总的认可，我就当是苏总想要找我拍戏的暗示了。”
苏昙：“……”
这还是苏昙第一次在人面前哑口无言。
她不禁失笑：“叶小姐是认真的吗？”
叶瑶从容不迫：“是玩笑，但也不介意苏总当真。”
保全颜面的同时，又不失调侃。
苏昙望进她眸子里：“什么都能演吗？”
叶瑶：“我保有拒绝的权利。”
苏昙终于不再说话。
能在她面前句句不落下风的人，叶瑶是第一个。
她忽然想起今早叶瑶爬了六层楼上来敲门的那场戏。
那一刹那间叶瑶的爆发力让她刮目相看，就像是重新认识了面前这个人。
这是她从未在她妻子身上看到的另一面。
与林惊雪相似的眉目，却不似林惊雪那般弱不禁风，需要保护，她就这样坚强地绽放着，无声吸引着身边每个人的目光。
苏昙眯起眼睛，笑着说：“好。我会考虑的。”
这回换叶瑶怔愣了。
“苏总……”
“别误会，”苏昙意味深长地提醒，“任何公司在用一个艺人之前，都会对她的价值做评估。”
叶瑶沉默片刻，她混迹娱乐圈这么多年，自然明白苏昙的意思。
苏昙是生意人，名利是最大的考量因素，无论做什么决定，最终的目的都是盈利。现在她因为《替身情人》红了一把，苏昙会向她抛出橄榄枝，无非是和任何公司抱着一样的想法。
这是最冰冷的现实。
想清楚这一点，叶瑶正色：“谢谢苏总。我明白。”
无论苏昙是说笑还是认真，场面话总是少不了的。
“好了，”苏昙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别耽误正事。”
*
尽管叶瑶和苏昙是协议婚姻，两人之间也无半点私交，但苏昙对工作的态度却无关感情，晚上跟瑶对戏时没有半点敷衍。几天下来，连邱浩南也对叶瑶赞不绝口。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周末。
这天是林惊雪去林檎大酒店演出的日子。
一星期的时间，叶瑶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去一趟。
车在酒店外绕了两圈，好不容易才在对面的私人超市附近找到一个停车位。
叶瑶把车费结了，确定周围没人后才从车上下来。
毕竟是明星，这里又是闹市区，她不得不谨慎一些，就连妆容和打扮都做了特殊处理。
她拉住遮阳帽的帽檐，将帽子往下压了一下，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顾潇，我到了。”
在来之前，叶瑶提前联络过顾潇。当初叶氏集团破产，父母相继过世，叶瑶悲痛欲绝，许多事情都是顾潇帮忙操办，包括叶氏集团的债务，也是顾潇在帮忙处理。
顾潇是顾氏集团的大小姐，人脉很广，因此叶瑶托她去查了林惊雪的事。
“瑶瑶，我刚才得到一个消息，和林惊雪的身份有关。”
“林惊雪的身份？”
“今天在牡丹厅举办的是荣辉集团董事长荣耀阳的生日宴。据说林惊雪和他过世的女儿同一天生日，而且很多方面都很相似，所以他收了林惊雪做干女儿，后来还资助了过林惊雪去国外深造学习钢琴。”
叶瑶怔住：“这消息千真万确？”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有关林惊雪的秘密。
当年叶氏集团选择资助苏昙和林惊雪，苏昙毕业后一直在娱乐圈拍戏，并同步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很快就将欠叶氏集团的钱给还清了。但林惊雪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她原以为林惊雪一直和苏昙在一起，就算需要钱出国深造，也会是苏昙出钱，却没想到林惊雪背后还有这样一位干爹。
难怪以林惊雪的身份地位，会轻易答应来酒店给人助兴演奏。
“是啊。我想苏昙想必也知道这件事。我查到苏昙几年前曾出席过一次荣总的生日宴，不过听说和荣总闹了不愉快，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
“能查到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查不到了。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争执不是公开发生的，知情人不多，恐怕也只有苏昙和林惊雪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辛苦你了，顾潇。我现在在酒店外面，一会儿就该进去了，你的人到了吗？”
“她已经到了，到时你就说你是季桃的人，她会亲自带你进去。我把她的电话给你。”
季桃是顾潇在商界的朋友，顾潇和叶瑶是朋友的事人尽皆知，因此顾潇出面容易暴露她的身份，只能拜托朋友帮忙。
叶瑶曾听顾潇提起过几次她那位朋友，只知道是顾潇在国外念服装设计时认识的同学，是顾潇关系非常好的朋友。
叶瑶进入酒店，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二楼牡丹厅，正要打电话，就听见有人叫她。
“是叶瑶吗？”
叶瑶转过身，看见面前的女人一身渐变粉色晚礼服短裙，优雅中不失娇俏，十分漂亮。
相比之下，为了掩饰身份的她就显得有些不入流了。
叶瑶点点头：“你好，我是顾潇的朋友叶瑶，你是……”
“嘘——”季桃对她竖起手指，目光越过她，见周围没人，拉过她手，“先跟我去趟试衣间。”
季桃显然是和顾潇商量好的，带叶瑶去试衣间后，第一时间让她换了套衣服：“到时我带你进去，你就说是我秘书就好。”
“我明白了，”叶瑶点头，“今天的事，谢谢你帮忙。”
“用不着客气，你是潇潇的朋友，那就是我朋友，”季桃笑得很甜，“好了，等你换好衣服我们再进去。”
叶瑶换上那身黑白色的职业套装，整个人的气质焕然一新，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婉，却简单干练，别有一番风韵。
“这一身穿在你身上还真合适，”季桃打趣道，“之前我就听潇潇说你是天生的衣架子，果然没错！”
叶瑶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好了，不会被人怀疑的。”
季桃又检查一遍她的妆发，确认没问题后，冲她点头：“我们进去吧。”
荣辉集团董事长的生日，出席者大多都是商界有名有姓的人物，季桃背后虽然也有自己的家族企业，但她毕竟是后辈，又刚回国不久，认识的人不多，因此不会去主动搭话。
座位是提前固定好的，顾潇做事向来考虑周到，在这之前就已经托关系给两人安排了靠近边缘的位置，但距离演出台又不会太远。
季桃找到位置坐下来，视线环绕了一圈周围，注意到不远处钢琴旁的人，拍了拍叶瑶的肩：“叶瑶，那个是不是林惊雪？”
叶瑶顺着她目光看去。
林惊雪依旧是雪白长裙，长发齐腰，侧影很瘦，面色白得有些病态，很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作为荣耀阳的干女儿和知名钢琴家，不时就会有人来找她搭讪，但林惊雪的态度却始终冷淡，搭讪的人无一例外碰了钉子，最后只能悻悻而归。
叶瑶收回视线：“嗯，是她。”
那天林惊雪有意无意透露她父母的事和苏昙有关，紧接着又提到林檎大酒店的宴会，很难不让人觉得别有用意。如果是故意说给她听的，那林惊雪就有一半的可能会猜到她来这里。
正想到这里，对面突然有人开口。
“这不是我们季大小姐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说话的是一名和她们年纪相仿的女人，面相看着刻薄，语气明显是在嘲讽。
季桃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回击：“你都能来，我受到邀请，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对方却没生气，扫了眼她身侧的叶瑶：“我只是听说季小姐刚刚回国，婚期将近，以为季小姐应该在陪未婚妻才是。还是说，旁边这位就是您的未婚妻？”
叶瑶今天一副秘书打扮，这女人却把叶瑶说成是季桃的未婚妻，显然是想给季桃一个下马威。
叶瑶走到今天这一步，对这种针锋相对的局面早已司空见惯，正想出声回击，忽然闻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紫罗兰香。
她微微一怔。
那味道神秘、幽静，糅杂着女人身上淡淡的体香，沁人心脾。是闻过一次便难以忘记的味道。
“未婚妻？”
女人的声音极具辨识度，像在调侃，又暗含了一丝嘲讽。
叶瑶的心不断地往下沉。
来的人该不会是……
身边的空位被人拉开，苏昙在叶瑶身边坐下，摘下墨镜，唇边浮现一抹淡淡的笑，语气带了一丝揶揄的意味。
“季小姐带了未婚妻来，怎么都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出席宴会前：
顾潇：“我给你们安排了好位置。”
季桃：“放宽心，我们不会被人认出来的。”
出席宴会后：
叶瑶：“真的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