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戏, 开篇就是一个长镜头。

  长公主坐在窗前,一盏夜灯婆娑。

  床边,素净的白瓷瓶里, 插着一朵不知名的小白花。

  是曾经开在长公主门口的那株。

  长公主怕人来人往践踏了它, 故而换了瓷瓶净水, 摆在案头每天赏玩。

  但是, 小白花好像并不领情啊。

  “殿下。”那个嬷嬷进来, 恭敬地站在长公主身后。

  “都给她说清楚了?”长公主问。

  她正拈着花枝上上下下地打量,并没有赏给嬷嬷一个正脸,自然也就没看见她脸上的难色。

  “都说清楚了。”嬷嬷道。

  “陛下寿辰当天的安排, 陛下的喜恶,还有殿下的苦心, 都告诉她了。”

  长公主垂眸, 指甲无意识地在花枝上掐出了个印子,她赶紧松手,可是伤了就是伤了, 花枝再也不复从前。

  “可有说多余的话?”长公主问。

  “老奴不敢。”嬷嬷垂着头看地砖的纹路, 一点在方巧荷面前的神气都不敢有。

  “夜深了,嬷嬷回去休息吧。”长公主摆了摆手,声音透着些倦怠。

  嬷嬷恭敬地一步步后退,在快要踏出寝殿门口的时候, 又被长公主叫住。

  “等等, ”长公主问, “她心情怎么样?”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长公主远比自己以为的,更在意方巧荷。

  她该是又痛苦又害怕的吧?

  “回殿下,能为殿下分忧, 是我等的福分,方姑娘也深以为然。”嬷嬷恭恭敬敬的,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长公主拧眉,她的巧巧难道就这样顺从地接受了她的安排吗?

  她以为巧巧离开了她去往别人身边,应该是痛苦的。但那也只是她以为。

  长公主闭了闭眼睛,人往高处走,方巧荷兴许很快活呢?

  嬷嬷想起方巧荷赌气说让殿下另请高明时的表情,一阵心惊,她那可真算不上是个乖顺的奴婢该有的神情,被她打了一巴掌才老实下来。

  但这实话她可不敢给长公主说。

  嬷嬷心一横,趁着长公主无话,咬牙道:“若是无事,老奴便告退了。”

  “去吧。”

  Cut!

  “哎呦!”饰演嬷嬷的那位松了口气,“这回我算是当恶人了。”

  她举着助理送来的小电扇吹风,感慨道:“等这段播出的时候,我估计要被人骂死。”

  “本来没误会的,都怪我挑唆。”她摇摇头笑道。

  “也不能怪您,”向晚看向傅笙紧闭的化妆间门,怅然道:“她们两个的开始本来就是欺骗和谎言,祸根早就买下了,怨不了别人。”

  “确实,还是向影后看得开。”那位赞叹不已,扇着风走去旁边喝水。

  向晚望着化妆间的门,拧眉,心里的不安尤甚。

  往常还没觉得,直到刚刚拍戏时向晚怎么都觉得不对劲,这才发现原来以前她的每场戏傅笙都会坐在场外的那个小板凳上默默地看,有时候还会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只有今天,她人在片场,却没来看向晚的戏。

  .

  化妆间里,傅笙卸了妆,拿毛巾裹着冰袋在脸上敷了许久,敷到脸上再也没有热痛,才轻轻地拿开冰袋。

  镜子里,先前骇人的指痕已经消退,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了。

  傅笙翘起唇角,一直冰敷的一侧有些麻木,整张脸看上去稍显滑稽。

  一声清脆的场记板,傅笙知道外面那场戏拍完了,她撩了一把头发遮住冰得发麻的侧脸,施施然站起身。

  小五:“宿主大大,你是专门躲向晚的戏吗?”

  傅笙:“怎么能叫专门躲呢?我明明是脸上有印子,躲起来暗自疗伤。”

  小五安静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宿主大大,我不懂欸。”

  “昨晚向晚给你发了那样的消息,你当时明明很高兴的。后面你说你要试探她一下,向晚的回应没达到你的预期,当时我觉得宿主大大你很伤心来着。”

  “但是,为什么你现在看上去一点都不难过?”

  傅笙:“?”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我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整天揣摩情情爱爱,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直来直去多好。”

  “非要在朋友和恋人之间划分那么多小区间小关卡,累不累?”

  “我不喜欢和人玩感情游戏,如果只是想要炒cp我也可以奉陪,但乱撩就是她的不对了。”

  “可是......”小五追问:“向晚喜欢耍小心机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宿主大大都很受用啊,为什么这次就生气了?是因为她碰到你的逆鳞了吗?”

  傅笙的表情彻底冷下来了,小五赶紧收声闭嘴。

  “没什么逆鳞,我只是真的很讨厌别人骗我。”傅笙心道。

  兴许是夜间人的情绪更容易激动,也兴许向晚就是故意的,她发来那么长一段引人遐想的话,让傅笙以为这个小孩儿下一秒就要告白了。

  但是没有告白,什么也没有,向晚一脚刹车踩得真好,说了一句晚安就可以安然睡去,丝毫不管收到消息的人心里是怎样的翻江倒海。

  尤其,她第二天面对傅笙的讨价还价可以轻易地撤回自己的要求,就好像她那些话不过是随口说的,傅笙许她也好,不许她也好,向晚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让想了一夜该怎么回应的傅笙,像个笑话。

  本来,两个人也没多深的交情,来了剧组才认识的,还是向晚主动来找傅笙搭讪。

  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密,也不知道在傅笙之前向晚认了多少个姐姐。

  小五:“宿主大大,你闻见什么味没有?”

  傅笙吸了吸鼻子,皱眉道:“什么味?”

  “酸味啊!”小五大笑。

  “宿主大大,你真的很像抱怨对象不爱自己的闹脾气小女朋友哈哈哈哈。”

  “然后拿一朵小花揪花瓣,看最后一瓣是她喜欢我还是她不喜欢我哈哈哈哈......”

  小五的笑声越来越小,化妆间里的气温越来越低,小五逐渐感受到了一丝杀意。

  “嗷!”小五滑跪:“宿主大大我错了!”

  傅笙冷了脸一把拉开化妆间的门,门外的向晚一愣,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姐姐,你的脸怎么样了?”向晚赶紧关心道。

  “感谢关心,已经消肿了,不耽误明天拍戏。”傅笙非常官方地回复,然后脚步不停地往外走。

  “姐姐......傅老师!”

  到了人多眼杂的地方,向晚紧急改口,她还记得傅笙不愿意让她当着外人喊过于亲密的称呼。

  “导演,我先回了。”傅笙和韩导打了个招呼,马不停蹄地往外走。

  “导演,不用补镜头的话我也下班了。”

  向晚没给韩导说到底要不要补镜头的机会,就好像她那句话只是通知韩导她要下班了,转眼间向晚就追着傅笙跑出去了。

  “傅老师,等等我。”向晚喊道。

  韩导:“啧。”

  片场大门口,向晚终于追上傅笙,她刚摸到傅笙的袖口,就被傅笙轻轻抬手抖掉了。

  动作很轻柔,但也很绝情。

  “姐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给我说,我都会改的。”

  向晚现在已经不问她是不是惹傅笙生气了,明摆着的事。

  “是不是因为我太贪心了?那我不要愿望了,一个都不要了,我就要姐姐。”向晚哀求道。

  傅笙咬牙,这个向晚还是这样,随便一句话都能让人怜爱,原来哪怕同为女孩子,绿茶攻击也伤害这么高。

  什么都不要,只要姐姐,傅笙又在心软的边缘疯狂试探。

  SOS!

  傅笙一狠心,转过身去,憋出一句狠话:“向老师,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该动不动就对朋友说这么幼稚的话。”

  向晚睫毛轻颤,眼睛中倒映着傅笙决绝的面孔。

  咔嚓——

  向晚耳朵尖,听见附近有拍照的声音,她一把抓住傅笙的手腕,把人挡在自己身后。

  前面花坛景观树后,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突然跳出来,脖子上果然挂着一个相机。

  向晚是一个人冲出来找的傅笙,她没带上助理,那些保镖也没跟上。

  那个偷拍的不是一个人,他冲出花坛的瞬间,同伙骑着重装摩托恰好停在他身边,他跳上车,两人扬长而去。

  向晚回头看了一眼傅笙,咬着下唇,当即就要冲出去。

  傅笙拉住了向晚的手腕。

  向晚:“?”

  傅笙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拍下了那狗仔的车牌。

  傅笙把手机收回来,点开向晚的聊天框,把照片发了过去。

  “让你手底下的人去查吧,开个价把照片买断。”傅笙轻描淡写道。

  向晚的手机上同步出现了那张照片,就挨在她发出的那一大串语音下面,显得格格不入。

  “放心,不过是要钱罢了,只要钱到位,什么风声都不会有。”

  向晚诧异地看着傅笙,刚才她一时上头,现在冷静下来向晚也不得不承认,傅笙的处理方式才是正确的。

  傅笙很老练,向晚居然被一个新人教了。

  这种违和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傅笙身上好像天生带着一层前辈滤镜,她老练得理所应当。

  向晚把照片发给了自己的团队,心里忍不住品味起这种违和感来。

  说来,向晚认识傅笙之后也恶补了她之前的作品,之前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作品中,傅笙从来不会给人这种胜券在握的感觉。就连在《女帝》之前傅笙刚结束放映期的那部古装剧里,她出演一个前期反派小boss,按说是个很成熟有气场的角色,傅笙都没演出这种感觉。

  就好像,傅笙来到了《女帝》剧组,就换了个人一样。

  向晚抬眼望去,傅笙正在看着那两个狗仔跑路的方向琢磨。

  “我俩刚才干嘛了?他们拍下来能炒什么话题呢?”傅笙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  向晚:老婆生气哄不好怎么办?转移注意力大法好!(经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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