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很低,随着微风飘到我耳朵里的,如果不是因为确认这就是她的声音,我还会以为我出现了幻听。

  不过还让我有些怔住的是问题的内容。

  她好敏感。

  我看着她的侧脸,“嗯”了一声:“对……”

  “搜这个做什么?”孟轻摇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转过头来。

  她的眼睛在现在看起来更亮一些,只是距离有些远,我看不见我自己。

  她就用这样的平静的目光看着我,让我的呼吸不由得放轻了一些,而我一想起这三天来她对我的冷淡,就觉得好像有什么堵在我的心口,让我有些不过气来。

  “我……”我不想看她,垂下自己的眼睫,盯着地面上的饵料盆,“我就是病急乱投医,想看看星座上能不能攻破。”

  她追问:“攻破什么?”

  “攻破你这三天为什么不怎么理我的这个问题。”我的声音有些低。

  这话说完以后,过了可能十来秒,我才听见孟轻摇叹息了一声,似是有些无奈:“不会了。”

  嗯?

  我抬起头,望向她。

  她还是那样看着我,只是目光柔和了一些,只不过好像还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她又说:“以后不会再这样对你了。”

  “所以是为什么呢?”我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孟轻摇的薄唇轻抿着,她的神情有些犹疑。

  我想了想,试探着问:“是不是还是因为我没回你消息啊?”

  “嗯?”孟轻摇脑袋歪了下,像是很疑惑我的回答,“你已经解释过了。”

  我沉吟了几秒:“那是因为我喝酒了?”

  “……怎么会,你是成年人。”

  就在这时,鱼竿前端的铃铛响了,鱼上钩了,我跟孟轻摇的注意力全都跑到了这上面,只见孟轻摇观察着形势,而后利落地扯起鱼竿。

  一条鲫鱼上了钩,看起来有我的巴掌大,不算小。

  方素月看了眼这边:“这鲫鱼留着炖汤吧,轻摇。”她笑了两声,“我想念你做的鲫鱼豆腐汤了。”

  孟轻摇取着鱼:“你还想念我做的红烧鲤鱼。”

  “谁让你那么厉害呢。”

  孟轻摇没再回应她,她把鱼放到了鱼篓里,又在岸边蹲下来弯腰把手洗了,才又回来继续挂饵团抛竿,只不过经过这么一打岔,我跟她之间的氛围也都消散了个干净。

  而我想知道的答案自然也没了踪影。

  河面波光粼粼,身后的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鱼一条又一条地上钩,全是孟轻摇来取。

  我也想试试,她拒绝了:“不行。”

  她给了理由:“要是再勾到,可能就不会那么快就愈合了。”

  行吧。

  我是个听话的小跟班。

  一直到野营的吃的快吃完了,我们才结束了钓鱼的活动,鱼篓里一共钓了有十二条鱼,其中包括两条有五斤重左右的鲤鱼,其他的全是鲫鱼,它们全被丢进了水桶里,放进了后备箱。

  回程的路上还是孟轻摇开车,只是她的话要明显多了一些。

  “鲫鱼太多了,给小蔡他们几条。”孟轻摇笑了下,“顺带着让小蔡给我们杀鱼,他杀鱼也挺好的。”

  我听着她言辞里的笑意,也跟着弯了弯唇。

  而回到巷子里跟着孟轻摇一起去还渔具的,自然是我这个小跟班。

  小蔡的表情又好看又难看的:“怎么会有我这么可怜的人呐,孟姐,把渔具借给你们还要我杀鱼。”

  “哪里可怜了?”孟轻摇说,“这些鲫鱼这么肥,你挑几条。”

  小蔡又看向我:“小迟,你评评理。”

  “不好意思啊,小蔡哥。”我做出一副遗憾的模样,“我听轻摇姐姐的。”

  小蔡表情夸张地摆手:“我就不该指望你,还不如找小李呢。”

  不过孟轻摇说得对,小蔡杀鱼的确是一把好手,我们跟着他来到了后台,刮鱼鳞破鱼肚都非常流畅,不带丝毫的犹豫,他的动作很干净,就跟市场上卖鱼的那些渔户一样。

  孟轻摇在一旁抱臂,给予了高度评价:“小蔡要是哪天开个杀鱼的店,我会来光顾的。”

  小蔡的头发已经染成了粉色,不再花花绿绿,他摇着粉粉的脑袋:“快走,看见孟姐你就讨厌。”

  孟轻摇眼睛弯弯:“谢了。”

  我也跟着在一旁喊了句:“麻烦小蔡哥了。”

  “快走,看见你也讨厌。”小蔡笑嘻嘻的。

  我提着袋子跟在孟轻摇身后,回到了“见青山”。

  我们还是并着肩,屋檐下我们的影子有一部分是重合在一起的,我看了好几眼,又把目光往上抬了抬,落在了孟轻摇的侧脸上。

  她的心情似乎还不错,唇角微微翘着。

  “又偷看我。”她没转过头,声音跑进我的耳里。

  我清了下嗓子:“你又没看我,你怎么知道?”

  “影子。”孟轻摇说着就看向我,“影子动了。”

  我:“……”

  我真的受不了她的观察,怎么细致成这样。

  到了“见青山”,孟轻摇就进后台的厨房了,我想在她的旁边打下手,但她不让,让我自己去玩。

  行吧。

  但我偶尔瞥见她的身影,心情有些沉重。

  今天是她的生日。

  我自己过去的生日记忆里,基本上都是很高兴的,而孟轻摇的不是这样,这样的对比让我说不出话来。

  好在孟轻摇似乎没觉得有什么,她的动作都很轻松。

  我舒了口气,坐在画桌前,开始画画。

  方素月说不要准备礼物,可我画画送给孟轻摇,没问题的吧?

  这次我拿的是A4纸,比她不在那几天画的要大很多。

  至于画画的内容我也想好了——

  两边是柳条巷的房屋建筑,我坐在孟轻摇的小电驴的后座上,天空有月亮和星星。

  这幅画全凭我自己脑海里的想象和回忆,幸好希希跟嘉嘉没在旁边,否则我还不可能那么顺利那么快地就画完。

  这幅画被我先放进我提前买好的画框里裱起来,再藏到了油画棒盒子底下。

  正好方素月这时候下了楼,我立马站得笔直。

  不过方素月没注意到我,她的重心全在空气中飘着的香气上了。

  放素月摇着蒲扇,优哉游哉的样子,走向厨房:“轻摇,好香啊。”

  “快好了。”我听见了孟轻摇的声音。

  的确很快。

  不过五六分钟,菜就齐齐摆上了桌。

  还是我们五个人。

  孟轻摇做了五道菜,红烧鲤鱼跟鲫鱼豆腐汤除外,还有一道色泽鲜艳的红烧肉,以及一份土豆排骨,还有清炒时蔬。

  哪怕我领教过她的厨艺,但现在看着这五道菜还是有那么一点觉得震撼的。

  希希跟嘉嘉两个妹妹喝饮料,我们三个成年人就喝果酒。

  天还没暗下去,不过后台这里只能看见一片天空,看不见彩霞,尽管如此,这样的景色也非常宜人。

  方素月举起酒杯,站了起来。

  她的脑袋低了低,就看着孟轻摇:“轻摇,让你一个大寿星忙活了一下午,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然后呢?”孟轻摇眼里含笑。

  我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然后我决定。”方素月指着嘉嘉,“让我的女儿来洗碗。”

  嘉嘉:“……”

  “哈哈哈。”

  我们都笑了起来,随后一起碰了下杯。

  一切从简,就没那么多的仪式,包括生日许愿这样的,也都没有。

  一顿饭没吃太久,天就暗了。

  喝的是果酒,没什么度数,我一点晕乎乎的感觉都没有,但孟轻摇好像反应大一些,她偶尔会揉一下自己的太阳穴,等饭局结束时,她已经闭上眼睛往后靠在椅子上。

  方素月趁机嘲笑:“喝果酒都要醉的人,我也不知道你酿李子酒做什么。”

  “……”孟轻摇睨了她一眼,“又不是给你酿的。”

  方素月一听这话,轻哼了一声:“受不了你。”

  孟轻摇又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而后坐正了身体,看向我。

  她的眼神没平时那么清醒,但整体多了几分妩媚。

  我的喉咙动了下:“轻摇姐姐。”我问,“要不要去给你兑一杯蜂蜜水解解酒?”

  “你以为我醉了?”她挑眉。

  我摇头:“没。”

  也没喝多少。

  孟轻摇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唤了我一声:“迟渡。”

  “嗯?”

  “你……”她的眼睫一扇,“送我上楼。”

  我立马起身:“好。”

  嘉嘉跟希希已经去讨论游戏了,没在这边,我走到孟轻摇的身旁,方素月见状挥了挥手:“真是的,上个楼还要小迟来。”

  孟轻摇嗓音悠悠:“我喝醉了~~~”

  “我信你个鬼。”

  我没吭声。

  因为是要送孟轻摇上楼,那就不是一前一后,我起码得扶着她,只不过路过里间的时候,我又趁机脱身去把画拿上了,才又继续扶着孟轻摇的手臂。

  我表面一本正经,心跳却再次控制不住。

  我还没上过二楼。

  “画?”孟轻摇问。

  我跟她上了台阶:“对。”

  “礼物?”她又问。

  “对。”我放轻呼吸,“生日礼物。”

  孟轻摇低笑了两声:“那我很期待。”

  “好。”她的这个笑容让我像是被电了一下。

  说话间就来到了二楼。

  正面就是客厅,除了沙发茶几电视这些常用家具电视以外,还有一台动感单车。

  孟轻摇指着一扇门:“这里。”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

  这是孟轻摇的房间,我这样对她怀着别样心思的人,真的可以进吗?

  我心里还在迟疑着,脚步却不受控制,已经迈了进去。

  “……”我认命了。

  反正我也不做什么事。

  孟轻摇的卧室空间跟我现在住的差不多,一进门就是一套衣柜,右边就是比较大的床,床单是极简的黑色,再往右靠窗的地方就是书桌和椅子那些。

  我不敢多看,就盯着眼前:“轻摇姐姐,你是要坐床上还是坐椅子上?”

  孟轻摇的行动给了我答案,她直接坐在了床上,上身往后倒,修长的小腿还垂在床侧,双脚沾着地。

  “要喝水吗?”我觉得我的关心很正常。

  孟轻摇的下巴往门口抬了下:“关门。”

  我的呼吸更轻了。

  门“砰”的一声被我关上,一转身就见孟轻摇支着自己的脑袋望着我。

  救命。

  我的心脏又要跳出来了。

  我努力保持镇定:“我把画放桌上哦。”

  “好。”她点了头。

  我走到桌前,呼吸到窗口的新鲜空气,才觉得我还活着。

  而就在我刚放下画框的下一瞬,孟轻摇又叫了我的名字:“迟渡。”

  “嗯?”我转过头,尽量表现得很正常。

  不能被孟轻摇发现我的心思。

  孟轻摇的眉梢一扬:“过来。”她顿了顿,躺平了,轻撩起自己的衣摆,“不是要摸马甲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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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嚯嚯嚯嚯嚯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