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檀月眉目低垂,看了朝宛一会,没多说什么。

  “季老师,我看朝宛还是有些不舒服,现在太阳也很毒,不如我先带她去棚下休息?”小岁在两人外面急得团团转。

  “好。”女人把朝宛扶进小岁怀里,颔首示意。

  “辛苦你了。”

  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脑袋也晕晕的,朝宛只好再度装睡。

  她刻意把脸躲进小岁怀里,不想让季檀月看见自己的窘态。

  好不容易骑一次骆驼,为什么会晕?很丢人。

  而且,听见剧组人员赞扬季檀月和阮柔有CP感的那些话,她心中总有些不知味。

  尽管朝宛明白,这种奇怪的情绪……是分外不应该的。

  她还记得,上一世《西川月》上映后,季檀月和阮柔的CP火到出圈,剪辑视频层出不穷。

  而影和含云之间又有什么呢?单方面的效忠,至死也不知被诓骗利用的悲凉结局,如隔天堑的地位。

  就像,她与季檀月之间秘而不宣的包养关系。

  朝宛阖上了眼,脸被燥热的风吹得有些疼,眼眶也很酸涩。

  她昨晚那个梦,都在想什么。

  …

  目送小岁揽着朝宛离开,季檀月在骆驼旁边站了一会,像在想事情。

  牵骆驼的小哥神情憨实,热情地用当地语和她交谈。

  有向导笑着翻译:“小姑娘特别着急,被颠得难受也不肯下来,就是想快点到这里。”

  季檀月轻声问:“您和我们剧组同住一家旅馆吗?她……”

  向导点头,“是啊。昨晚她看你们很晚都没回来,总是下楼到门口去看,还有刚才扶她走的那个小助理也是,一直在和别人打听。”

  季檀月不易察觉地垂下眼。

  良久,才答:“好的,谢谢您。”

  身后,助理撑伞过来,还拿了瓶水。

  “季老师,去那边阴凉的地方歇一下吧,这边的戏算是拍完了,等天一暗,江副导说我们一起来个篝火晚会!”

  季檀月唇稍勾,接过伞,“知道了,你先去吧。”

  “对了。”她补充道,“这边应该是有几户当地人家,你去看看可不可以煮一些姜水。橘子杨梅之类酸的水果也可以。”

  助理困惑不解之际,听见季檀月继续说:“朝宛有些晕骆驼。”

  扑哧一声没忍住,助理差点笑出来。

  小朝老师这么可爱的,竟然还晕骆驼。

  她把活接下,还想再补充点什么,却见女人走到一旁搬行李的工作人员身边,给他们遮出一片阴凉。

  小姑娘们还在暗戳戳交换嗑CP感想,见本尊来了,也有些束手束脚。

  季檀月朝她温和笑了一下,“辛苦了,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们。”

  工作人员小鸡啄米点头。

  身后的助理也来了兴致,想听清季檀月要问什么问题。

  “爬墙……是什么意思?”季檀月认真开口。

  空气有几分寂静。

  刚才接话的小姑娘支支吾吾的:“唔……嗯,就是……”

  这怎么解释?

  助理捂嘴掩饰笑意,转身离开。

  还是第一次见季老师对这类东西感兴趣,算是……老干部学习粉圈用语第一现场?

  “就是……红杏出墙?”小姑娘绞尽脑汁,总算想出来一个答案。

  她在心中唾弃自己,明明之前在影视城还对小侍卫和长公主嗑生嗑死,这才几天,又被飒美将军蛊惑了。

  季檀月若有所思。

  爬墙原来有这种含义?

  她总算明白朝宛为什么看上去恹恹的,不理人了。

  -

  今天的拍摄进程很顺利。到了黄昏,篝火晚会在剧组众人的热切期盼下如期举行。

  在落脚人家不远处摆上了火盆和烤架,还有新摘的葡萄和提子。

  当地人本就善舞,在夜幕刚临时,如约用当地的热情舞曲引燃了气氛。

  朝宛坐在人群外的木棚下,手里捧着一壶晾凉姜水,脸色依旧有些白。

  空气里飘着肉香,人群中身穿民族服饰的舞娘摆动腰肢,像画里走出来的异域美人。

  人群一层围着一层,可朝宛很快就找到了身披长绒大衣,安静落座在篝火一角的季檀月。

  她在喝当地人家自酿的酒。

  举杯时动作十足优雅,修长脖颈随动作稍扬,喉骨微动,酒徐徐见底。

  如果让朝宛喝,她是不会这么从容的,估计只沾一点就会醉晕,比晕骆驼还难受。

  盯着手里的姜水看了好一阵,朝宛取了一个杨梅含进嘴里。

  心也不知不觉地发酸发涩。

  她看见篝火映亮的范围内,季檀月和阮柔四目相视,眼底都蕴着柔和。

  就像剧本里写的那样。

  “大好机会,听说阮老师学过民族舞,给我们来一段?”有人起哄。

  “季老师不是也会古琴吗,这儿正好有!”

  朝宛在外围安静看着,闻声,忽然站起身。

  她和旁边吃肉正欢的小岁说:“我困了。”

  小岁一脸茫然,还是拿了大衣给她披上,“好,今天也挺累的,那我们回去休息呀。”

  朝宛抿唇,将篝火晚会的热闹抛至身后。

  趁小岁忙着整理东西,打包肉串的工夫,她把角落里的一瓶酒藏进了怀里。

  晕骆驼晕了半天,也不差这一个晚上。

  她想,季檀月都能喝,她有什么不能的?

  …

  旁边的人看见女人拢了拢大衣,站起身,有些讶然,“季老师,不再多玩一会?”

  “有些累了。”季檀月颔首,“明天是场重头戏,想保持状态。”

  阮柔反应过来,一瞥,远处果然没了朝宛的影子。

  她笑着打圆场,“让将军跳舞,长公主奏乐,你们还挺敢的呀?”

  众人话题很快被转移。

  季檀月离开篝火旁,走到外围,发现棚下摆着一壶喝了大半的姜汤。

  人却不知所踪。

  季檀月思索了一阵,离开原地,去今晚借宿的人家找。

  这户人家都去参加夜晚的篝火宴了,因此屋中很空荡。

  她踏上木质楼梯,忽然,一团雪白绒毛跑过来蹭着她的小腿。

  是昨晚那只萨摩。

  萨摩似乎很着急的样子,围着她转圈,接着又窜上几节楼梯。

  季檀月了然,就这样一路跟着狗狗上楼,很快看到了一间敞开的客房。

  空气里正逐渐醇厚的酒的气息,让她觉得很熟悉。

  稍稍蹙眉,她推开房门。

  被子揉得杂乱,桌上摆了个空酒瓶。

  朝宛蜷缩在床上,或浅或重地呼吸着,脸染上酡红,双眼微阖。

  像是睡着了,又像是贪喝过多酒,晕到坐不稳。

  季檀月回身把门关好。

  萨摩被关在外面,尾巴委屈地甩,盯着她看,叫了好几声。

  季檀月没有多加注意。

  她目光落在地面一枚皱巴巴的抑制贴上。

  视线逐渐上移,直至将朝宛雪白薄红的脖颈尽收眼底。

  因为喝醉,所以揭下了抑制贴,荔枝的清甜气早已逸散到房间每个角落。

  “头还晕吗?”季檀月垂着眼,就站在门口问。

  心中燃起一团温吞火苗。

  刚才的酿酒度数不是很高,可只是站在这里,酒气糅杂甜意,像是也要把她熏醉似的。

  朝宛迷糊中似乎听见有人在说话。

  她微睁开眼,果然发现门边站着一道影子。

  不过,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她亲近,不自觉地就乖乖答:“不晕。”

  她摇摇晃晃地撑着坐起来,手去够桌上的酒瓶,倾倒后才发现没了,有些失落。

  抿了抿唇,小声说:“……甜的,怎么就没了?”

  季檀月走过去将险些滚落在地的酒瓶扶正,看了朝宛好一阵。

  慢慢地,伸手把后颈抑制贴揭下。

  “朝宛,剧本都看熟了吗?”耳边一句柔软问话。

  “看熟了。”朝宛点头,语气有些低落。

  “有不懂的地方吗?我可以教你。”

  说话的人周身正徐徐蔓延柔缓花香,翩跹诱人,冰凉气息无声消解酒醉后的不适。

  朝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周身发起热来,几乎本能地贴近那个方向,直到脸埋进女人柔软毛领里,“热。”

  “这是剧本里的问题吗?”女人依旧没有回身,声线却有些不稳。

  怎么不算呢?

  朝宛有点委屈。

  她还有很多问题。比如……为什么剧本里,影会轻易恋慕只是随手施舍的含云,为什么看见季檀月和别人对戏谈笑,她会很难过。

  “我不懂……”朝宛失落重复,声音很轻。

  视野被细腻肌肤蒙住,紧随其后,下颔被抬起。

  唇角处落了一个很轻的吻。

  “那……我来教你。”耳边回荡柔软嗓音。

  窗外人声喧嚣,篝火相映,荡得月光与沙漠摇曳暖光,恍若情人低语般暧昧。

  不知道什么时候,视野一片杂乱,混着醉后本能蔓延起的水雾,连头顶的灯都被遮住,忽明忽暗。

  朝宛只觉领口透进凉意,有些茫然。

  她轻声问:“为什么教戏要到床上?”

  没有人回答。

  纠缠的发丝与逐渐馥郁的花香一并涌来,不复刚才的隐忍试探,唇被热情而莽撞地闯入。

  她尝到了女人口中带着甜意的酿酒味道。

  像是被引诱,又像是想借由这种滋味暂时麻痹整日的失落与委屈,朝宛主动凑过去,仔细品撷。

  却被越拉越深。

  女人分毫不提话中的“教戏”,却让朝宛有种错觉,落在身上的每一个吻,都像是问题的笃定解答。

  “季老师……”朝宛哽咽着唤。

  酒意散了一些,她认出了女人,可是头脑却愈发混沌。

  尤其,在这种情况下叫“老师”,含义模糊不已,更添几分羞耻。

  “喝醉的小笨蛋。”

  一切都潮涨潮汐过后,有人贴在她耳畔,开口:

  “想教你明白,从始至终,我都在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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