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老师……”祁时开口时语调温温沉沉的,听着略有几分深意,眸中晕开一抹光,仿佛有一朵优昙正在其中缓缓盛开。

  代亦然偏过头,视线落在窗外,似嗔似怒地开口:“好好开车,别说话。”

  祁时唇边缓缓抿开一抹笑,没再开口。

  等车开到半路,祁时才开口道:“今晚,去我那儿住吧。”

  代亦然瞬时愣住,“什么?”

  “总归你的礼服需要人帮忙。”祁时补充道,顿了一下,又语调沉沉地开口,“要找其他人吗?”

  代亦然微微歪了歪头,唇边笑容深了几分,“那就去你那儿吧。”

  “嗯。”祁时沉沉一应,这件事情算是就这样定下来了。

  这一晚,代亦然睡得十分安稳。第二天从床上爬起来往外走的时候,竟生出些恍惚,因为祁时依然在相同的位置坐着,好像不论光阴几许,哪怕霜雪寒凉,亘古不变,清冽隽永。

  一瞬间,代亦然觉得有些荒谬,真奇怪,什么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之类的东西,竟也是会从她的脑海里蹦出来的。

  祁时回眸,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映得她瞳仁深黑,却好像蒙着一层薄薄的光。她身处在光里,微顿了片刻,眸中笑意稍纵即逝,愈发显得眉眼如画,“在想什么?”

  “不,没什么。”代亦然轻轻摇头,淡声道。

  祁时的指背轻抵在唇边,似乎略微想了会儿,沉声缓缓开口:“可刚刚,你的血液声称你在求爱。”

  “又在胡说什么。”代亦然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眉头微蹙着开口。

  祁时轻笑,“是真的,相差无几。”

  代亦然无语,明明差很多。

  “或许是我会错意了,心有所想,难免会有些偏差。”祁时看她,一本正经地说道。

  代亦然耳根微红,这个台阶就不必了,但是,“歌唱家”分明只是血液的吸引力而已,至于别的,是祁时在诓她的吧?

  祁时凝眸盯着她看了片刻,唇边抿开一抹笑,倒没多说什么。

  到晚宴还有挺长时间,代亦然有些犹豫要不要和祁时在客厅耗时间,等祁时随手翻出一部纪录片以后,索性直接躺到了沙发上,姿态慵懒随意。

  祁时深深地看了代亦然一眼,眸光幽深,顿了片刻,才淡淡开口:“代老师。”

  “嗯?”代亦然语调悠悠,话里染了些鼻音,显得格外闲适,偏生出些诱惑来。

  祁时一抿唇,略显无奈地轻摇了摇头,“会不会不舒服?给你个靠枕?”

  代亦然仰眸去看她,视线对上祁时含着几分笑意的眼,漆黑如点墨,晕着些微薄光,遂弯了弯眉眼,也不说话,只朝她伸出手。

  祁时微顿了一下,敛眸轻笑,站起身拿了个靠枕,走到沙发旁,凝眸盯着代亦然,不急不缓地开口:“代老师对别人也这么心无芥蒂吗?”

  “我应该对什么心有芥蒂?”代亦然坐起身,抬手捏住靠枕的一角,微仰起头去看祁时,眼角眉梢染上几分艳色。

  祁时眼眸深深,一手撑在代亦然身后的沙发背上,边倾身凑过去,边低沉着声音开口:“比如……”说着,她在代亦然的侧颈落下一枚轻吻,再抬眼去看她,眼角眉梢染上几分侵略性,像是墨色浓郁的冷焰。

  代亦然被不大的靠枕撞了满怀,再仰眸去看祁时,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开口:“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不,我是在提醒你,对一个惦记了你很久的人,至少要保持最基本的警惕心。”祁时慢条斯理地开口,眸中晕开一抹浅淡的光,“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她能时刻保持理智不被诱惑,若是做出点什么……她想很久了。”

  “慢慢想。”代亦然把靠枕拽过来,撩起眼看她,在祁时眉眼骤深时伸手拽过她的领口,在她的下巴轻吻了一下,又吻过祁时的嘴角,指尖轻轻摩挲她的下颚片刻,轻扬起嘴角,“乖。”

  祁时眸中暗色汹涌,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才在代亦然收回手时微哑着声音开口:“代老师谁都亲么?”

  “没,别总把自己和旁人相提并论。”代亦然漫不经心地悠悠道,视线落进祁时眼底,染上几分笑意。

  祁时低低沉沉地应了一声,接着开口:“那……代老师亲了我,不打算负责吗?”

  “怎么负责?”代亦然似笑非笑地开口,凝眸盯着祁时,琥珀色的眸子浮着些微金色的碎光。

  祁时凑上去轻吻代亦然的眼尾,压低声音开口:“给我个名分。”

  代亦然垂眸轻笑,“那祁老师是想要妃位还是嫔位?”

  “还想开后宫?”祁时皱眉,面色一黑,“不行,废掉。”

  代亦然指尖点在祁时肩头,轻轻推了推,“知道了知道了,坐好,别站着了。”

  祁时略有些无奈地看了代亦然一眼,得,代老师一天有无数个当鸵鸟的小技巧。祁时不禁莞尔,也没打算把人逼得太紧,开口时嗓音带笑,“好。”

  代亦然睨了她一眼,抱着怀中的靠枕,伸手戳了戳,微蹙起眉,顿了半天,才仿佛后知后觉地说道:“你好像没有说过……”

  “嗯?”祁时尾音轻轻扬起,看向代亦然的时候眸光微闪了一下,偏头略一思忖,指尖轻抚过唇角,“我喜欢你?”

  “嗯。”代亦然微蹙着眉头,垂眸低低地应了一声。

  祁时低声轻笑,“那今天说了,我喜欢你。”

  “敷衍。”代亦然扫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评价。

  祁时扬眉,张嘴刚准备再说什么,就听代亦然接着说,“闭嘴,不要再说了。”

  祁时掩唇轻咳了一声,遮住唇边溢出的笑意。

  代亦然睨了她一眼,低声嘟囔,“哄小孩儿呢。”

  “没哄你,我有多喜欢你,不是显而易见么?”祁时轻声开口,语调近乎温柔。

  “闭嘴。”代亦然僵着一张脸,耳根早已通红,怀里的靠枕也被捏得变了形。

  祁时抿唇,敛下眸子,指背抵在唇边,笑意一闪而过,“好好好,不说了。”

  代亦然盯着怀里的靠枕生闷气,也不知是在气祁时还是在气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很快就到了该出发前往晚宴的时候,等祁时帮代亦然把礼服穿好,低声开口:“好了,我们走吧。”

  “嗯。”代亦然应了一声,侧眸看向祁时,若有所思。

  慈善晚宴的举办地,此时灯火通明,觥筹交错,相谈甚欢。今天祁时是特地晚到的,只参加最关键的慈善拍卖环节以及之后的答谢晚宴。

  祁时和代亦然进去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迎来了多方打量,当然都被无视掉了。

  慈善拍卖环节进行得十分顺利,代亦然对此兴趣寥寥,而祁时大多时候对在场的人的兴趣比拍品更大,但还是象征性地拍了两件东西,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代亦然看了祁时一眼,挑眉,完全搞不清楚祁时来这种场合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祁时似有所觉,偏头迎上代亦然的视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代亦然眨眨眼,怎么,还真有其他内情?

  等到慈善拍卖会结束,所有人有序退场的时候,祁时拉着代亦然,没动,只安抚性地轻握住她的手腕,眼看着大多数人离开,却撞上了一个让代亦然眉头紧蹙的人。

  祁时侧眸看了代亦然一眼,又看向那个人,微微眯了眯眸子。这人显然并不是这次慈善晚宴的受邀者,看起来像是通过打开的门不小心扫到了宴会厅里的情形。不过,能在这个时间点到这种地方来的人,大概非富即贵,毕竟保安没拦下。

  “代先生,您这气势汹汹的,是有什么事吗?”代亦然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看着并不热络,生疏得很。

  代睿远脸色瞬间就黑了,倒是压着脾气没发火,只是垂眸看了眼祁时握住她手腕的手,沉声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代亦然微愣了一下,下意识侧眸看向祁时,只看到对方微蹙的眉和其间淡淡的思量,于是轻抿了抿唇角,反握住她的手,看向代睿远,淡淡地开口:“她是我女朋友,不过,这件事恐怕和您没有什么关系吧?”

  祁时一怔,转眸看向代亦然,眼底仿佛有碎了一地的焰火,一片潋滟。

  代亦然没看祁时,倒是被对方分外灼热的视线弄得红了耳根,连带着那一脸的冷淡都差点儿没憋住。

  代睿远怒火攻心,气到说不出话,好半天才咬牙道:“你……我不同意!”

  “很抱歉,您的态度无关紧要,您的情绪请自我消化,我没有多余的心情去关注。”代亦然凉凉地开口,“如果您需要心理疏导,请去找心理咨询师。”

  代睿远面色沉沉,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是想报复我吗?你恨我。”

  “我想您误会了,您会无缘无故去恨一个陌生人吗?”代亦然看向代睿远的目光满是怜悯,“我有点不太明白,是掌控欲在作祟吗?您居然还对我的事情感兴趣。”

  “你小时候多乖啊,现在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代睿远一脸失望地看着代亦然,“你太让我失望了。”

  代亦然轻笑出声,“您真的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了,这是我的忠告,别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我那傻弟弟可还在你手里,或许我应该帮他早日摆脱你。”

  “别打他的主意。”代睿远脸色骤冷,近乎癫狂地盯着代亦然。

  祁时皱眉,将人拉到自己身后,冷冷吐出两个字,“送客。”

  “是,大人。”

  留在宴会厅里的几位低头回道,迈步走过去将人请了出去。

  代亦然回眸,看向数十个留在宴会厅里的男男女女,她的视线经过时,这些人的头都仿佛更低了。代亦然心中疑惑更甚,这些人,该不会是……

  出去的几个人去而复返,将宴会厅的门重重关闭。

  那一瞬间,明明没有开窗,也没有空调,代亦然却察觉到了一阵凉风拂过,紧接着是墙壁上原本用作装饰的烛台接连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让整个空间看起来都诡谲了许多。

  祁时牵着代亦然的手往不知什么时候摆放的长桌桌首走去,那里并排放着两张椅子,祁时和代亦然依次坐下,抬眸去看在座的其他人。

  等到所有人都在座位上坐定,统一面向桌首,一双双猩红的眸子如同醉人的红酒,齐声恭敬道:“日安,大人。”

  祁时略一颔首,抬眸时眼睛一片猩红,她举起一旁的酒杯,缓声道:“日安。”

  代亦然此时突然意识到,她刚刚在这群血族面前说了,祁时是她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