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水:? -? ? -? 】
“下车。”
驾驶座上的男人将汽车停在村口路边,皱紧眉头盯着后视镜,面容不善地对后座的男孩发号施令,
“自己去找李村长。”
身穿简单白T,单肩背着红色书包,杭水面无表情地打开车门,转身关门之际,漠然回视对方不怒自威的脸。扯了扯嘴角,他收住眼神,径自从后备箱取出行李箱,不客气地发出砰的一声响。
汽车的主人不欲多言,一脚踩下油门,毫不留情地掉头离开,卷起一阵尘土,顺带糊了杭水一脸汽车尾气。
男孩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不断缩小的车身,似乎在用目光把它撕碎成废屑。
直到确认汽车完全消失在视野后,他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垂眼掩去眸中不易察觉的脆弱,而后状似无意般抬头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脚下是鸟不拉屎的地,两侧是漫山遍野的田,不远处散落的毛坯房像不要命了一样歪扭倾斜。
杭水简直要怒极反笑,让他在这鬼地方待两个月,他爸什么时候疯成这样了。
他气得直翻白眼,却徒然用余光瞥见一团黑色的簇影,骤然间心跳漏了半拍,倒吸一口凉气,失声惊喘:“昂——!!!”
那条黑狗反被吓得四足一颤,倒退半步,愣神片刻才重整旗鼓,歪着脑袋凶狠地冲眼前的陌生人龇牙吠叫。
一连串尖锐的狗叫声吼得杭水一个头两个大,他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朝后跌撞两步,宣告自己退出这场人狗之争。
杭水头痛地抓了把头发,心烦意乱地拉着行李沿着麦田拥着的石板路往上走,哼哧哼哧地爬到半坡,他喘着气停下步伐,远远瞟见用来乘凉的亭子处蹲着个人。
好不容易逮着个人,杭水没来得及细看对方模样,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村长家住哪啊?”
片刻,没听到回音,他朝那人望去,正好撞见对方上下打量着他的目光,那眼神让他感到熟悉,一种黏腻而恶心的感觉让他几乎瞬间反胃。
杭水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转身扭头就走,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施舍。
“接着往上坡走,不过——”身后传来对方故意拖长的腔调,“这边村房多,你找不到的,求求我的话,我考虑带你去啊。”
杭水深吸一口气,攥紧发痒的手心,一肚子的脏话憋在嗓子眼儿里,冷淡回绝道,
“不用。”
杭水的心情彻底糟透了,他垮着脸沿着上坡继续走,心中一万匹草泥马狂奔,刚才那个人让他不可自抑地想到两天前发生的事,也就是害他被发配到这儿的罪魁祸首。
——真是邪了门了,流年不利,变态都他妈闻着味找上我了?忍一时越想越气,哈哈。
杭水的身后,有道目光始终黏糊糊地附着在他短裤下细削光滑的小腿上。
李尔叼着嘴里的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地摸着下巴,眼神来回扫视对方裸露出来的肌肤,暗自舔了舔下唇,心道,盘正条顺,性格还挺带劲儿。
杭水埋头苦走,陷入在自己的思绪中。
事情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高考结束后,回学校拿毕业证那天,教室里没人,他顾自弯腰在课桌抽屉翻找自己落下的钢笔,那是他爸送他的生日礼物。
他专注地伸手摸索抽屉内壁角落,宽大的T恤领口随着动作下滑,露出前胸大面积皮肤,他没注意到,敞开的后门里悄悄走进了其他人。
“草,杭水,你特么乳头是粉红色的啊,好骚啊。”
轻浮的调笑打破静寂,说话的人是他的同班同学鲁仁贾,他不知何时站在了杭水的侧方身后,和他离得很近。
杭水沉默地从抽屉里掏出那支钢笔,而后起身回头,视线越过面前人的肩膀,他看见被反锁的后门,一时间,空旷的教室里只有两人。
鲁仁贾用那双眯成缝的眼睛毫不遮掩地瞟视着杭水的脖颈,和锁骨之下薄薄的衣衫遮盖住的部分。
他脸上满是油痘,下巴的赘肉随着口水吞咽而颤抖,见杭水木然没反应,大着胆子接着开口,“这么欠干啊,要不要我帮你爽爽?"
说着下流话,他用手猥琐地做出食指在空心拳中穿插的动作,那是充满性暗示的试探和蠢蠢欲动。
眼看对方按捺不住地意欲伸手靠近他,杭水缓慢而认真地将钢笔别在了胸前的衬衫口袋上,而后毫无预兆地一把抡起教室的椅子,砸向对方的脑袋,凳腿的钢棍一瞬间将鲁仁贾砸倒在地。
鲁仁贾没料到看似温顺寡言的杭水会直接动手,勉强稳住破裂的表情,双手后仰撑地,嗤笑道,
“怎么,我说错了吗?你不是gay?”说话间,他摸到自己头顶上汨汨流出的血液,怒火翻涌,气急败坏道,“还是说,你是人妖啊,长得不男不女的,你求我我他妈还不敢上你呢,我嫌——”
杭水眼皮都没抬一下,卷起衣袖,一拳打偏了对方的脑袋,而后抓起他的头发往地上一掼,
“砰!”
“继续说啊,怎么不吭声了。”杭水轻声开口,“你他妈以为我是谁?你找死。”
血迹在连续的摩擦和撞击下染红了地板瓷砖,杭水的动作毫不留情,并且没有停止的迹象,鲁仁贾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他心中的恐惧逐渐强烈起来,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后来,路过的女生的刺耳尖叫,老师们一齐涌入的慌乱脚步,围观人群惊恐万分的脸庞,消防车警笛的长鸣,构成走马灯般的一帧帧画面,落到最后一幕,是父亲的盛怒之下的一巴掌,和母亲转身掩面哭泣时,颤抖的背影。
哦,还有那个被送进医院在脑袋上缝了八针的人渣鲁仁贾。
杭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个渣滓怀着恶意羞辱他,试图侵犯他,他为什么不能反抗?口无遮拦的人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但是,他爸从头到尾都没问他一句,发生什么了什么,你到底为什么会把人打成那样。
他妈哭得梨花带雨,带着哭腔替他求情,她说,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他惯坏了。
他无意识地张了张口,唇瓣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杭水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他的父亲、母亲——啊,是因为你们给我的这副身体,明明是男生,却拥有雌性性征和器官,所以我要被人嘲弄和侮辱。
他毫无血色的唇紧紧抿着,最终,杭水用沉默回应了这场闹剧。
这件事后,他爸就认定了他这人已然根器不利,再不插手治治他的嚣张,以后妥妥的失足青年,危害社会不说,还败坏他老人家的名声。
他爸这人很极端,平时不带搭理他的,现在发现苗头不对,只求一剂猛药瞬间医治好杭水的戾气,竟然想出了把他扔少林寺里呆着的狠招。
杭水:虎毒不食子,但我爹他是真想让我死。
谢邀,杭水志不在学武功。好在他妈一哭二闹三上吊全来了一套,好说歹说,最后他爸勉为其难地做出妥协,把他流放到了他妈妈小时候生活过的李家村,从此与世隔绝,修身养性,成为没钱、没手机、没家可归的新时代三无青年。
就这样,杭水一夜之间从骄矜小少年沦落为变形记主人公。
而在李家村的短短几小时里,杭水相继被路边凶横的黑狗和猥琐的街溜子重创,他暗自立下毒誓,
“我杭水今天就是把腿走断了也要离开这破地方!”
当然,他要先找到村长,打声招呼,再问个路,顺带再借点钱。。。
作者有话说:
正牌攻尚未出场,躁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