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真正的少奶奶已经逃到香港去了,您真的不打算派人把她抓回来吗?”盛霁皖坐在书房里听着手下的汇报,面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自打完婚第二天,祝松予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和他一起回门,又瞒着所有人偷偷跑去医院之后他就起了疑心,而面前这些由手下调查到的结果也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阿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让自己冲进隔壁卧房将那假二奶奶给抓起来。
盛霁皖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阿金却觉得这敲击声就像祝松予的生命倒计时一般。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的是,盛霁皖却并没有雷霆大怒,更没有下令让他去抓人。
“你是说,他是个男的?”
阿金愣了一下,沉痛地点了点头。
是也。隔壁这位不仅是个假的,还是个男的!
“是的二爷,那日协助宋家小姐绑人的几个地痞已经招了,他们也是被那人的长相给骗了,以为他是贫苦人家的姑娘,谁知绑回来了才发现是个男的,于是只好将计就计,让他代替宋家小姐嫁了过来。”
男的。
难怪大婚之夜拒绝圆房。
假的。
难怪回门那天不敢同行。
盛霁皖一时心中五味杂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竟是一个男人。
“二爷,您看这......”
盛霁皖挥了挥手打断道:
“我让你派人跟着他,还发现了些什么?”
阿金想起自己的调查结果,立即道:
“这假二奶奶无父无母,打小被人收养,那日他去医院看望的正是将他抚养长大的老婆婆,据说是患了肺病,现在正在隔离病房治疗。那几个地痞说,他愿意替宋家小姐嫁过来正是为了筹钱给那老人家治病”
盛霁皖转动着手中的钢笔,面无表情道: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阿金摸不准他的意思,犹豫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
“他平日里除了去医院看望病人就是去报社送稿子,对了,昨日还去了大都会舞厅,不过很快就回来了。”
盛霁皖想起昨晚舞厅里那道似有若无的目光,心道原来是他。
“你说他去报社送稿子,送什么稿子?”
见他问起,阿金突然激动起来,脸上竟泛起兴奋的表情。
“二爷,您可能想不到,原来这假二奶奶竟然就是最近风靡上海滩的连载小说《落花记》的作者!您说他为什么会去大都会,是不是就是为了实地考察?我就说那大世界的原型肯定就是大都会!”
盛霁皖皱了皱眉,疑惑道:
“什么《落花记》?什么大世界?跟大都会又有什么关系?”
阿金见他竟连《落花记》都不知道,不由大吃一惊,忙解释道:
“这《落花记》是上个月起在《晶报》上连载的小说,讲的是一位落难小姐在大世界舞厅与一真情阔少相遇的故事,那故事正发生在咱们上海城,读者都以为故事里的舞厅其实就是大都会舞厅。”
盛霁皖想了想,昨日他去舞厅视察的时候,确实听到有人在说什么《落花记》,孟小田的,当时他还没在意,没想到竟还有这一层缘故。
难怪唐缇昨日与他提起近来生意极好,客似云来,笑得嘴都合不拢。
阿金是很喜欢《落花记》的,每逢出刊必定买来读,看到动情处恨不得自己化身为那至情至圣的钱飞岩,将孤苦可怜的孟小田搂入怀中,一期看完后还意犹未尽,只恨那作者不将故事一次写完。
然而任他如何想,也没想到作者竟然是新过门的二少奶奶,还是个假的。
他们二爷纵横商场多年,在上海滩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向来只有他坑人,哪里有人敢坑他?
如今二爷知道了真相,恐怕不会轻易放过那假二奶奶,只是不知能不能留他一条命,将《落花记》先写完。
盛霁皖靠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
阿金不知道,盛霁皖此时心情很是复杂。
他对宋家小姐并无感情,不过是想遵从母亲的遗愿,以告慰逝者亡灵。
新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不重要,左右他也只是需要一位能够帮他搪塞麻烦,应酬外界的女人罢了。
他从未将人真正放在心上,却不想竟被狠狠地摆了一道。
如今亲事已然结成,且当时为了断绝旁人念想,他特意将婚礼办得轰动盛大,整个上海滩谁人不知他盛霁皖娶了一房夫人。
这个时候跳出来说自己被鸡啄了眼,八抬大轿抬回来的媳妇是个假的,那他盛霁皖岂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了?
那宋家小姐果真是好计谋,料定了他即使发现也只能打断牙齿往肚子里吞。
盛霁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自打他成年以来,就不断有人觊觎他枕边人的位置,这几年更是变本加厉,明里暗里往他身边塞人,就连祖母都为他物色好了妻子。
他们主意打得好,左右盛家主母过世多年,当年定下的婚约也早已没人在意。
但盛霁皖偏偏不想如他们的意。
只是,他确实需要一位安分守己好拿捏的夫人,替他挡下那些心怀鬼胎不断往前凑的人。
不过,既然宋家小姐早已有了良人,又是这样一个强势不安分的性格,真娶回来怕也是个不省心的。
眼下这一个,虽然是个假的,又是个男人,但正因为如此才让他有把柄好拿捏。
盛霁皖这几日观察他为人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这不恰好合了他的意吗?
一个好的下属须懂得主动为主人分忧。
阿金见他一直不出声,便开口问道:
“二爷,需不需要我......”他没有把话说完,而是抬手做了一个摸脖子的动作。
天知道他的内心是多么的纠结,没想到有朝一日竟是自己亲手结果了那《落花记》的作者,如何叫他不痛心,不惋惜?
盛霁皖顺着他的目光往隔壁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会,缓缓摇头道:
“暂时不必,留着他还有用。”
阿金心中一喜,看来他还能看到《落花记》的结局了?
盛霁皖倒是觉得,这人未必不能成为一个趁手的工具,只是他究竟是被那宋家小姐无辜牵扯进来的,还是假意接近自己,心性如何,究竟能否为他所用,都还需要细细考察一番。
“祝松予是吧,继续给我盯着。”
——
阿金:要死可以,更完再说。(一个无情的催更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