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纪靳洗完澡裹着浴袍站在阳台上,房间内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几秒后,影子消失。
佘时正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刷着视频,纪靳给他发的消息愣是没回。
自己舒服躺在被窝里,殊不知未知的危险正慢慢向他靠近。
阳台那块佘时很少去,回到家几乎都躺在床上,下地的次数少之又少,哪还有闲心去阳台闲逛。
此时,阳台处起了轻微的声响,佘时并没有把它当做一回事,只以为是风起。
接着,窗帘没什么东西撩起,一心都在手机上的佘时并不知道。
直到头上的光线被遮挡住,他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头。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卧槽!大变活人!”
佘时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整人从床上弹起,像只受到惊吓的猫。
“你她妈怎么过来的?”
那人影的主人说:“阳台挺近,中间缝隙不大。”
佘时抽了抽嘴角,无语道:“需要我夸你聪明吗?纪靳,你怎么这么幼稚。”
被人头一次说幼稚的纪靳挑着眉,笑着说:“在你这里,为什么不可以幼稚一点?”
佘时瞬间红了脸,结巴道:“你……你这什么狗屁歪理,下次别走阳台了,不安全,你走大门,我偷偷给你开。”
纪靳一愣,噗嗤笑了出来。
佘时瞪着纪靳,警告他别笑。
谁料纪靳笑得更甚了,佘时涨红了脸,没好气地说:“笑个屁啊笑,再笑下次不可以开门了。”
纪靳这才作罢,温声道:“好好好,不笑了,别不给我开门,不然我只能走私门了。”
佘时很好哄,这点纪靳一直都知道。
他毫不费力地爬上了佘时的床,老实地躺在佘时怀里,倒像是个软绵绵的小娇妻,如果忽略他结实有力的肌肉的话。
什么?肌肉?卧槽,他怎么就穿这个来了。
佘时猛得从床上连滚打爬地下了地,如玉的脚触碰到了冰冷的地板。
“怎么了?”纪靳坐起身问。
佘时抿着唇,耳垂红得要滴血,颤颤巍巍道:“你怎么连衣服都没穿好就来了,知不知羞。”
纪靳挑眉,一低着便看见了自己裸露的胸膛。
浴袍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一大半,纪靳的肌肤瞬间暴露无遗,还有一半堪堪遮住肩膀,欲掉不掉的,像极了古代勾人的狐狸。
纪靳轻轻笑了声,修长的手指撑着下巴,手臂抵在枕头上,狭长的凤眼微微向上挑,眼里满是魅意。
佘时不仅是个颜控还是个十足的手控和声控,以至于佘母总是担心自家儿子以后娶不着老婆。
这下好了,佘时如愿以偿地遇见了他的梦中情人。
“你能不能好好穿衣服?”佘时羞愤道。
纪靳躺在那儿,宛如一个妖孽,“不喜欢么?”
佘时心里默念清心咒,闭着眼睛不看纪靳,“你最好跟我父母见面的时候也这副样子。”
纪靳没吭声,佘时以为他走了,叹了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眸,结果那人出现在自己眼前。
还好,衣冠起码是整齐的。
“我只是怕,你也会忘记了。”
佘时问他:“还要看日出么?”
纪靳不知道佘时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微微点头。
晚上十点多,佘时和纪靳悄悄溜出去乘车出现在一落山腰处的旅馆内。
“日落是看不到的,也就只能看看日出。”
佘时接过房卡说了声谢谢后同纪靳一块上楼,房间内有一落落地窗,可以将整片山下的景象一览无余。
可惜现在早已深夜,除了星星就是风声。
“说走就走,不怕你父母担心?”纪靳问。
佘时白了他一脸,颇有些无语道:“没关系,我一会给他们发消息就好了,再说,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
纪靳疑惑地指了指自己,说:“我?”
佘时点点头,不自然道:“那什么,你不是很喜欢看日出。”
说罢,抬眸看了眼纪靳的反应。
那人心情很好似的勾起唇角,凤眼里带着一丝眷恋,他听见他说:“小时候祖母告诉我,要跟喜欢的人看一次日出,那次大家一起看的,不算。”
他扭头看向佘时,突然正色道:“我只想和你一个人看次日出。”
佘时听后笑了,问:“你祖母一听就是个很浪漫的人,她老人家跟你妈妈住一块么?”
纪靳眼神暗淡,平静的声音说出最残酷的话,“她在世界的另一边长眠。”
佘时满脸惊讶,啊了声后迅速道歉道:“对不起,提到你伤心事了。”
说完,还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没什么,她告诉我,如果她死了请不要为她难过,因为死亡代表着新生,也代表着永恒。”
纪靳站在那面落地窗前,月光将他的背影变得分外柔和,致使他说的话在夜间也格外凄凉。
佘时皱着眉,他不理解为什么纪靳的外婆要对一个尚小的孩子说出这种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那话是安慰还是告别。
佘时没说话,站在床沿处看着纪靳的背影,他听那人又开口道。
“祖母死的那天,外公在家中研究数学,他很喜欢数学,每次一进去都要等一个星期甚至更久才出来,祖母患有心脏病,治不好。”
纪靳停顿了几秒,说:“祖母那天突然发作,药一直都放在很显眼的位置,但因为全身都在颤抖,祖母拿不到放在床头柜的药,她费力地大喊着祖父的名字,可此时的祖父正痴心研究数学,根本没有听见祖母的呼喊声。”
“我当时刚上初一,全天几乎都呆在学校,等下午放学回家时,祖母躺在床上,她一动不动,无论我怎么喊她,她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我当时什么都不懂,见祖母身体还有平稳有序的起伏以为只是累着了,我打电话给母亲想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可母亲正在拍戏并没有接我的电话。”
“第二天,她还是没醒,直到祖父从书房出来的那一天我才知道,祖母再次醒不来了。”
哗啦一声,窗外下起了大雨,雨水猛烈地敲击在窗玻璃上,随后又荡起阵阵雨花。
纪靳瞳孔一缩,猛得回头看向佘时,佘时只是忧伤地看着他,走上前,拍了拍纪靳的肩膀,轻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生死是你我都掌控不了的事情。”
纪靳弯着眸笑了,反之抱着佘时,说:“还好你还在我身边。”还好,没有发作,你也没有忘记我是谁。
以往在黑夜能一直陪伴我的,除了月亮就是星星,现在,还有你。
万物总在无声中悄然变幻,今晚太阳落了,第二日还会像今天一样升起,变的是时间而不是太阳本身。
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无解的争辩,答案从来都是因人而异。
古人总是渴望着永生,可永生的代价是他们扛不起的,彻日彻夜的孤独成了镶嵌在他们骨梁上的唯一永恒的东西。
到那时,日月星辰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