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前,下午时分。

  看完了房子,林懿墨随李蔚知去了一趟车祸发生的地方,在山崖旁发现了几处九尾狐留下的痕迹。

  林懿墨根据那道雷符的威力和种种迹象卜算了一卦,推测那九尾狐的力量被削弱了些,不会在白日现身,它最有可能出现的时间在亥时,也就是晚上九至十一点之间。

  时间还早,林懿墨便受李蔚知所托,友情帮他看看他家老宅的风水,顺便再算算如何能改变他那鬼怪香饽饽的命格。

  林懿墨接连指出了几个小问题,李蔚知认真听讲,一一记下,样子比到枫江观里上香的信众们还要虔诚。

  “说好的无神论者呢?”林懿墨打趣道。

  李蔚知倒是满脸无所谓:“咱们国家人的信仰,不都是薛定谔的信仰嘛。我都已经见过那些脏东西了,还做什么无神论者,那不是自欺欺人吗?”

  “说起来,你们道观是不是还有个叫皈依证的东西?”李蔚知问道,“回头给我也整一本呗。”

  “哟,我这还没抓住九尾狐呢,你就想要皈依了?”林懿墨挑眉,“那等我把那只狐狸抓到了,你是不是还想送我们祖师爷一具金身啊。”

  “可以啊……”李蔚知眼睛一亮,还真顺着林懿墨的话说了下去,“一座金身好像有点寒碜,不如我直接把你们观里的神像全换了吧!”

  林懿墨瞪大了眼睛,惊恐摆手:“少爷冷静,有钱也不是这个烧法!”

  ……

  傍晚,夕阳西下,几人回到了李蔚知的别墅,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

  林懿墨在花园中漫步,他穿过花丛,沾染了些许香气,竟有蝴蝶在身边环绕,只差一把折扇,便能充作古时小说中的翩翩公子。

  他看似毫无目的地走着,但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脚步稳健,每一次迈步佛都在他的胸中有所记录,从前院走到后院,又从后院再次踱到前院,一路走来,始终沿着某个特定的路线,精确地将院中的草木圈入其中。

  当赵平云来寻他时,他正手持三两根树枝,不时弯腰将从树根处捡来的干枯枝条埋藏在含苞欲放的花丛之中。

  “大功告成。”林懿墨拍拍手中的灰尘,眉眼处染上了些笑意。

  “师兄你这是……”赵平云不解问道,“在布阵吗?”

  林懿墨看着他,不知可否,只道:“世上一草一木皆有其气,我所做的从狭义上来说,并非阵法,只不过是借用草木的气运,构造出一个天然的困局。”

  赵平云恍然点头:“所以,阵法并不一定是人为,亦可引用天地万物之灵气。正因其来自天地之间,并不沾染凡气,也极难被人察觉!”

  林懿墨点头,打了一个响指:“没错。”

  他不禁感慨道:“平云,你的悟性实属上佳,可惜……”

  可惜天不庇佑,使你拥有那样的命格,平白无故背上了个天煞孤星的命,耽误了那许多时光。

  “没什么可惜的,师兄…………”赵平云摇摇头,“我已经想明白了,我能长到今日,的确是靠师父的庇佑,但如今师父既已不再,我便要靠自己闯出一条路来。”

  “天煞孤星又如何,我若不认命,命便奈何不了我!”

  “好!”林懿墨欣慰点头,“你能这样想,便是不枉你师父这十几年的抚育。”

  “平云……”林懿墨的眼珠一转,眸中有千千沟壑,“我胸中有一计,需要你来配合。”

  ……

  深夜,赵平云离开客厅,独自前往卫生间。

  李蔚知的别墅挺大,光是一楼就有两个卫生间。

  赵平云装作对路不熟的样子,摸索到了距离客厅稍远,但紧靠后院花园的那一个卫生间。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刚到子时,阴气最重的时候,寻常鬼怪出没,大多都是选在这个时间。

  但,那只九尾狐却不同。早在一个小时前,它便已经来了。

  通过别墅外的那个天地阵,林懿墨可以轻松地感知到周围的动静,纵使那九尾狐隐藏得再好,也都在林懿墨的监控之下。

  那九尾狐的确有些本事,从缺口处进入李蔚知的院子后,先是隐匿气息在周围转了一圈,毫无疑问地看到了林懿墨在客厅里布置的明阵。它并没有贸然进入,而是潜伏在了外侧,就这样静静地观察了他们许久。

  一方在明,一方在暗,但所谓明暗,实则早已颠倒。

  等到子夜时分,赵平云独自离开阵中,那九尾狐觉得时机到了,便也悄悄跟随着他,准备偷袭赵平云。

  九尾狐擅幻术,先前入李蔚知的梦便是倚靠此等技法,如今想要假扮一个赵平云也并非难事。

  但,它不知道的是,赵平云的离开、林懿墨的明阵、李蔚知身上的符,这一环扣一环,皆是为了在此时将它引出。

  厕所属污秽聚集之地,向来易于滋养阴物,九尾狐为天生精怪,本不在此列,但这只狐狸走的并非正道,也因此沾染了阴邪之气。

  赵平云推开卫生间的门,一切如常。

  他按照正常的流程如厕,当解决完生理问题,按下冲水按钮的那一刻,空气中忽地吹来一阵阴风,吹到了赵平云的后脖颈处,令他不禁瑟缩了一下。

  “谁?”赵平云立即警觉,猛地转过身去,满脸警惕地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疑点。

  他疑惑地回头,眼神闪烁不定。

  就在这时,原本只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忽然大开,阵阵猛烈的冷风灌进房中,一个模糊的黑影从外蹿出,稳稳落地,发出细微的声响。

  赵平云脸色大变,连忙后退两步,从袖中拿出符来,手中迅速结印,想要抵挡对方的入侵。

  然而,那黑影的动作远比他预想的要快,只不到一秒的功夫,赵平云骤然昏倒在地,丧失了反抗之力。

  “哼……”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像是老式的开水壶那般刺耳,“不堪一击。”

  黑影在明亮的灯光下显现,正是那只九尾狐。

  不同于刻板印象中浑身洁白毛发蓬松的九尾狐,这只狐狸有一身灰白杂毛,毛发有些稀疏,似乎一阵狂风便可将其吹落,它的左耳缺了一个口子,九条尾巴也是缺了几截,浑身上下布满了愈合后增生的伤痕,看上去凶悍异常。

  它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昏迷的赵平云身旁,两只前爪在赵平云的身上扒拉了几下,从他道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木牌。那是林暃刚给赵平云做的,在祖师爷面前记过,虽然做工比不上林懿墨的那个小木雕,但也算是一个证明,说明赵平云从此得到了认可,正式成为了枫江观的道士。

  九尾狐叼着那木牌,从赵平云的身边跳开,抖了抖自己的毛发。

  一股淡淡的烟尘自它身上散开,伴着有些黯淡的光,待一切散去,九尾狐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与倒在地上的赵平云相貌体型如出一辙的人。

  它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一番自己的声线,很快便连声音都与赵平云一模一样。

  它转了转手中那块木牌,将它收入袖中,随后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满脸轻松地推开了门。

  房门再一次关上,伴着「砰」的一声,原本昏迷不醒的赵平云缓缓睁开了眼睛。

  ……

  “无耻之徒!”林懿墨还未讲完事情的经过,那被牢牢困住的九尾狐便发出了一声怒喝,那双浑浊的眼睛如猛兽般死死盯着林懿墨,仿佛下一秒便要冲过去将他撕碎。

  林懿墨还没做出什么反应,李蔚知倒是率先上前,踢了那狐狸一脚:“安静点,丑东西,我还没听完呢!”

  李蔚知这凡人的一脚当然对九尾狐造不成什么伤害,但却是个极大的侮辱,那九尾狐的挣扎更甚,却怎么都逃脱不了,只能不断从口中发出些无意义的啸叫,似乎是在用狐狸的语言咒骂他们。

  林懿墨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对这狐狸的尖叫颇为不耐,他走到茶几边,刚要提笔画张噤声符,却见赵平云忽地上前,将袖中符咒挥出。

  那九尾狐原本咬牙切齿,可赵平云那符一贴上去,它便立刻止住了咒骂,眼睛也不再怒视众人。

  它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九条残缺的尾巴在身后摇曳了几下,竟是缓缓合眼,慢慢睡了过去。

  它呼吸均匀,面容安详,甚至还时不时咂咂嘴,仿佛是陷入了一个极好的美梦之中。

  “喂,喂?”李蔚知好奇地上前踢了踢那九尾狐,却见它纹丝不动,睡得极沉。

  “好厉害!”李蔚知惊叹道,看向赵平云的眼神都有些变了,变得更加崇敬,俨然已经将少年的地位拔高到了和林懿墨一个水平。

  赵平云的脸在李蔚知的注视下又一次涨红了,他摆摆手,谦虚道:“都、都是师兄教我的,我不过是依葫芦画瓢,没什么厉害的。”

  林懿墨浅笑,拍拍赵平云的肩膀,道:“别这样过谦,我只教了你一个混淆咒,可以让你假装昏迷,骗过这狐狸,但这以咒入梦的本事可是你自己悟出来的。”

  “平云,你的确很厉害。”林懿墨的面上全然是欣慰,毫不保留地夸赞道。

  赵平云低下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谢、谢谢师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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