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坛子打翻◎
止咬器——防止S级以上灵兽发生精神□□, 特级研究所去年专门研发出来的防护产品,又称安全闸。灵兽的等级越高,精神脑波就越不稳定, 越需要物理器械严加控制。
黑铁止咬器形状简约线条流利, 质感内敛深沉, 硬生生做出了观赏价值,内侧刻着三角形警示标志,两侧金属皮带扣,灯光一照,泛起锐利锋芒。
楚鸣鹤眼神扫过周苏郁的脸,没办法想象这张白净面容佩戴如此粗野的止咬器会什么感觉。
楚鸣鹤把电脑椅从写字台前转过来, 通讯器被一只手轻巧一勾, 脱离掌心。
楚鸣鹤朝“抢劫犯”看过去,只见周苏郁将食指抵在唇边, 做了一个“我来”的口型。
楚鸣鹤看着他,默许周苏郁的动作, 他实在好奇周苏郁能玩出什么花样。
恰巧四目相撞, 周苏郁温和地笑了笑, 注意力回到电话上,语气明显温柔起来, “您好, 我就是楚先生的契约者, 也就是你们口中的人体兵器。”
“您是周先生?”那边的语气明显顿了一下。
“不耽搁您的时间, 我单刀直入了。主办方没有明确规定不能携特殊种进入……”
那边打断他, “是这样的, 最近特殊种精神□□频次急剧增多, 就算楚先生是大总统的儿子, 我们也不能开这个后门。”
周苏郁一哂,屁股直接坐到楚鸣鹤大腿上,电脑椅不堪重负地晃颤几下,“有威胁性,戴上电控手环和止咬器就行了,或者配备武装人员跟着,有危险举动直接麻醉处理。”
楚鸣鹤咬牙切齿,脸都青白了,“你起来。”
“而且你们并没有在大赛条令上面加上这一条规定,口头宣誓,不太具有完全的法律能力。”
周苏郁说得十分有条理,有些细文连体系内的楚鸣鹤都不太清楚,令他稍微刮目相看。
那头似乎被折服了,有点不情愿道:“您是S级特殊种对吧?家庭住址,年龄,姓名,身份证号还有亲属报一下。”
周苏郁说了一长串信息,最后的监护人那里,他想都没想,直接报上楚鸣鹤的名字。
“我们是家属。”周苏郁说。
“兄弟吗?”
周苏郁本来想顺着他的话往下编,可下一秒,楚鸣鹤的声音就在耳畔边响起。
“夫妻。”
楚鸣鹤一手揽着周苏郁的腰,一手拿过通讯器,淡定自若道:“我们是法定夫妻。”
周苏郁僵直地坐着,手不知道往哪放。
很奇怪的是,他自己可以恬不知耻地说出这两个字,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可听到楚鸣鹤说,顿时觉得脸上发烧。
“你差不多得了。”周苏郁伸手掐了一下楚鸣鹤的腰,“好痒。”
周苏郁打了一下楚鸣鹤的肩膀,动作像小猫挠人。却令楚鸣鹤产生错觉——周苏郁和他调情。
实在忍不住,笑音从楚鸣鹤齿缝里漏出来。
“噗。”
说完,那边静默好几秒,似乎被唬住了。“夫妻”这两个字力拔千斤震耳欲聋的沉默,过了好一会,才道:“好的。”
周苏郁抢过通讯器,气笑了,“有病啊你?”
楚鸣鹤脊背挺直,带着点笑意看向他,“嗯。”
“还嗯?”周苏郁乐了,仿佛和楚鸣鹤的设定调换过来,这回轮到他被调侃了,“没想到啊,我竟然会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铁树开花了?”
他们不知道还在通话中,对方被迫听到不该听的私房事,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挂了。”听到忙音传来,才发现电话挂断了。周苏郁挑眉看向楚鸣鹤,笑容玩味。
“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楚鸣鹤的呼吸忽然逼近,松弛,冷静,透着不容置疑的霸道气息,“我只是陈述客观事实。”
突袭猝不及防,周苏郁“哦”了一声,下意识往后退,可楚鸣鹤骨节分明的大手揽着他的腰,一下子被拽回去。
“嘶。”周苏郁的尾巴竖起来,炸毛了。
椅子一转,楚鸣鹤欺身压过来,强势阴影将周苏郁牢牢圈禁住。
楚鸣鹤的卧房收拾得整齐有序,两面是巨大的原木书柜。这一退,背部就抵到了柜面上。腰侧剐蹭到锋利的拐角,他扯着嗓子叫了声,双手推拒楚鸣鹤宽阔的胸膛,危险的气息无孔不入。
面对绝对的精神力差距,周苏郁的腿根软下来,嚣张气焰被泼得渣都不剩。
周苏郁觉得场面尴尬,以前和楚鸣鹤相处,总是互损嫌弃,可自从他在祭坛上晕倒,被楚鸣鹤所救后,之间气氛就微妙暧昧起来。
尤其在楚鸣鹤说出“尝试对他温柔一点”之后。
周苏郁以为楚鸣鹤会问他伤到了没,可对方只笑了一下,伸出手,抚上他的腰———也就是被撞到的地方,左右来回轻摁。
周苏郁仿佛踩到电门,身体一下弹开,“骚扰良家妇男啊你!”
楚鸣鹤语气无辜,身体却被周苏郁若有若无的撩拨起了反应,“我只是检查你伤到没。”
妥妥的白切黑!周苏郁咬牙切齿,伸手捏住他的下颚,“你最近好像有点猖狂。”
“是你教我的。”
“……”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周苏郁无奈地想,都是自己孽力回馈。
“这是论文?”周苏郁瞥到笔电的屏幕,文档只写了几行英文开头。
“SCI,后天要交给导师过审,如果顺利,下个月就可以在国际灵兽交流论坛上面刊登。”
楚鸣鹤难得和他说自己学业上面的私事。
周苏郁腹诽,你可真够卷的。
于是周苏郁就驴下坡,“你继续写吧,我不打扰了。”
“你看着我写。”
周苏郁看了看空旷整洁的地板,咬下唇, “我去隔壁拿把椅子。”
“你就坐在这。”
“坐你身上不累?”
楚鸣鹤将周苏郁抱回电脑椅上,将鼻尖伸进他的衣领,嗅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你陪我一会儿。”
周苏郁手心冒汗,楚鸣鹤看似善良温柔,成熟稳重,其实执拗又顽固,还有抖S腹黑的霸总属性,最甜蜜的语气让人不敢违逆。
周苏郁暗暗叹气,捏了一下楚鸣鹤脸颊上的肉,“今天就从你一次。”
楚鸣鹤笑起来,握住他冰凉的手指,“好。”
周苏郁盯着屏幕上滑动的字符,键盘敲击声仿佛催眠曲,脑袋逐渐朝楚鸣鹤肩膀歪过去。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滑动鼠标的时候,楚鸣鹤不小心碰到他的手。
周苏郁顿时惊醒,揉两下眼睛,“小时候一直是易寒体质,大概也有受到阿加雷斯血脉影响。”
阿加雷斯雪豹居住在冰封雪山之巅,继承者血脉者身上充斥着冰川暴雪的气息,冷冽又迷人,血液都是冰做的,仿佛拒人千里之外。
也许是没开窗通风的原因,周苏郁感到胸口发闷。他解开领口的两颗纽扣,试图让紊乱的气息平稳下来。
没什么事儿,他不想再多待。不是不喜欢和楚鸣鹤待在一起,而是动物本能告诉他再这样下去很危险,“我回去了。”
谁知楚鸣鹤没有放他走的意思,从电脑面前抬头,看向他,语气认真严肃,“张叔说你上个周末在楼梯拐角晕倒了,怎么回事?”
那时候,周苏郁还住在楚家豪宅。他早上起来见楚鸣鹤不在,于是忘记吃早餐,也许是贫血或者低血糖,刚想下楼,就晕倒了。
可楚鸣鹤完全不信这一套。
周苏郁的脸色并没有变好,他看在眼里。
脸颊消瘦许多,显得眉骨更突出,眼窝更深邃。紫色的眼睛更显妩媚,高贵和精致。像一个被逐出家门长期啃野菜的欧式贵族,有种病态脆弱的美。
“你是不是跟兽灵之祖还签订了别的契约?”
“没有,我对天发誓。”周苏郁朝天花板竖起三根手指,“骗你天打雷劈。”
兽灵之祖魁雯是阿尔法星灵兽的集体能量来源,长期卧居在阿尔法星皇家地下祭坛,现在由皇室成员轮流看守。被它选中的人,可以签订契约,用自己的身体换取力量。被选中的人要么天赋异禀,要么潜能无限,要么精神力充沛的天之骄子。
但带来的负担,是身体机能下滑,寿命缩减,精神力脆弱枯萎,灵魂能量逐步衰竭。
楚鸣鹤想着,当时的情况下,以周苏郁的性格,一定会牺牲自己,换做是他,也会这么做。
但他会心疼,会辛酸,会替他感到不值得。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暖黄色的氛围灯下,周苏郁紫色瞳孔里的光点明明灭灭,“这么小气,就那一次而已,以后不会给你添麻烦。”
楚鸣鹤知道他误会了,“你要多关心自己。”
周苏郁漫不经心 “好好好。”
楚鸣鹤知道他敷衍,所以没再说什么,“你回去睡吧。”
周苏郁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还以为今晚要圆房了呢。”
楚鸣鹤笑, “怕你明天在傀儡庄园晕倒。”
周苏郁眼皮一跳,迅速将衣领扣好,衬衫下摆塞进腰带,咬字清晰道:“衣冠禽兽。”骂完便奋然离去。
楚鸣鹤的嘴角上扬很久,夜深人静,论文没写多少,将电脑屏幕调成夜览模式,盯着键盘出神。
这间人才公寓后来被楚烨按揭下来,三室两厅的精装修。其中一间作为工作区书房,另外两间分别是主卧和客房。事实上,成婚后,周苏郁一直住客房,有时候变成灵兽形态,减损体能消耗,卧在工作台后面的懒人沙发上,好奇地观摩楚鸣鹤写论文,打印资料和核对当天实验数据。
睡觉的时候会露出柔软的肚皮,楚鸣鹤趁他睡着,手欠地呼噜一把。
论文初稿完成后,楚鸣鹤在懒人沙发上靠了一会儿。
几根雪豹毛蹭到了衣服上,他不禁想象着周苏郁躺在这里的时候——尾巴有一下没一下拍打着地板,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四肢蜷缩起来,粉红色的肉垫摸起来很柔软。
疲倦和夜色一块儿袭来,将楚鸣鹤卷入梦乡。
这时候,门开了一条缝,周苏郁确认他睡死了,脱了拖鞋,小心进来。
他拿着一条羊毛毯子,扔到楚鸣鹤肚子上,然后将胳膊掖进去。
楚鸣鹤总在电话里向秦逸抱怨胃寒,他观察了几天,笃定是不盖被子睡觉的缘故。现在进入初秋,深夜寒露浓重,容易受凉。
他端详了一会儿楚鸣鹤的脸,无聊地拨弄了几下他的睫毛,“可惜这么好看一张吃软饭的脸,居然比我还禽兽。”
五分钟后,周苏郁走了,楚鸣鹤睁开眼。
手指攥住柔软的毯子,心脏跳动得很快。他忽然觉得搞笑,这家伙怎么跟做贼似的,而且脚步声一点都不小。
虽然周苏郁看起来没有条理,粗枝大叶,和他两个极端。但心思细腻,正紧事会考虑仔细周全,反差其实挺大。
也难怪学校社会都有这么多人觊觎他,潜在情敌真的多,楚鸣鹤忽然滋生出邪念———将他永远拴在自己身边,雪豹是猫科动物,野性,骄纵,轻慢,如果戴上锁链和项圈,会被乖乖驯服吗。
第二天凌晨时分,一行人整装待发,经过两小时的时空跳跃即将到达傀儡庄园所在地——奥比休斯星。警示灯红色变成蓝色,飞翔光翼折叠收缩,椭圆形状的高级飞行器轰隆落地。
待飞行器停稳,梁孝洲率先从舷梯下来,大风刮起周苏郁的帽沿,被楚鸣鹤一手摁住。
奥比休斯星位于银河系荒星带,天空是瑰丽的粉紫色,晴朗无云,戈壁荒原的白杨树笔直高大,垂下一片片浓荫,远处的沙地是诡异的猩红色,不知名野兽的骷髅在滚滚烟尘里露出獠牙,这里是荒无人烟的肃杀之地———距离傀儡庄园只有几百米路。
傀儡庄园是一座荒废的中古世纪的古堡,矗立在荒漠之上,一轮血日映出黢黑可怖的轮廓,秃鹫般大的白色蝙蝠藏在屋檐下,变种乌鸦成群结伙在古堡上方盘旋,“呜—呜—呜”,发出嘶哑哀鸣。
楚鸣鹤朝远处眺望一眼,周苏郁懒洋洋地跟在身后,手捏了一下后颈的酸疼部位。
他从小晕机,时空跳跃的颠簸让他刚才差点吐到楚鸣鹤身上。被楚鸣鹤忍无可忍敲晕昏过去之后,因为睡姿不端,脖子压麻了。
实际上是楚鸣鹤盯了他好一会儿,最终妥协了,看在昨天晚上的温存上,将周苏郁歪斜的脑袋揽过来,靠到自己肩膀上。
碎发像松针扫过脖颈,温热的面颊隔着薄布面贴上肌肤,他感觉周苏郁脑袋挺沉。肩膀之上,仿佛承载一个宇宙的重量。
不过这些后话,周苏郁就完全不知道了。
他看到楚鸣鹤脖子上的红印,奇怪道:“你昨晚落枕了?”
楚鸣鹤突然间转过头,忽略周苏郁的问题,“我派了我的私人医生跟着你,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他不和我们一个航班,但很快就到。”
周苏郁没想到他这么体贴周全,“那我就不客气了。”
听到这句话,楚鸣鹤的胸腔忽然泛起一些特别的情感。
一个戴着“大赛组委会”红色臂章的工作人员迎着风沙走来,一边抱怨恶劣天气,一边将透明的封装袋交给楚鸣鹤。
“止咬器?”周苏郁抢过来,轻笑一声,“没想到还真的准备了。”
“这是什么?”秦逸凑过来,看了一眼,直男受到了神魂欲震的巨大冲击,“啧,这么涩。”
周苏郁解释用途,拍了一下秦逸肩膀,“别想多兄弟。”
调整松紧带,大小好像怎么调也不对。宇宙各地的驭灵师们纷纷投来微妙的目光,响起窃窃私语。
直到楚鸣鹤的声音拂过来,“没叫你现在戴。”
“我就玩一玩,好久没弄过了。以前我被关在看守所里的时候就有这玩意儿,当时还有狱友过来搭讪,被我一拳揍飞了。”
周苏郁一回头,楚鸣鹤的目光沉郁的吓人,他从没见过楚鸣鹤这般严肃,“虽然看着容易,其实戴起来还有点疼,你看这皮带,特别硬。”
接着,腰上搭过来一只手,手掌宽大,骨节修长,牢牢地攫住最敏感的位置。电光火石之间,周苏郁已经被楚鸣鹤勾到了怀里。
“去没人的地方。”楚鸣鹤沉声道:“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