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 你耳垂有颗痣。”
周苏郁盯了几秒,手放开。
这可把楚鸣鹤憋屈得够呛。
这么大阵仗就为了看自己耳垂上的痣?
楚鸣鹤感觉这人的行为模式真的很难理解,毕竟他也是个即将步入青春期的少年, 好胜心在周苏郁漫不经心的脸的刺激下, 愈演愈旺。这让他怀疑周苏郁说话的真实性。
于是伸手捉住他的袖管, 擦过凸起的腕骨,隔着衣料,蹭过冰瓷似的皮肤。
这人身上怎么这么冷?像雪一样。而且脉搏微弱,无胜于有。
愣了一下,周苏郁就开始在那儿叫唤,最终他们呈现出一种扭打的姿势, 闹了几个回合。
最令他懊恼的是, 周苏郁一直捂着面具不放。他伸手想去掀开,后腰不慎磕到床头柜上的水晶灯。
周苏郁反应敏捷, 轻松就接住了。
放回原位,他往后退一步, 语态严肃地教育他, “你抽什么疯?我可是接受过专门训练, 万一我想来真的,你的身体零件都会被我拆散。”
谁知楚鸣鹤根本不过耳, 他喘着气诘问, “你为什么要躲?”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我不躲等着吃你拳头?打人不打脸, 我看你就是嫉妒我的美貌。”
“噢。”楚鸣鹤抬起眼, 感觉他们好像熟了点, “你不是说自己丑得没办法见人, 非要用面具挡着?这会儿怎么这么理直气壮?”
见楚鸣鹤士气大振, 就知道自己说漏嘴。
也不怪他, 周苏郁从小凭着这一张俏脸横行天下。
嚣张矜骄成为惯性,这种自恋的话,对他而言,自然是顺理成章脱口而出的。
“我真的很怀疑你。没一句真诚的。”
楚鸣鹤望着他被面具阴影罩住的眼睛,想从中挖掘出什么。
周苏郁虽然看似底气十足,其实虚得不行。幸亏他戴了美瞳,不然真逃不过这家伙细致的洞察力。
血脉融合之后,他的瞳色越发妖冶,紫得惊人。
据说阿加雷斯雪豹之中,有一部分的瞳色就是这种惑人的紫,好像是因为基因突变。
“那你觉得我是谁?”周苏郁就坡下驴,“蛰伏在大少爷旁边图谋不轨的刺客,保镖只是为了取得少爷信任,更好接近,时机到了就取人头。电影里不是经常这么演吗?”
说实话,楚鸣鹤刚才真的冒出这样一丝念头,他露出一点点被看穿心思的局促,“那我也不怕你,我房间有安保系统,窗外面有远程监控,你就算杀了我,也逃不了。”
掉在枕头旁边的通讯器震动一下,两道目光同时落到上面。
周苏郁抬眼,和楚鸣鹤尴尬对视一秒,眼疾手快地捞起来,是一封未知IP的星际邮件。
看到内容,周苏郁知道发件人是谁了。
转头和楚鸣鹤说,“恭喜你,我现在要走了。”
“去哪里?护卫兵的行程都要报备。”
“我现在不是向你报备了吗?”
“要跟我爸爸说,还要部门文件审批什么的,最快也要半天。而且你的资质审查还没有过关,就算考核得了第一,还有其他测试。”
这句话是楚鸣鹤因为紧张瞎扯的。
但“泽西”目光玩味,楚鸣鹤就知道他没信。
其实周苏郁在想一个损招。
人的后颈有一个穴位,用合适的力道摁准,可以让他晕厥一个小时左右,这是小时候父亲训练他的。
一不做二不休,于是他趁楚鸣鹤气得喝水的时候,绕到身后。
谁知楚鸣鹤正巧放下杯子,一侧头,意外对牢了一双深灰色的眼睛,隐约透着一点紫。
我靠。
周苏郁的手在离他脖子一个拳头的地方滞着,没等他回过神,整个人就被楚鸣鹤压到离得最近的床上。
柔软的床垫变成仙人掌,在他冷汗涔涔的背上扎满刺。
房间变得无比安静,安静得周苏郁心慌。楚鸣鹤的喘息掠过他的脸颊,暖融融的。
那双幽幽深邃的桃花眼也不断接近,这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四年前会觉得楚鸣鹤是冰冷傲娇的呆子。
因为他当时没有长开,婴儿肥显得人很钝,加上不苟言笑,语调平平,经常和他话不投机,所以才会让他觉得像根被水泡烂,厚重黏腻的木头.
现在的楚鸣鹤脸型轮廓感很强,五官虽然看似柔和,其实暗藏棱角。
内双长成了桃花眼,稀释了冷感,其实眸光是很温柔的,但只要面对他,就变得飒冷。
但楚鸣鹤没有认出他,不应该会这样。
逼近的心跳让他口舌发麻,他想着怎么摆脱,甚至想要不一拳砸晕自己算了。
这时,楚鸣鹤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你怎么没有心跳?”
周苏郁停止挣扎,被压着实在难受,脸往后仰了一下。
衣襟打开着,苍白皮肤也藏不住热度,迅速红了。
他换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从锁骨一路攀爬到喉结,从耳根到脸颊,被楚鸣鹤看了个彻底。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用膝盖顶上楚鸣鹤的腹部,想把他拨开。
用了七成力,位置翻转。
他骑到了楚鸣鹤腰上,终于松快了。
楚鸣鹤想推开他,左手食指被什么东西一蛰,竟然被周苏郁咬住。
“放开。”他出奇冷静,因为主动权在他这里,这是他的家。
果然,周苏郁松开他,眼神有些迷蒙,泛着水光。
像一只咬错主人的幼兽。
这一瞬间,他同时察觉到对方身体里的血奔涌得厉害,他无端和一个人类建立了通感。
这让他疑惑。
楚氏不仅是皇亲家族,而且祖辈以驭兽而闻名,能感知到灵兽的心理波动,并且在发现危机的时候,用精神力干预。
“我叫人了。”楚鸣鹤勾手去拿通讯器,其实房间里有自动警报系统,按钮就在床头柜上。但他不想把见不得人的事情弄得声势浩大。
“别呀。我错了行不行?”
周苏郁不得不缴械投降。
他觉得楚鸣鹤真的能干出来这事儿,于是放弃上位,乖巧地躺下,四肢大张着。
“你怎么锤我都行,别报警。”
楚鸣鹤看见他细白的脖子因为冷冷热交替瑟缩了一下,表情突然复杂起来。
“你头上是什么?”
灵兽和人类血脉完全交融后,特别在初期,会出现特征外显症状。
比如长出耳朵,尾巴,小犄角,通常不会持续太久。
很显然,十六七岁的少年还没学会控制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周苏郁下意识动动雪豹耳朵,“你说什么?”
“软的。”
电光火石之间,楚鸣鹤烫伤似的收回手。
他脑子里全被柔软细腻的绒毛触感所占据。
“啊?”几秒过后,那张能看出以后会出落得英挺的脸,竟然火速地撤退。
周苏郁面颊周围的皮肤热度也随之下降,他感到眼周泛起点凉意。然后他看见楚鸣鹤鹌鹑似的站在靠近露台的落地窗旁边,眼睛像扫描仪似的上下扫荡他。
左手拄着下巴,思考着什么。
被凝视的感觉很违和,周苏郁胸腔里的血液都凝固了。
“你是特殊种?”半晌,他把无意识握紧着窗帘的手放下。
周苏郁一头雾水,“什么是特殊种?”
他只知道驭兽家族通常把灵兽分为三个种类,普通种,强化种,精英种。再根据稀有程度打上SABCD的能力评估标签。
看来乡下人确实读书少,楚鸣鹤没有感情地陈述,“你理解为半兽人就好。”
这倒是好理解。周苏郁忍不住摸了摸耳朵,触感确实新奇。
“噢。”
楚鸣鹤只能盯着他的耳朵。
慵懒的午后阳光越过窗帘,逃窜进屋,照在周苏郁面具掉了一半的面庞上,汇聚成半张眉目清晰,透着同样慵懒气息的脸。
不知怎的,他心跳快了一拍。
这个人长的还挺好看。
周苏郁把面具戴好,翻身下床,尾巴露出来,又让楚鸣鹤的心脏往前顶了两下。
尾巴尖端的雪白绒毛擦过台灯灯柱,楚鸣鹤用余光睨了一眼,喉咙突然有点痒。
周苏郁说什么也要走,却在勇猛地推开门夺路而逃前,让没收好的尾巴甩到了台灯。
“啪!”
玻璃绽放的声音,牵制住他的脚步。
周苏郁默默收回脚,再缩回尾巴,掐了一下,然后转过身,舀出无辜灿烂的微笑,正对楚鸣鹤异彩纷呈的俊俏脸蛋。
“对不起!”
楼下的女佣的声音穿透地板,“碰着什么了?摔倒了?小楚你有没有事,需要叫奥瑟医生过来吗?”
奥瑟是他们家的家庭医生,楚鸣鹤回答,“没事儿,是可可打碎了花瓶,我现在就收拾。”
“可可?”周苏郁问。
楚鸣鹤用鄙夷的目光注视他,“我家的萨摩耶。”
狗啊。
周苏郁不在乎,蹭到门框边,左腿向前伸,有夺路而逃趋势,却被楚鸣鹤捉住手腕,他无奈转头。
“那我叫两声,算给你赔罪,怎么样?”
什么逗小孩儿的玩意儿。楚鸣鹤扶额。
床头灯是楚璟成送他的生日礼物,从以水晶矿闻名的翡翠星千里迢迢带回来。是国家议员的叔叔,一个老工匠送的临别之礼,无价之宝。
台灯的琉璃罩子彻底粉碎,内芯都断了一角。
周苏郁这才发现它好像价值不菲,因为橡栗色的纯工艺铭牌还没摘,混着碎片残渣,暴露在他眼前,照花了他的眼。
两人四目相对。
楚鸣鹤突然说,“现在精英种的市价很高,我在拍卖行见过。”
周苏郁惊恐万分地望着他。
楚鸣鹤一步步走过来,用资本家的气场彻底压制住周苏郁。
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
舍身赎罪,好像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