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于国际金融中心,有着城市地标之称的双子大厦,总建筑面积高达四十万平方,除了超高标准的5A级写字楼,还囊括了商业银行、证券、基金管理等多家大型上市公司。

  进出这里上班的,大多是些国内外一流院校毕业,专业知识及简历丰富到能写出一本人物小传的精英人士。

  在这群千篇一律穿西服打领带的精英人士中,走进来一个打扮时髦的少年,少年径直走到大堂前台,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接着转身回到一楼大厅,安静坐在接待席的沙发上,等待前台小姐将来访信息传到总经办秘书处。

  他穿了件长袖运动款外套,下身一条刚过膝盖的黑色宽松短装裤,脚上的鞋是某个小众牌子刚出的限量款。整张脸在口罩的遮挡下,从侧面看过去,露出的一双眼睛睫毛浓密卷长,始终淡淡垂眼看着手机屏幕。

  因为气质太过扎眼,周围不时有目光朝他投来,都在猜这个手腕戴着奢侈手表的少年,和盛辉那位年轻的总裁是什么关系。

  而在大厦某高层办公楼内,一个男人敲开了CEO办公室的玻璃门。

  坐在办公桌前看最新财金时报的沈寒,抬头就见着男人正笑眼弯弯走进来,说了一句:“别来无恙啊,盛辉金融的沈总。”

  沈寒盯着眼前这个穿着考究的男人看了半分钟,接着扬眉:“你怎么来了?”

  骆尘锦似乎预料到对方会说这句话,长腿阔步走到办公桌前,随意往桌上一坐,修长的一只手敲了敲桌面道:“我好歹也是贵司外聘的金融投资分析师,一个月总得露几次面打个卡,不然怎么对得起你给我开的七位数年薪是不是?”

  “有什么事你直接邮件通知就行,用不着特地跑一趟。”沈寒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似乎懒得和自己这个发小兼高中同学的男人耍贫嘴。

  骆尘锦看出沈寒心情不是很美丽,笑了笑问:“怎么,沈老板日理万机的,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不会又是因为沈钰那丫头吧?”

  “又?”沈寒登时将眉头皱起来,每次听到沈钰两个字都会给他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啊,一看你就不怎么关注那些娱乐新闻。”骆尘锦笑着拿出手机,飞快地戳了几下屏幕,然后将手机推到沈寒面前,“前几天你家那位二公主又上热搜了,就是这个,你瞅瞅。”

  手机上的热搜标题是:某某综艺上沈钰大展厨艺,凭真本事让主持人方言爆粗口说了句“卧槽,嘛玩意。”

  沈寒脸一黑,将手机扔回给骆尘锦:“你们家族企业是要倒闭了吗?闲的没事成天关注这些无聊的新闻。”

  “你放心,除非爆发全球性的金融危机,不然就算再过五十年都倒闭不了。”骆尘锦笑着拿回手机,继续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还有上几次热搜也特逗,我给你念念,沈钰模仿蜡笔小新语气说东北话,以及沈钰徒手抓非洲巨蛙当场吓哭同台女嘉宾,让男嘉宾直呼救命,哈哈哈哈。”

  骆大帅哥毫无形象咧嘴大笑:“你不知道,我活这么大就没见过比你家这位还接地气的明星,难怪你爸当初那么反对沈钰进娱乐圈,看来是有远见的,她这样的性格就不应该去当什么职业爱豆,参加脱口秀走谐星路线倒挺合适。”

  “你大可当着沈钰的面这么建议。”沈寒整个身体陷在真皮转椅上,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一边处理公务一边淡淡说道。

  “算了吧,你们沈家基因太好,沈钰那张脸就不是走搞笑路线的料。”骆尘锦说完转身打量着旁边现代欧式风格的酒柜,问,“上回那瓶说是能换一辆凯迪拉克的红酒呢,你给喝了?”

  “前几天来了几个老美的融资商,美国人喜欢红酒,就当人情给送出去了。”沈寒眼皮也不抬地说,脸上的表情没有变。

  骆尘锦愣了愣,随即若有所思:“我记得你以前从不搞人情世故这一套,不对,应该说不屑对人阿谀奉承,啧,还真是出乎我意料啊沈少爷。”

  沈寒合上笔记本,俊朗的一张脸看向桌对面的人:“只是一瓶酒而已,说吧,你来到底什么事?”

  “哦对了,听说你之前投了一家名叫汇信的中型电商企业?”骆尘锦正襟危坐在沙发椅上,露出略微严肃的表情问。

  “是的。”沈寒点点头,摊开一只手示意他继续说。

  骆尘锦:“投了多少?”

  “不多,前后加起来不到1.5亿。”这话说得十分云淡风轻,仿佛这1.5个亿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数字。

  骆尘锦点点头:“那还行,不过我得提前和你说一下,我了解到这家企业目前的资金回笼遇到了问题,新产品刚上市就被大批经销商投诉产品质量有问题,而且赊销账款太多,回款率还不到上一季度的百分之四十,有可能面临巨额的银行债务问题,你最好约他们市场负责人或者老板好好谈一谈,实在不行只能撤资减少资金亏损。”

  沈寒低头沉思了一会,然后说:“好,我知道了。”

  “汇信的法人代表是女的吧,听说还是个颜值能力都在线的女强人。”骆尘锦双手交叠,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马上又给咽了回去。

  “是女的没错,姓叶,怎么你也认识?”沈寒目光略微停顿了一下,瞥向对面的人。

  骆尘锦眨了下眼,摇头:“不认识,只不过最近听了许多关于那位叶总的谣言。”

  “什么谣言?”作为在国外名校毕业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沈寒对某些没有丝毫事实依据的东西,很难提起兴趣。

  沈寒甚至连眉头都没抬,拿起办公桌上的一叠方案文件看起来。

  “说是有一个私生子,还和原本有家庭的男人……嗯,你知道的这年头只要是有关感情方面的各路八卦,总是会被传的神乎其神,毕竟都爱打听这些,何况还是行业里名声在外的未婚女企业家。”骆尘锦一脸的无奈表情,似乎对自己本国爱吃瓜凑热闹的传统民风见怪不怪了。

  沈寒听了面不改色地说:“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你还当真了。”

  “真不真不知道,倒是给汇信企业招了不少黑,加上新产品质量不过关,他们公司的信誉现在是大打折扣啊。总之什么女总裁未婚生子,作风不正私生活糜烂等等翻来覆去都是这些话题在炒冷饭,我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骆尘锦说着站起来,走向落地玻璃前俯瞰整座城市的繁华。

  骆尘锦:“流言这种东西蔓延开来,有时候往往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无论真假,一旦有人听信传闻对你产生了偏见,就会说什么无风不起浪,即使是白的也会强行给你抹黑,可见众口铄金人言可畏。”

  沈寒没有看向落地窗前的男人,而是默不作声皱了下眉,既不发表意见也没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好像当对方在自言自语一般,不予理会。

  “不过要是汇信真走到破产那一步,到那时我建议你还是可以考虑收购的,他们的商业计划书我看过,抛开资金链断层这一块不谈,从产品到运营还有企业管理对市场的分析定位各个方面,可以说是拟出一个非常完整的经营体系,连后续的项目风险都考虑进去了,汇信这家电商企业有它的潜力和价值。”骆尘锦重新坐回沙发椅上,笑眯眯提醒。

  “我知道,这也是当初我投他们的原因。”沈寒终于将视线朝向对方,懒懒开口道。

  沈寒这个人,平时不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好像天生就是属于禁欲清贵这一挂,但凡开了金口,又会让人觉得这个男人极具诱惑力,特别是当他用眼神直勾勾望着你时,那种压迫感瞬间就上了头。

  显然当了二十几年直男,只对肤白貌美大长腿感兴趣的骆尘锦是感觉不到这一点,他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然后想起什么开口道:“对了还有个事我想问问你。”

  沈寒:“什么事?”

  “你帮我看看这张照片,我问了别人他们都说照片里这男孩穿的校服,看起来有点像是市区附中的,你弟弟沈默不正好在附中读书吗,你看是不是?”骆尘锦没头没脑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图片,划开放大递了过去。

  原本沈寒想说他家那位高中生从来不穿校服这种东西,但还是看向照片,认真打量起照片里的人。

  照片里是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男生,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只露了个肩膀和脸,留着当代中学生标准的齐耳短发,因为原本头发就很黑,越发显得男生皮肤白得耀眼,除此之外对方眼神里不自觉带着的那么点冷淡,透过照片直白而清晰地显露着。

  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是,照片里的男生五官底子是真好看,左眼眼尾下的泪痣,在这种怼脸拍的死亡角度下,也让看了照片的人忍不住心头一跳。

  “哎别说,看着这照片就想起咱俩上高中那会了。”骆尘锦盯着照片感叹道,语气里透着几分怀念。

  沈寒将视线从照片上移开,不紧不慢说道:“你这照片就光有个衣服领子,也看不出是不是我弟弟那学校的。”

  骆尘锦收起手机,颇为遗憾地说:“行吧,我还以为能从你这里得到点线索。”

  “照片上这人什么情况,让你这么大费周章地到处打听。”沈寒眼底的疑惑一闪即逝。

  “还不是骆尘菲这不让人省心的丫头,我一时没看住,她转头就跑网上和人打游戏网恋去了。”骆尘锦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表情,痛斥着自己的亲妹妹,“也是平时家里给她惯坏了,网恋个拿假照片的骗子,她还给人转了大几万块钱,虽然后面又不知道怎么的把钱还给她了,但这丫头心眼实,非说照片上的这人是真人,天天对着照片叫男神,口口声声说要把人给找出来见一面,跟着了魔一样。我看外头那些追星的小姑娘也不像她疯成这样,我倒宁愿骆尘菲去追星,好歹那些明星都是见得着的,我也认识不少娱乐圈的朋友,托点关系和明星合影啥的都不是问题,谁知道她偏偏就为了张照片来劲,还大言不惭说什么那些男明星没有照片上这张脸好看。”

  沈寒一时语塞,说:“所以你是要把照片上的人找出来,然后带到骆尘菲面前,圆她一个和对方见面的梦?”

  “不是,我是想让骆尘菲明白什么叫网络和现实不可混为一谈,这照片绝对是处理过的,就光露了肩膀以上的部位,下半身捂得那么严实,鬼知道是不是个身高不到一米六体重二百来斤的死肥宅。”

  沈寒:“……”

  此时此刻,两个快三十岁的成年男人,因为一张照片犯起了愁。

  “要真是处理过的照片,肯定是找不着本人的,哪怕是现在这种信息共享的大数据时代,也和大海捞针没两样,放弃吧。”沈寒重新拿起策划案,垂眸淡淡说道。

  骆尘锦看了一眼认真分析策划案条款的沈大老板,接着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熟点让我这个当哥的不用再给她操心,开学也是要上高一的人了。”

  “是吗?读哪所高中?”沈寒心不在焉随口问了一句。

  “和你弟弟一个学校,市重点附中。”

  骆尘锦说完,一阵低低的敲门声响起,总助兼秘书走了进来,说:“沈总,有个自称是您弟弟的人在一楼大堂做了登记,等了快有十分钟了,您看是……”

  “叫人刷卡带他上来。”沈寒说。

  一般像这种高级写字楼都有严格的安保系统,进出都是要刷卡过安检才能通过,外来访客不光要登记信息,还得有内部工作人员全程接待。

  骆尘锦也站起身:“那行吧,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到时候帮我和你弟弟打声招呼,就说骆尘菲也要上附中了,要是碰上了多少照顾一下,好歹尘菲以前还跟在他后面叫了大半年的小默哥哥。”

  “可以,没问题。”沈寒点点头。

  —

  开学当天,高一新生陆续报到,附中门口停满了私家车,被围堵的几乎是水泄不通,每一张新面孔都写满了对接下来三年高中生活的期待和向往。

  与之相反的,高二高三这帮学生则透露出没过够暑假的生无可恋,特别是前一晚还在拼命赶暑假作业的,黑眼圈深的和从放假以来就没睡过觉一样。

  因为高二分文理,除了重点班,其余的班级几乎都是重新排了一次班,很多人从自己原本的班级分到别班去了。

  宁堔在文理意向表上,最终还是选了理科,和沈默一样。

  下了老何的车,宁堔独自拉着行李箱往宿舍楼走,这次不光班级被打乱,连宿舍也是另外按班级分配。

  原本住的那栋楼要让给高一新生,高二则是到对面的另一栋,也就是上一届高二住的宿舍楼。

  九月初夏日的余温还未褪去,依旧是艳阳高照,宁堔没走几步就觉得热得受不了,特别是他还穿着材质不怎么透风的校服,又拖着个死沉的行李箱,整个人就像个行走的火球,到了宿舍楼下额发都被汗水浸湿。

  早在三天前倪棠就往班级群里发了分班通知,整个三班除了几个选文科的学生被分到别的班,以及又进了几个别班的理科生,几乎没什么太大的人员变动,显得十分独树一帜。

  找到属于自己的宿舍门牌号,宁堔发现宿舍门是半掩着的,里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宁堔定了定神,推开门低头走了进去,放好行李箱再一抬头,对上的是三张有些陌生的面孔。

  宿舍里开了空调,冷气刮在脸上,宁堔的表情微微有些僵住,但马上若无其事冲三个室友打了声招呼:“你们好。”

  睡宁堔隔壁床的男生探头看了眼宁堔,说:“这不是宁堔吗?原来你也分到这个宿舍啦,你之前是和谁住一块来着?”

  隔壁床的男生长了张娃娃脸,宁堔依稀记得他叫高明旭,和宿舍里另外两个人都是原来三班的,只不过宁堔从来没和他们说过话。

  “哦,以前我住505,和沈默他们住一个宿舍。”

  宁堔话刚说出口,另外两个人加上高明旭都表现出一脸的惊讶,高明旭又像是想起什么说:“宁堔你好像是和沈默关系挺好的,真牛逼。”

  后来宁堔才知道,高二这学期开始,除了陆之衍,沈默和宋羽扬邢舟都不住校,而是选择走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