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晚自习刚下,宋羽扬还真跑到一班教室放话挑衅,扬言这次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肯定还会在三班,一班永远只能跟在三班后面吃屁。

  狠话放完,短短一个晚自习时间,整个年级都知道一班和三班互相撂话的事。

  而张胜本人,也因为这个事毫不意外在年级里出了名,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之一。

  上次月考中张胜在年级里的排名仅次于沈默,但总分落下第二名的沈默二十来分,年级里除了一班本班的学生,第一次月考过后,几乎没人知道他这个年级第三的存在。

  正是因为这样,张胜也一直觉得挺憋屈。从小到大,只要是和学习成绩相关的,他都能独占前茅,受尽老师同学的称赞,以及在长辈眼里也总会拿他来当弟弟妹妹的榜样。

  换句话来说,张胜就是那种别人家孩子的存在,既是父母的骄傲,也是同龄人羡慕的对象。

  在这种成长环境下,也造就了张胜逐渐膨胀的自尊心,以及傲慢且盲目自信的性格。

  当初张胜以入学考试总分第一名的好成绩,插班进了高雪的重点班,他本以为在第一次月考中,能够超过沈默,拿下第一在年级里脱颖而出。

  谁知道不光没考过沈默,还被一个入学考试好几门不及格,连本科一本线都够不着的走后门的给拿了第一。

  这让张胜始终耿耿于怀,非常不甘心。

  特别是当他知道自己的班主任高雪,还亲自找上宁堔谈话,邀请宁堔转来一班这个事后。向来都是老师眼里热捧对象的张胜,更是觉得自尊心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张胜考了班里的第一名后,班主任高雪甚至连个像样的夸奖都没有给他,同班的同学也都反应平平,所有人的关注点全在年级第一和第二的宁堔和沈默。

  一股几近扭曲的好胜心,在张胜心里逐渐被撕扯拉伸,占据了他仅存的那点理智。

  “你们听说了没,一班和三班刚起来了,好像还是沈默亲自放话,说这次月考要考不了年级第一,把名字倒过来写,哈哈哈哈有趣。”下了晚自习,整栋高一宿舍楼都在讨论这个事。

  “嗐,都是学霸们的娱乐消遣,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先努努力冲进年级前五十再关注这些吧。”

  “说起来一班放话的内谁呀,叫什么张胜的,这名字我怎么没啥印象?”穿着双人字拖的男生突然回头问道。

  “就是上回月考的年级第三,他们重点班的第一名,不过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谁让咱们年级第一第二都太叼了,他一个区区第三就显得没啥排面了。”

  “不过沈默上回也没考第一啊,第一的那个不是他们班新转来的吗,而且还贼牛逼,除了语文其他全满分,这他妈是人能考出来的分数吗?”穿人字拖的男生越扯越兴奋,咬着个牙刷半天不去洗漱。

  他对床的男生想到什么:“你说万一这次又是他们三班新转来的考第一,不光打一班的脸,顺带还会把沈默的脸也给打了,这不成了双打脸吗。”

  人字拖男生立马激动道:“卧槽卧槽,你说的很有道理啊,我怎么这会又希望内新转来的再考个年级第一呢,要真这样,就有好戏看了。”

  俩人正聊在兴头上时,上铺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他们:“行了别逼逼了,都快打熄灯铃了赶紧洗洗睡吧,成绩表后天就出来,到时候再看呗,现在说再多有什么用?快困死了赶紧关灯。”

  “行关灯关灯,要真是三班新转来的考第一就好咯,那多刺激。”人字拖男生往牙刷上挤上牙膏往嘴里一赛,顺手关了灯走出宿舍。

  宁堔不知道自己成了议论中的躺枪对象,从宿舍到教室发现总被人莫名盯着,而且还不止一两个。

  心里觉得烦躁的同时,脸上依旧维持着表面平静。

  午休去食堂吃饭期间,坐在宁堔对面的吴文瞟了瞟周围,确认没人再朝他们看过来,才伸长脖子靠近宁堔说:“你知道现在咱们年级里有多少人希望你能拿这次第一吗?”

  黑框镜片后的目光没有动,宁堔看着面前的餐盘垂眼道:“我这次拿不了第一。”

  “什么?”吴文露出一脸诧异,顿时说不出话来。

  宁堔:“其实谁拿第一都一样,不一定非得是我。”

  吴文沉默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问道:“宁堔,我多嘴问一句,你是不是顾忌到沈默所以故意不考第一?”

  “?”宁堔抬起头,表情带着疑惑。

  吴文放下筷子,一脸认真地解释:“你看哈,你转来之前一直是沈默拿第一,这半路突然杀出个你来,嚯,把他的第一给抢走了,那他心里肯定不爽啊。一次也就算了,次次比他考得好,谁知道他哪天就给惹火了,再和你翻脸那肯定是你吃亏啊,你看咱们附中谁敢招惹他,连高三那帮人都不敢。”

  “高三的?”宁堔夹了块土豆放嘴里慢慢嚼着。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是上学期开学那会的事了。”吴文再次东张西望了一会,确认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才继续说道,“沈默刚来附中时,你是没见过,和现在相比那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染了个烟灰色头发,我去,一般人谁敢染内颜色啊,太考验颜值了,一个不小心就成了杀马特贵族。”

  宁堔没说话,他实在想象不出烟灰色到底是个什么颜色。

  吴文见宁堔没反应,知道自己跑题了,忙将话题绕回来:“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当时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沈默他一个刚入学的新生,突然和高三一个叫刘义的学长结上了梁子,学长家里还是当官的,贼有权有势的那种,好像进附中也是靠家里的关系。你猜后来发生了什么吗,内学长找来外面一帮混社会的混混,指名说要砍死沈默,我没半点夸张啊,是真的说要砍死,当时我听到都吓得一哆嗦。”

  原本反应很淡的宁堔,脸上的表情这才有点变化。

  吴文也没耽误,继续说:“当时沈默被带出学校时,我们都准备报警来着,不过后来也是真的报了警。等警察和老师找到人时,那帮混混早跑了,人影都没见着一个,就剩沈默和那个学长。不过很出乎意料的是,明明是学长带人要砍死沈默,结果却看到沈默手上拿了根钢管站在那,内学长不知怎么的跪在地上不停的给沈默磕头,我听说磕的头都破了皮,还流血了,啧啧。”

  “为什么磕头?”宁堔笑了笑,终于问了一句。

  “啊?”宁堔这一笑,把吴文给笑愣住了,正常人听到这种血腥暴力的事情还能笑出来吗?

  “哦,这个就不清楚了,毕竟只有当事人知道,反正从那件事之后,学长就退学了再没敢在附中出现,也没人再敢惹沈默。哎发生那种事谁敢惹啊,万一被砍死还得搭上条命。”吴文扒了口冷掉的饭进嘴里,唏嘘道。

  吴文想起什么忙说:“我不是故意要吓你啊,你可别因为这个以后就不拿第一了,咱学习上该考第一还得考,这是你凭实力和努力得来的。”

  宁堔安静了几秒,说:“你误会了,我不至于因为这种事……”

  “那就好那就好,走吧回教室先。”吴文端起餐盘。

  “嗯。”宁堔点点头,转身朝食堂外走。

  吴文站在原处没动,盯着宁堔的背影一脸的深思,对方的反应实在太过平淡,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似乎牵动不起宁堔的任何情绪。

  为什么会这样呢?吴文突然觉得自己对宁堔好像一点都不了解。

  —

  下午的几节课上,三班学生个个显得都很心不在焉,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倪棠会来三班发这次月考的成绩表,所有人都等着这一刻。

  坐在前排的宋羽扬一会抖脚,一会又拿着书翻来翻去,急得不行:“不是这学校铃声是不是出啥问题了,最后这节课怎么就这么长啊,你说是不是出问题了?”

  邢舟:“得了你别抖了,抖得我也跟着心烦意乱的,就剩十来分钟下课了,你急什么。”

  “不急不行啊,这可关系到默哥能不能赌赢还有咱们班的荣誉,话我都放出去了。”宋羽扬说着回过头,看向后座的两个不动如山的当事人。

  然后就发现沈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那睡着了,面朝着宁堔看起来还睡得挺熟。

  宋羽扬想说的话立马卡在喉咙里,轻轻叹了口气转过去面向黑板,又轻轻说了句:“这种时候咋还能睡着。”

  宁堔虽然不像其他人那样急切地想知道月考成绩,不过他的心思也没完全在课堂上,今天在食堂里吴文说的那些话,让他想起了一些曾经发生的事。

  历历在目,生灵活现地从他脑子里钻出来。

  宁堔闭眼揉了揉眉心,再睁开眼时,铃声刚好响起。

  三班教室也紧跟着一声欢呼。

  上课的老师气得不行,说了句“下课”就匆匆离开了,这帮学生太难管了。

  倪棠大概是猜到自己班里学生在期待什么,提前等在教室外面,手里拿着份成绩表,下课铃一打径直走进教室。

  课间四下走动的学生一见到倪棠,陆续回到座位坐好,教室里几乎在一瞬间就安静下来。

  宋羽扬喊道:“老师您这次可别再吊我们胃口了,其他都不要提,直接说成绩,简单粗暴点成吗?”

  班里的学生纷纷同意,也说道:“是啊,直接说吧,我们都等了一天,快急死了。”

  倪棠将手里的成绩表往桌上一拍,点头:“行,那我直接说了。”

  除了某位仍在睡觉的大佬,教室里所有人的视线全聚集在讲台上。

  在说成绩之前,倪棠朝着宁堔他们那边看了一眼,宁堔注意到后,将视线收了回来,看着桌面上没来得及合上的书本。

  “这次年级第一第二还是在咱们三班……”倪棠缓缓开口。

  “我就知道,我他妈就知道,一班内孙子该他哭的了。”宋羽扬听了个开头就激动得不行。

  邢舟:“别吵,听倪总继续说。”

  不光宋羽扬,班里其他人也同样激动起来,甚至都看向宁堔座位的方向。

  倪棠笑:“你看,我想一口气说完来着,是你们打断不让我说的。”

  “别别别,老师您继续。”宋羽扬马上捂紧嘴,对着倪棠做了个请的手势。

  “另外让我没想到的是,咱班年级第一名和第二名只相差0.5分,分别是沈默第一,宁堔紧跟其后,考了这次月考的年级第二,不错,都发挥得很好。”倪棠说完,笑着再次看向沈默和宁堔的座位。

  这次没有倪棠的指示,全班自发鼓起掌来,“哗啦哗啦哗啦哗啦”比上次月考还要起劲热烈。

  趴在桌上睡觉的人被鼓掌声吵醒,刚抬起头,就看到前桌的宋羽扬无比兴奋激昂冲他吼:“默哥默哥,你赌赢了,这次年级第一真是你,这次咱们还得好好庆祝一下!”

  邢舟笑:“烦不烦,又庆祝,一个月考得庆祝个八百回。”

  “嗯。”沈默一脸早料到是这个结果的平淡表情,转眸看向同桌的人。

  宋羽扬和邢舟也想起赌注的事,两个人同时看过去。

  宁堔眼神微顿,朝沈默对视过去:“愿赌服输,你说吧,要提什么要求。”

  “没想好,以后再说吧。”沈默语调沉了沉,说完再次趴在了课桌上。

  宁堔:“……”

  宋羽扬和邢舟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道该说啥好,合着打赌这是赌了个寂寞?

  闹腾腾的教室里,没人发现倪棠中途接了个电话,接着神情严肃走出教室,刚出教室倪棠对着电话那头问道:“您说什么,这次月考试卷被泄题了?还要调查所有月考考了高分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