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简随攥着手机,好,很好,前几天刚和程因泽视频完,今天就忍不住跑去医院看了。

  但其实江酩只打算偷偷看两眼,没打算待多久。

  最后还是一直在门口观望的安南进来,把“简随”拉走了。

  安南怕“简随”和程因泽打起来。

  被拉走的“简随”也就是江酩给安南解释了一路,安南摆手大笑,说什么都不信“和简随身体互换”这鬼扯的事情。

  直到江酩说出来安南小时候被狗吓得爬树,结果嘴巴被树上的蜜蜂蛰的像两根肥香肠;还被大鹅咬过屁股然后让自己养的狗去报仇,结果狗也被鹅啄了屁股一人一狗一起往家里逃;被掉在眼前的绿色毛毛虫吓哭结果最后发现只是片绿叶子...

  安南坐不住了,开始意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眼前这个“简随”说的全是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这样私密的事情除了自己,只会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发小江酩。

  安南思绪乱窜,他开始动摇,可是在江酩和简随互换身体和简随被外星人附身之间,安南选择相信了外星人。

  他指着“简随”大叫道,“你你你打住,你这是赤果果的诽谤,你诽谤我啊你个外星人,快说吧你来地球有什么目的!”

  江酩无情地拍掉安南颤抖的手指,“你要是还不信我就是江酩,我还能继续说,你小时候被表弟扎头发还强迫穿裙子,我以为你会哭,结果你问我好不好看...”

  安南即刻抬手制止,他揽住江酩肩膀,“不必再说,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我的好兄弟江酩!”

  再不认老本都让他抖出来了!

  等等,安南一拍大腿,“那完了,刚才我给你打的电话,岂不是简随接的?他该不会去医院逮你去了吧!”

  ......

  如安南所料,简随确实去医院找程因泽了。

  简随距离上次在医院见程因泽也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

  当时的程因泽虽然面色也憔悴,可是没有现在这么的严重。现在的程因泽瘦的皮包骨头,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

  一股复杂情绪在简随心底升起。

  简随不禁开始想,如果自己真的是江酩,看到昔日的爱人生病变成这样,又会怎么做呢?

  程因泽直觉今天的江酩不对劲,走路不一样,眼神不一样,一切的习惯都不一样,可偏偏脸是一样的。

  还有之前视频的时候也是,自己说完一些话后,视频里的“江酩”要再重复几遍才会回答,还说的磕磕绊绊。

  程因泽看了“江酩”半响,他开口说了个“你…”。

  “我?”简随心虚的眼珠乱转,不敢轻易开口,只说官方的问候话,“今天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程因泽不动声色的打量起“江酩”,他眼珠一转转而问道:“酩哥,之前你每天来看我,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简随以己度人,记起之前江酩下班回到家会先过来亲一下自己,然后再去处理工作。

  简随嘴角抽了抽,心下一横,咬牙吻了下程因泽的脸颊,然后立马弹开。

  边亲边吃醋!

  像是被蜜蜂蛰了嘴。

  这对简随来说是极限了!

  虽然程因泽未必愿意让自己吻,知道真相后保不还准想和自己同归于尽。

  “喝水吗..我去帮你倒杯水,加蜂蜜吗…”简随赶紧快步走到放水杯的桌前,装模作样的倒起水来。

  程因泽被突如其来的亲吻整的一愣,但他心思细腻玲珑,他别有深意的说了句:“酩哥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左撇子?”

  “啊?我一直用的是右手啊,你眼花看错了吧…””简随顺势把拿杯子的手变成了右手。

  程因泽还是觉得今天的江酩非常不对劲。

  不过很快程因泽就放弃猜想,他侧头看外面的天气,只觉得阳光甚好。

  “推我出去走走吧…”

  “啊?哦...好。”

  简随怕太强烈的阳光晒到程因泽,就推着他来到了树下,能遮住一部分阳光,但还能保证有光线透过缝隙照射进来。

  简随和程因泽在这呆了大半天,一时无话,就这么安静的看对面草坪上的园丁给花草浇水。

  每一株植物都在尽力的汲取水分和养料,贴别是小草,生命力十分旺盛,即使生在石头缝里,得到的水分和养料最少,也在努力向下扎根,向上生长。

  就在简随以为程因泽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程因泽开口说话了。

  “看过好多赞美小草生命力旺盛的,大概离不了一句只要给点水就能生长下去,但这其实是小草没办法吧,别人都放弃它,它总不能也放弃自己吧。生来就是一颗小草,他也不想这么辛苦的生长...如果可以选择他也想做温室的花,有人照顾有人保护。”

  简随却觉得程因泽不是在说小草。

  对面园丁按照图纸修剪的花枝,简随望着那处说道:“温室里的花被人禁锢被人玩弄,也没有什么好羡慕的。”

  所以他选择脱离了禹家,宁愿做野蛮生长的草。

  程因泽抬头看“江酩”,一直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说简随为什么不愿意回禹家,明明可以做个什么都不用愁的富家公子。”

  程因泽犀利的眼神看的简随浑身不自在。

  简随甚至错觉程因泽已经看穿自己不是江酩。

  简随的眼神开始逃避,“大概是因为身不由已吧...”

  程因泽弯腰把压着草的小石头拿开,小草重新挺直了身体。

  “以前我以为只要我出名了妈妈就会回来找我,我就疯狂拍戏,想出人头地,后来有好多人认识我,也有好多人来找我,但是找我的人里,唯独没有她…我就想明白了,她就是不想要我了…”

  程因泽的语气轻描淡写,好像是在说着和他无关的事。

  简随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因为简随深知,旁观者永远不会对当局者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不过程因泽也并不想要安慰,他依旧自顾自说:“其实我和简随很像,就是因为像我才讨厌他,明明都是一样难堪的童年,明明父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他没有被仇恨蒙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活的这么自在。”

  “你怎么知道他不恨,很多时候他都想掐死父亲给母亲报仇,他恨自己身上有禹家的一半血...甚至也想死了一了百了。可是有个人出现了,让他觉得世界上还是有些存在值得他去追求的。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不过后果自己承担就是了。”

  程因泽再次对上“江酩”的眸子,好像透过那双眼睛在看另一个人,看了一会后他眯眼问道:

  “虽然你是江酩的模样,但你...你是谁?”

  “简随。”

  简随已经没打算掖着藏着。

  在程因泽困惑的眼神里,简随将身体互换的事情简要的说了说了一下。

  程因泽顿时明白了,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这段时间的江酩这么奇怪了!

  程因泽虽然吃惊世界上有如此魔幻的事情发生,但是他还是不死心的说了句:

  “如果,如果有如果,如果当初我不松手,又如果我再提前一点回来,现在就根本不会有你出现的机会。”

  简随俯身,眉眼稍稍一抬,露出些得意:“程学长,琴房的那次你错了,现在你又错了,这世上就没有如果。”

  谁知淡定的程因泽一语中的,语气肯定:“你和江酩是不是还没在一起。”

  这次不淡定的变成了简随。

  简随瞳孔微微睁大,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还是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猜的,如果你们在一起了,你就不会这么着急忙慌的一个人来看我,你好奇我的情况,更想知道我和江酩的情况。”程因泽抬起头来看他,“...你很没有安全感,因为我。”

  程因泽很轻松的就猜中了简随的心思。

  “我害怕酩哥看到你后就心软,我不确定再次遇见他是不是还会选你...”

  “心软...并不是爱,他最爱我的那些年已经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

  简随也不再说话故意带刺,语气含着苦涩:“其实我很羡慕那些年的你,可以得到酩哥毫无保留的爱,现在的酩哥会考虑很多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纯粹的爱一个人了,我现在一路走来,每一步上都有你的影子。”

  “也不尽然。”

  程因泽抬起苍白的脸看向简随,看着那张“江酩”的脸,一时有些恍惚,他落寞的呢喃,“...以前你回来,第一件事从来都不是吻我...”

  ......

  等安南和江酩赶来时,简随正推着程因泽散步,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江酩问了下安南,“我没看错吧?”

  安南觉得该不会程因泽也和谁换身体了吧,不然怎么会让简随推他散步...

  程因泽和简随早就看见不远处鬼鬼祟祟的江酩和安南了。

  简随把空间留给了江酩和程因泽,把在一旁吃瓜的安南拉走了。

  江酩和程因泽谈的什么简随不得而知,回去的时候江酩一直沉默。

  直到快到家时江酩才开口:“明天我会带因泽去看看六六,你和我一起去吧。”

  不知为何简随有些退缩,“...我就不去了。”

  简随不知江酩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提起要让程因泽去看六六,直到江酩把程因泽家里的事情还有和六六之间的关系说了出来,简随才明白为何当初为何是程因泽帮小姑娘起的名字。

  第二天江酩和简随推着程因泽去了江母经常带六六去玩的公园。

  程因泽远远看了一眼和小朋友一起玩的江陆陆。

  就这样吧,一眼就可以了。

  永远这样阳光明媚的快乐下去吧!

  江酩还想继续推他过去,被程因泽制止了,“酩哥,不要和六六提起我,她永远都是江家的孩子。”

  冥冥之中,江陆陆像是感应到什么,她突然从沙堆里站起身往身后看去,可是身后空无一人,只有颗孤零零的大树。

  程因泽到底也是为影帝,认识他的人自然也不少,最近这段时间程因泽生病住院的消息就在网上传散开了。之前江酩曾费过不少力气压制新闻,也买过不少狗仔手里的照片,可防不胜防,狗仔无孔不入。

  狗仔拍的程因泽满脸病容,身形枯瘦,和之前意气风发的程影帝判若两人,外界一时纷纷猜测这位程影帝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遭受病痛折磨。

  也有部分人觉得程因泽生病是抛弃未婚妻当渣男的报应。

  程因泽微博下的评论已经被各种恶评占领。

  “之前就听说这位‘影帝’长得花玩的更花,没少背着那位季大小姐偷吃,现在现世报来了吧...”

  “可惜了,长这么帅居然是个渣男!”

  “垃圾,早点去投胎吧...”

  “一直听说他性取向有问题,该不会是骗婚的同性恋吧!太恶心了!”

  “早就知道他一开始就是睡上来的,不然哪能爬到今天?和好几个公司老总都有关系...”

  “程因泽你妈知道你被男人上吗......”

  “好恶心的同性恋...”

  “......”

  也有几个一直维护程因泽的粉丝,但很快就被这些恶评淹没。

  程因泽锁屏手机,将手机放进了盛满水的杯子里。

  “扑通”一声,手机落入水杯,飞溅起几点水花,有几滴还溅到了程因泽的脸上。

  这几天程因泽的气色变得好起来,脸上也有了些血色,似乎又恢复了些往日意气风发的意思,程因泽被护工推着晒太阳的时候,偶然听见护士在闲聊,说有位女士匿名来配对骨髓结果不匹配,聊天的护士看见程因泽过来后很快就闭口不谈了。

  江酩一直在帮程因泽找可以匹配的骨髓,虽然知道这简直大海捞针,希望非常渺茫,但江酩觉得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要试着争取一下。

  毕竟有点希望总是好的。

  这天医院里来了个程因泽最意想不到的人——

  季月月。

  程因泽对季月月到底是愧疚的,虽然季月月对他的感情有点偏执和疯狂,但对他的感情也是实打实的。特别是人之将死,那些爱恨情仇的也早已和自己无关了。

  季月月知道了程因泽生病了的消息,但是见到后才知道原来程因泽病的这么重。

  季月月把包往病床上一扔,依旧不甘心,“你有没有爱过我。”

  程因泽最终摇摇头,“对不起。”

  “程因泽你混蛋!”季月月突然抱上程因泽,可是又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力气太大伤害到他,“我早就查过了,你高中的时候明明有个很喜欢的女生,为什么可以喜欢她但是不喜欢我?”

  程因泽的初恋是个非常漂亮的女生,高中时候懵懵懂懂的喜欢和恋爱,程因泽都给了那个女生,后来女生转校出国了这段感情也就画上了句号,好像前几年女生就已经结婚了。

  “别哭了月月,我不值得...”程因泽轻轻叹息,输着点滴的手轻轻地一下下顺着她的背,“我现在没力气给你擦泪了...”

  “...我不要听对不起,在说谁准你生病的,我后悔了,你就是不喜欢我我也要留你在身边...”

  “别说傻话了...”

  “我没说傻话!我就是喜欢你!”

  话虽然任性,但季月月没有骗程因泽,她真的爱他,她知道程因泽的苦,明白他的不甘心。

  可是程因泽给不了季月月任何感情上的回应。

  临走时季月月擦掉脸上的眼泪,这是第一次,她在程因泽面前,褪去了脸上常年伪装的无害笑意,她对上程因泽哀伤的眸子,凄然说道:“程因泽你根本不爱任何人,你不爱我,你也不爱江酩,之所以你最后想回到江酩身边,是因为你在怀念被爱时候的你自己,你装出爱别人的样子是希望可以从对方身上得到更多的爱!你根本就是个可怕的怪物,世界上就没有比你更冷血的动物!”

  程因泽眼神一怔,将他看透个彻底的,竟然是季月月。

  季月月说的没错,他是个无法爱人但又极度渴求被人爱的自私的怪物。

  从母亲离开后,终其一生他都在寻找永恒的爱和安全感,后来发现,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既然一个人没办法满足,那在爱消失前找到下一个不就好了?

  这样就会永远有人爱他了。

  季月月离开后,病房里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不知过去多久,程因泽注意到有只误入房里的蝴蝶,一直在往窗户的透明玻璃上撞,外面是它渴望的自由和天空。

  程因泽想这蝴蝶真傻,为什么就发现不了那是块玻璃呢?这样永远也飞不出去,永远也得不到自由。

  程因泽起身直直走向了蝴蝶,他推开了那扇玻璃,蝴蝶没了阻碍很快就飞了出去,自由地飞向了天空。

  程因泽闭上双目感受微风扫面的轻飘感,好像小时候,很小的时候,母亲轻抚他脸颊的触感。

  一阵风拂来,宽大的病服被吹得展开飘起,好像蝴蝶的翅膀...

  接着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大闷响声...

  程因泽病房的窗户大敞开着,白色的窗帘在空中随风飘荡...

  ……

  作者有话说:

  程因泽的戏份到此就落幕了。

  (安南和禹琛的故事在另一本《蓄意谋他》感兴趣的可以点点收藏嘛 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