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懿墨鲜少有情绪那么激动的时候,他这一声喊叫,自己差点破音不止,还把在场的两个人并一只猫都吓了一大跳。

  岑绩临被他这一打断,吓得心都停了半拍,一边抚着自己的胸口,一边用幽怨的眼神望着林懿墨:“你喊那么大声干啥,我这都还没干什么呢。”

  林懿墨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激了,他连忙收起了那副好像是在担心岑绩临要把小黑吃掉的急切模样,摆正神色,清了下嗓子,再一次恢复了平时的温和表情。

  只是,他这神色装得有些不太好,稍稍了解他一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心底里还是在暗暗腹诽。

  “好……”林懿墨勉强地瞥了一眼岑绩临,勉为其难地开口问道,“你自己说,你想要做什么?”

  岑绩临嘿嘿一笑,脸上挂着诡异的期待,苍蝇搓手道:“我就是觉着,咱们家黑观主也是时候做点小改变了。”

  “我这可是为了它好!”他补充道。

  紧接着,他指了一下在院子里玩耍的猫狗,对林懿墨道:“你看看它们,一个个六根清净、没心没肺的,多好啊!”

  林懿墨当然没相信此人的鬼话,满脸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我看你就是因为今天没抓到猫,想着要贼不走空,才打起了小黑的主意。”

  岑绩临被戳穿了心思,倒也不恼,憨憨地点了点头:“这么说倒也没错。”

  林懿墨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来了,只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轻叹了口气道:“道理我懂,但不行。”

  “为什么啊?”岑绩临还不甘心,继续劝说道,“老墨你应该知道的啊,这对猫来说是好事来着。”

  他扭过头指了指墙头上的小黑:“你看啊,小黑年纪也不小了,要是不抓紧的话,万一在你院里捣起乱来可怎么办?”

  林懿墨的态度依然坚决:“不行就是不行,别劝了。”

  岑绩临见他油盐不进,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还想再讲些什么,却被凑过来的林暃打断了。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林暃把扫帚暂时丢到一边,几步走到林懿墨的身边,疑惑地询问道。

  他们两个刚才说的那一通话在外人听来有些不明觉厉,而对于基本脱离现代网络的林暃和小黑来说,更是像听天书一样。

  林暃的耳朵里捕捉到了「猫」、「好事」、「小黑」这些字眼,知道他们是在讲小黑的事情,却不知道究竟在聊些什么内容。

  “林暃你来得正好……”岑绩临大概是被林懿墨的态度刺激到了,见到林暃就两眼放光,“你过来评评理!”

  他们俩平时没啥交集,岑绩临见到林暃最多的地方就是在餐桌前面,还不如平时给林懿墨剪视频的时候在屏幕里看见的多。

  但岑绩临此刻也没什么更好的人选了,只能期望这位仁兄能暂时放下和林懿墨那过分亲厚的感情,给他们当回中间人。

  “何事?”林暃对岑绩临侧目而视,虽还不明觉厉,但看上去还是很讲理的。

  岑绩临连忙给他讲解情况:“是这样,我想给咱们家黑观主嘎……”

  “唔、唔——”

  没等他说出那个要命的字眼,林懿墨便一把扑上去,牢牢捂住了岑绩临的嘴。

  “闭嘴啊!”林懿墨已经完全顾不得维持自己过往的形象了,几乎是挂在这个比自己高了快一头的壮汉身上,紧紧捂住他的口鼻。

  岑绩临猝不及防,骤然被个成年男人控制,脚下一个没站稳,便带着林懿墨一起向着一旁的石板地面砸去。

  坚硬的痛感并未传来,林懿墨反倒是跌入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他抬头一看,对上了林暃略带责备的目光。

  不得不说,林暃的确生了一副好皮囊,即便是平常人眼里的死亡角度,他的颜值也相当能打。

  在那双墨绿眼眸的注视下,林懿墨突然感到了一阵心悸,但紧接着却又生出了许多的心虚来。

  他连忙从林暃的怀里站起来,扑了两下自己皱起的衣袍,对林暃小声道了一声谢,接着,便急着去拉岑绩临。

  林暃伸手拦住了他,冷哼一声,一个箭步上前,手臂随意地伸开,便把这个壮汉稳稳当当地捞了起来。

  岑绩临可没有林懿墨这么好的待遇,是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被林暃拽起来之后,还捂着自己摔疼了的臂膀痛呼了几下,半真半假地痛斥林懿墨的冲动。

  林懿墨在林暃和岑绩临双重目光的责备下,默默地低下了脑袋,又悄悄伸出手指牵住林暃的手,用尽可能轻柔的语气道:“我自己来说吧。”

  ……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懿墨用尽可能清晰明了的语言向林暃和在墙上旁听的小黑讲述了宠物绝育的好处、宠物绝育的方法,以及岑绩临以往的「赫赫战功」。

  言辞之精简、叙述之详细,还有说话时战战兢兢时刻察言观色的态度,远比林懿墨在上学时主持组会要来得更加严谨。

  林懿墨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探查身边的导师……哦不林暃的脸色,心里越发地慌乱。

  “大致……就是这个样子了……”林懿墨吞了一下口水,缩了一下脖子,终于讲完了自己所了解到的一切情况。

  空气明显冷了下来,冷得像是要下一场大雪似的。

  不明内情的岑绩临也感受到了那份冷意,不由地打了个喷嚏,喷出一股清亮的鼻涕水来。

  “奇怪……”他两手合在嘴巴前,哈了一口暖气,边搓手边嘟囔着,“怎么感觉冷起来了?”

  一旁的两人没有回答他。

  “哎,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了?”他奇怪地看着这两个沉默的家伙,问道。

  林懿墨双侧脸颊上的肌肉又开始抽搐了,他悄悄地看了一眼身边这股低温的源泉,却也不敢再多看,只不断地对着岑绩临眨眼暗示他闭嘴。

  可惜,岑绩临没意会到这层,憨憨的壮汉眯着眼睛与仍在打眼色的林懿墨对视,关切道:“老墨你的眼睛里进沙子了吗?”

  林懿墨瞬间无语,连眼睛都不眨了,转而换上了一副无力的表情,叹了口气。

  “没,我没事……”他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不过,你自己恐怕要遭殃了。

  终于,林暃开口了。

  “绝、育?”他的神色晦暗不明,低声重复了一下这个令林懿墨心塞的字眼。

  没心没肺的家伙无知地点头,甚至还带着满脸的期待:“对啊对啊!”

  “你是说,想给它做绝育?”林暃伸出手,堪堪擦过岑绩临的脸,指向墙头的小黑。其力道之大,不像是要指着小黑,而是想把自己沙包大的拳头狠狠抡到岑绩临的脸上。

  可惜,岑绩临还是没意识到危险的逼近。

  “没错!”他又点了点头,轻快地回答道。

  但在林懿墨的眼里,面前已然是一个鼻青脸肿的猪头在说话了。

  “你们放心……”岑绩临拍了拍胸脯,“我都已经和昙江当地的宠物医院讲好了,用的绝对是最高规格的器材,保证让小黑的摘蛋一点痛苦都没有!”

  林懿墨的心里突然很无助,他闭上眼,仰头望天,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而在岑绩临的眼中,林暃虽然有点冷淡,但态度显然比林懿墨要好多了。

  这不,都开始要详细了解手术情况了。

  只不过,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当他讲到「摘蛋」这个词的时候,冷漠地看不出脸上表情的林暃忽然往自己的下半身看了一眼,但又迅速地挪开,转到了小黑的身上。

  嗨呀,这倒也正常,毕竟都是雄性生物嘛,听到这种生猛的字眼,总是会有点膈应的。想他当年第一次目睹嘎蛋全过程的时候,不也是感觉下.身一凉、两股战战嘛。

  相比起来,林暃已经算是相当淡定了。

  而且,岑绩临可以看出,其实林暃心里对他们家小黑还是很在乎的。

  他笑着走到林暃的面前,想要去拍一下林暃的肩膀。

  却被林懿墨又一声惊恐的喊叫制止了:“你干嘛?!”

  林懿墨的心里是真慌啊,还一阵阵地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雇这么个倒霉催的东西啊!

  看着岑绩临的手一点一点的靠近林暃的肩,他的脑海里仿佛已经出现了林暃动动手指就把这个壮汉狠狠撂倒在地的场面,恐怖至极,以至于他又一次破了音。

  他这一叫,倒是同时引来了三道目光:岑绩临的迷惑不解,还有小黑和林暃的冰冷。

  岑绩临终于放下了他那只岌岌可危的爪子,皱了一下眉毛:“老墨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啊?”

  “算了算了……”他摆了摆手,仿佛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露出一个促狭的表情,“我知道你们俩感情好。”

  “哎呀,该不会……”他忽然跑了题,吃瓜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荡,“你们两个真有情况吧?”

  林懿墨被此人的神经大条程度深深震撼到了,偏过头去用力揉搓自己正在突突地跳着的太阳穴,不想再看到岑绩临那张脸了。

  岑绩临没吃到瓜,悻悻地耸肩,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林暃那边。

  “考虑地怎么样了?”他笑眯眯地问林暃,“准备什么时候把咱们黑观主送进东厂?”

  林暃没有开口,用他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看着岑绩临。

  沉默了良久。

  被林暃盯上的那一刻,岑绩临忽然感觉周围更冷了一点。如果说刚刚只是要下雪的温度的话,那现在大概和直接把他扔进冰箱冷冻仓差不了多少。

  身上的温度正在飞速地降低,岑绩临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涕连擦都擦不过来,只能尴尬地挂在下边。

  他的上下牙齿也开始打起了冷战,不断地敲击着,像是在给呼啸的风配乐。

  良久,林暃终于收回了目光。一瞬间,岑绩临便没那么冷了。

  他正感到奇怪,想要开口询问,却看见林暃利落转身,牵起林懿墨的手,大步流星地向着林懿墨的房间走去。

  “不许。”林暃的声音忽然在岑绩临的耳畔响起,他的人分明已经走远,可声音却十分清晰,甚至能够听出末尾的颤音。

  “喵喵!”小黑的猫叫随即传来,似乎也是在重复这两个字。

  “啊?”岑绩临满头雾水,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挠着脑袋看向事主小黑猫。

  墙上的小黑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一甩尾巴,跃下围墙,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砰!”

  林懿墨的房门被大力地甩上,反锁的声音格外清晰。

  鬼使神差地,岑绩临低头看了一下那两人走过的路面———那一块块坚硬的青石板上已然布满了明显的裂痕。

  作者有话说:

  暃哥:气到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