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女人,就连旁人都能感受到陆言的怒意,大气不敢出。
特效药没有研制出来,只出了预防的疫苗,然而流感似乎越来越顽强了。
即使只是感冒发烧,但也很折磨人,完全康复的案例目前还没有。
小栀当天就发了高烧。
她的头晕乎乎的睡去了,中途她缓缓睁开眼。
沈之初在她床边替她守着点滴。
陆言也没走,他心情很不好,这是在脸上就能看出来的。
她模糊地扫了一眼两人。
忽然觉得可以安心睡下了,就好像家人们都还在,大家在一个房间里,好温暖。
天气真的越来越暖和了。
春天准备到夏天。
确认孩子睡着之后,多叮嘱了守在这里的医生多照顾才离开。
车内气氛有些重。
“一切要往乐观的方向想嘛。”沈之初看不下去,轻轻抚了抚陆言的脸。
“嗯。”
表面答应,但心中的不安却升了起来。
他并不是乐观主义者,反而总是悲观。
流感这把剑终于伤害到了他所在乎的人,刺向了他心中的那片柔软。
心还没有平静下来,凌晨将近清晨。
陆言的房门被叩响,本就睡眠不好,开门的时候把下人一时吓到不敢吭声。
“说。”
直到他冷冷开口。
黑暗中,只有那双金色的眸子发着幽幽的光,和下人端着的烛台所散发的火光。
“陆征将军,陆征将军进了医院,想要去你去看看……”
陆言怔了一下。
沉沉开口:“备车。”
出来撞上刚收拾好的沈之初。
看来下人们也叫他了。
陆言就没再开口让对方好好休息,两个人火速赶去了医院。
陆商这个点还在巡逻,走不开。
赶过来的时候老人家已经住院了。
“你叫他们来干什么?我都说了我一点事都没有!”
隔着病房门,里面的人不满意地叫道。
“可是您的手术需要家属签字呀。”
陆言在门外敲了敲。
床上躺着的人看到来人,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欣慰,但随即消散。
转而盯着天花板。
“我没事,你回去吧。”
“……”
“要做什么手术?”
陆言似乎吃惯了这套嘴硬,若不是最近事情太多,他们基本全年见不了几面。
陆征没回话。
反倒是旁边的下人过来,小声道,“器官衰竭,部分要做修复。”
沈之初吓了一跳。
嘴上说得轻松,但可不是小病。
陆言表情凝重,他也意识到了。
回想起在宫内陆征险些倒下,陆商对他说的那番话。
他几乎是马上就开始猜测,父亲的病并非只是年纪大了的问题。
即使跟父亲的关系不好,血缘上本能的挂念使得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
这些事情好像是一套连着一套,根本就不想让他冷静。
主治医生是傅均,他本身就是在这一领域里的佼佼者,被派来负责陆征也不意外。
“好久不见。”
“傅博士。”沈之初点头问好。
再进这个办公室莫名有些不习惯了,明明之前还那么熟悉。
傅均也不跟继续寒暄,而是点明主题。
“陆征将军的情况其实并不乐观,但他的体质较好,减轻了部分风险,但这次手术过后也没办法完全恢复。”
“病情都是会恶化的,所以,你们要做好准备。”
陆言觉得头疼:“什么都直接用最好的,费用我们会一并缴清。”
“那是自然。”
交代了手术时间,还有一些基本情况,天已经蒙蒙亮。
沈之初本想跟傅均说说话,但陆言现在的情绪过于低落,恐怕要陪在身边。
隔着病房的门,陆言透过玻璃看了一眼里面,目前还一切安好。
出医院的时候,外面灰蒙蒙的,感觉今天一天都不会出太阳了。
小栀生病了,父亲也生病了。
他看眼前的沈之初恨不得将他束缚在自己身边。
目光越来越沉。
之初似乎能明白他的想法,转过来抱住陆言,将对方的头压在自己肩头。
轻轻拍他的头。
好像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小孩。
“没事的,陆言,我还在呢,都会好的。”
陆言抓着对方背后的衣物,他不想和沈之初分开。
但力道又慢慢松懈下来。
在对方耳边轻轻哼了一声:“嗯。”
但也不想让对方担心。
预感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之后,陆言主动去找了弟弟。
毕竟陆商那时他似乎就给了暗示。
“商。”
“啊,哥。”
陆商的目光也些躲闪。
哥很少会以一个字来叫他。
“父亲在医院里,晚一点做手术。”
“严重吗?”
陆商似乎想迫切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面上并没有心中反应那么剧烈。
“会恶化。”
“我能抽出身了就去医院看看。”
陆商心情复杂。
正因为他知道背后的秘密,所以才那么难安,好像害人的是自己。
几句话说下来,他好像是被拷问了。
从未如此心虚。
——
这个小小的救助院如今因为陆征生病住院,暂时没了做主的人。
沈之初能明显感觉到压力都来到了自己身上。
甚至连平时向陆征汇报的事都报到了他这里来。
小栀那边的情况还没能看一眼,就要处理别的事情。
傍晚晚饭时间终于得闲,只看见小小的身躯平躺在床上。
里面没有开灯。
听到动静,小栀转过头。
“之初,哥哥。”
她话还是说不连贯。
“哎。”沈之初赶忙应声,打开电灯,发现光线照得对方的脸更加苍白。
探了探额头,还是持续的低烧。
无论打点滴还是吃药都退不下去。
比成年人的情况还要糟糕。
“陆言,哥哥。”
“他今天可能不会来了,他有很多事,要忙。”
沈之初抿唇,他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来,小栀,我们坐起来吃饭好不好?”
只要问她好不好,她就不会说不好。
撑着身子坐起来。
她现在已经没有吊针了,身体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沈之初喂她吃饭,只要勺子递到嘴边,小朋友都乖乖咬住。
甚至比中午要剩的都要少了。
他真的没见过那么懂事的孩子。
难受了也不叫。
心疼得他直皱眉。
整整一份都喂完了。
小栀的身体有些抖,下一秒就吐了出来。
吐过之后,眼圈通红,可还是没有掉眼泪。
“对不起,我,浪费。”
这时候还在说浪费。
“不舒服就要叫我们,知道了吗?”
“知,道……”
她现在胃口差劲,每天能勉强塞下一点东西都很好了,刚刚吃的对现在的她来说,太勉强了。
“哥哥,梦到。爸爸,姐姐……妈妈。”
她说话很难有连贯的时候,或许是她平时就不太愿意与别人交流的原因。
“梦到家人了啊?梦到他们怎么了?”沈之初不愿意一直以感伤的状态面对小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说,带我,回家。”
他闻言一愣。
可是他们都不在了啊。
怎么带她回家?
一时不知道如何应答。
小栀咳嗽了两声,似乎没察觉到哥哥的情绪。
他不明白,也不理解,甚至可以为了这个梦高兴。
“我想,留,在梦里。”
“不可以小栀,别留在梦里,等你病好了,我就带你去玩,好不好?我们去吃糖去喂小鱼……”
小栀没有回话,可能是察觉到自己越来越没有力气了。
她点了点头。
卷曲的短发铺在脸庞两侧,显得她更加消瘦。
只是不提,但小栀确确实实已是成孤儿了。
几个亲人都被流感夺去了生命,而哥哥……
沈之初很少听她开口提到。
陆言到底哪里像她的哥哥呢?
——
陆征还未做手术,准备前,陆商抽出空来去了趟医院。
还未进病房的房门,在外面就看到管家面无表情的服侍着父亲。
亲眼看到他端着一杯黑褐色的冲剂要递给父亲。
“父亲!”
他不知为何,心一紧,踏进去一步,让这个过程中断。
陆征对他的大惊小怪有些不明所以。
“叫那么大声干什么,有没有规矩了。”
管家向他投来的目光带着一丝轻蔑。
“是……”陆商老实垂下头。
管家继续端药给老人喝。
陆征并未发现这个药的什么不对,喝下去了,确实能让人精神一些。
这种不得不屈服的感觉让陆商心中很不好受。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但不是被人踩在脚底的蝼蚁。
管家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陆商总是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无时无刻的盯着自己,像是国王的贪恋与滥权。
将纸巾放在口袋,在陆征床边说话时,悄悄将杯中剩下的一些药液吸到纸巾上。
最后找借口离开。
独自带到门店去问,在里面的房间,老先生目光惊诧。
“这是一种慢性毒。拥有很奇特的药性,能在服用时感觉到神清气爽的精神,但其实是会侵蚀患者的器官,衰弱其功能。”
陆商拧眉,这也是父亲常年服用而没有发现的原因吧。
老先生继续说:“这种药材很少人知道,因为太阴毒,已经是禁止使用的药了,你为何会……”
“这你不用问。”陆商眸光沉沉,语气和神态都不如往常,让对面坐着的人吓了一跳。
“谢谢你,但这件事要保密。”那张脸转眼间露出笑意,乍一看与往日并无不同,但老先生却不再觉得温和了。
他紧张的连连道,“明白了,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