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勉强答应。”
沈之初自然知道是指陆征那大胆的计划,他转头对上了一双真诚,深沉的金眸,“没有勉强。”
“但你不开心。”虽是关心,但对方的语气是极不擅长的笨拙。
他们就这么静静独处的时间很少。
“因为想到了妈妈,那些失去了家的孩子又失去了亲人,战争所带来的灾难与一个不关心百姓的国王一样糟糕。”
陆言静静看着他,等待倾诉的江水泄出,这让他有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
“我只是想到,就算妈妈当年没死,到了如今流感爆发,我还是可能会失去她……”他顿了顿,垂着眸看脚底没入夜色的小草,“这也太悲哀了。”
两个人的肩膀自然的挨在一起,仿佛也是一种安慰。
陆言在表达这一方面太缺乏了,他目光沉沉,伸出手臂揽住沈之初的肩,让他更贴近自己,轻轻拍他的肩头。
这是他所能表达的。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
沈之初失去母亲之后的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还好,终于等到了能把他接出来的机会。
沈之初感受到来自对方炽热的体温,他安心的把头往那边歪了歪。
陆言在很多方面都是一个灵活的人,只是到了安慰就变得呆了。
明明那么不喜欢麻烦,但唯独对他特别:在共情这方面,在关心这方面,在表达爱这方面……
无论谁都知道这位大将军薄情,他却能感受到对方的努力。
若是要与刚开始的陆言相比,或许在某些方面真的变化巨大。
如果这不算爱,那又算什么呢?
沈之初觉得自己身体欲发滚烫,与陆言的体温交融。
刹那,江面泛起光的倒影,水面波光粼粼,辉煌的华灯流彩的光以一种轻柔的方式反射在他们眼前。
这是八点末,江桥上的集市开场。
也是那一刹那,沈之初的心同样掀起波澜,这光似乎照进了他心中一些阴暗的角落。
豁然开朗了。
如果这不是爱,那又是什么呢?
“陆言,你为什么一开始会那么坚定的选择我?”这是压在他心里很久的疑问。
为什么选择他。
他那时候看起来脏兮兮的。
“因为你最好看。”陆言盯着他的眼睛,一本正经道。
“只是因为这个吗?”沈之初鲜有的追根问底,他想问的,却没有底气。
难道是因为喜欢吗?
但那次沈家,他与陆言分明是初见。
自己也没有什么可说出口的价值,若是因为要利用沈家,倒也不必选他——沈家中最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
“喜欢你。”陆言说得认认真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
沈之初沉默了很久,转过头来,有点稚气。
“那你,不准离开我。”
陆言还没来得及反应。
柔软温热的唇便覆了上来,带着青涩,试探,轻轻的吻了一下。
整个人的体温都滚烫着。
此时,整点的钟声响起。
江面泛起点点波澜,抖得光的倒影都晃了起来。
沈之初真的觉得自己头晕了。
他分不清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现实还是梦境。
“之初……”
陆言的声音变得很轻,带着显有的激动。
由沈之初主动的吻,这是第一次。
明明他们早就是夫妻,但在这一刻还是羞涩。
陆言知道了刚刚那句话的含义,他一时捧着对方那张想要离开的脸,更深得吻回去。
舌尖缠绕。
好像是在教他,这才是真正的接吻。
时间不是问题。
爱也不是。
沈之初捶了几下陆言的肩膀,他被堵得都要喘不上气了。
他有些泄力地趴在对方的怀中。
陆言忽然开始紧紧搂住他,好像下一秒他就会逃走似的。
“之初,我不会离开你,我是你的。”
沈之初莫名的觉得这个怀抱熟悉了。
不知道从哪回忆起来,似乎是很久以前了。
有个人抱他,喜欢掐着他的后颈,让他好几次觉得自己是猎物被擒住了。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这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夜渐渐深了,等翌日的阳光透过一层薄纱闯进来,沈之初已经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刚刚睡醒。
时间已经不早了。
猛然惊醒。
昨晚,跟陆言告白了?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呆坐了几分钟。
昨晚像是喝了什么烈酒,现在他脸还是发烫。
可以说,从小到大,除了妈妈,只有陆言让他感受到了爱。
依赖感积累起来。
就生成了真正的爱。
他不想把自己当成什么娇羞少女,虽然也确实是他初次恋爱。
但没恋爱之前已经结婚了……
不对都是,都是和同一个……
脑袋乱乱的洗漱完后又脑袋乱乱的下楼。
现在都已经八点多了,早就过了吃早餐的点。
落地窗前,陆言身上穿着宽松的衬衫,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翻看书籍,静谧而带着一丝岁月静好。
打了那么久的战,这短暂的和平倒也让他闲了下来。
沈之初莫名咽了一下口水。
一是紧张,二是,陆言虽然不苟言笑,但真的生得过于俊俏了。
侧颜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光照在他深棕的皮肤,更添风韵。
几乎是在他刚刚出现在楼梯拐角的那一刻,陆言的目光都察觉到他了。
沈之初只能故作大方的走下来。
为什么会紧张啊。
明明他们的关系更加亲密了。
“吃饭?”陆言把手上的读物合起来,沈之初这才看清是一本日志。
他也会有心事吗。
沈之初有些慌神点了点头。
餐厅的菜已经陆陆续续上了,很明显的,素菜们的品相与之前不同了。
看来真的换了厨师。
注意到陆言面前也摆了菜品,看来他没有吃早餐。
“现在都多少点了?你怎么也没吃?”
“等你。”
陆言回答的两字简短又有分量。
沈之初就当他会花言巧语了。
自从昨晚后,现在两个人从面对面坐着到并排坐,距离缩短。
陆言吃东西一向很快,但又不会吃得很狼狈。
沈之初就是小口嚼。
或许是之前就习惯了进食中被陆言注视,他也没什么反应。
反而细心留意,这菜烹调得就好像是食草动物专门的餐馆里的那般。
兔子进食一向缓慢,很少有腮帮子被塞满的时候,但这次真的太好吃了。
“好吃吗?”
“特别好吃!”
“去把之前你说好吃的那家餐厅大厨挖来了,你满意就好。”
!!!
不是,把人家餐厅大厨挖来了?
沈之初咽下口里的东西,或许陆言始终都无法明白这些菜叶子特殊烹调的美味。
一只手伸过来抬起他的脸。
沈之初毫无防备的还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陆言在他的嘴角轻啄了一下。
嘴唇上立刻沾上了乳白的酱料。
离开后舔了舔唇。
淡定道,“美乃滋沾上了。”
美乃滋沾上就沾上,非要用这种方式清理干净吗?!
而且还有……
沈之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变敏感了。
他总是被逗得面红耳赤的。
抬眼看向照常守在一旁的度青,对方正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个堪比慈祥的笑容。
……
“你和将军好像关系变得特别好。”度青抱着记录表,逐一检查今天的卫生标准。
“我们,关系本来就应该好。”沈之初有些心虚。
到底是有哪对夫夫结婚了快一年才正式在一起的。
“也确实呢,但感觉,怎么说呢,今天早上,很微妙。”
“微妙”这个词,确实很微妙。
“之初少爷就不要再跟着我受累了,还有许多没有检查完呢,我待会结束了再去找你吧。”
“不要。”
沈之初就是想有个人讲讲话才执意要跟着的,度青可是他在这个宅子里唯一聊得来的朋友了。
度青没办法,让他继续跟着。
之初少爷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跟他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
中午沈之初去了趟医院,交代了一下暂时无法在医院工作的事,算是请了长假。
这个只需要傅均同意就好,毕竟也不是医院里真正的员工,只是博士的私人助理。
他第一次对傅均有了隐瞒。
这次他要去做的,是一件没有回头路的事。
出医院时,他的心有些惆怅。
陆言在外面等他,自然的把丧着脸的小兔子搂着,拍拍背安抚了几下。
陆言这边倒没有什么好交代的。
最后出发陆宅。
到那里是,小院已经换了个样,葡萄藤架盖上遮光布,变成了简易帐篷,其余空地也尽量搭建了临时帐篷。
虽说看着简陋,用的料子却不是差的,挡雨挡风没问题。
陆征坐在院子前,像在早就在等他们两个了。
交代了事情。
陆征可能就是负责利用兵力掩盖声势,一时间转移那么大量的难民似乎也是难事。
他们能帮的并不如医院的规模大,但能提供的吃用条件,不会比医院差。
只招手生病的难民进行治疗隔离,这是他们能想到的。
第一个救助目标就是沈之初亲身到过的烂尾楼。
里面的环境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难受。
但人似乎少了。
起初他们被这样的阵仗吓了一跳,以为又是国王派来的人码。
还算健壮的男人们围过来,这时候他们就是抱在一团的蚂蚁,把沈之初几人围住。
陆言没有跟来,他要去处理军队之事,只派了人手去跟行。
身边的军卫也摆出应战的架势。
沈之初抬手,那些人就又把武器放下来。
他松了一口气,要这样用武器对待这群难民还是太过意不去了,况且他们的目的并不需要这样。
他尽量轻柔的说话:“我前几天来过你们这里,国王既然不管你们的死活,陆家开设了一处建议救助所,我希望你们能把病人都送到那边。”
“你们不是国王那边的人?”
“陆家?”
“是陆家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