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弹开时。
她的私人卧室被不速之客入侵了。
——“绘羽, 还没睡吧。”
无光的暗夜中,迫近的脚步声回响,渐次由远及近踩踏着月色紧逼, 像是野外觅食的野兽,正在一步一步靠近落入觳中的盘中餐。
模拟和探索被迫中断,戛然而止。
绘羽还眩晕着, 思维一片空白。
她甚至来不及扣好衣服,只能囫囵地用被褥把自己裹成一团球。在入侵者抓住她之前, 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手脚并用地缩到飘窗角落——像一只圆滚滚的蚕蛄蛹了过去。
“中也,你……你来干什么?!”
她紧紧抓住被角, 瞪着这个不请自来的侵略者, “大半夜的,你不在自己的房间睡觉,为什么偏要跑到我房间里来?”
“当然是来慰问同样睡不着的大小姐。”
中原中也笔挺地站在门边。他的手臂轻轻向外一推。“咔哒”声响短促。门扇重新牢牢闭合。她的卧室再一次被封闭。但领域的掌控者已经不再是她, 而是中原中也。仿佛这个地方是他的拷问所, 他的审讯室,他的□□地。
绘羽不由自主地更裹紧了被褥,脸埋进臂弯, 小小声道, “可是,我……我明明已经反锁了门的……”
“绘羽,你确定你是真想要拒绝我的进入吗?”讥诮的尾音上扬,“你要是真想挡着我, 应该将旋钮三圈全部锁满, 像这样。”
指尖灵活一拨动,旋钮随之拧动了三下, 将整个卧室彻底锁死,完全不留余地。
“然后,再把门上的插销拴上,”话音一落,插销撞击金属的声音,“像这样。”
房门落锁,四方空间已经没了任何可以逃离的退路。绘羽瑟缩了一下肩膀。中原中也强闯进她的私人领域就算了,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地操控着一切,好不讲道理。
她闷闷地斥责了他一声,曲起膝盖,抵着下巴,双手圈住自己的膝头,努力将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更小的空间。
“这才是想要防范我的正确方式。而不是聊胜于无地只锁上一圈,其他什么措施都不做。”中原中也拍了拍手,愉悦道,“这是你自己的卧室,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的吧?”
绘羽动了动唇,张口结舌了好半天,才毫无攻击性地反驳,“我……我忘记了……”
“呵。”低沉的笑声落在风中,沾染上月色的模糊朦胧。
中原中也缓步走到床头。拇指和食指间玩弄着一根细细的银针。冷白的金属色,影影绰绰,在深沉的幽暗中亮起星光一样的小点。
“欲擒故纵,不坦诚的大小姐,”他摇头笑道,“要不是我的领带夹上恰巧有一根别针,凑巧以前也看过几招撬锁的诀窍,要不然,今晚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受大小姐您的邀请。”
她到底爱好什么,对什么感兴趣,在多次深入的交往中他早已摸得通透。她的表象通常展现出温和友善,内里却一反常态的,偏偏不爱这些。哪天他要是温柔了一点,绅士了一点,不那么强势和粗暴了,她反而表现得兴致缺缺,意兴阑珊。
他还特地数了一下,第二天话都要和他少说两句。
所以嘛……
“你既然喜欢玩这种游戏,那我也不是不可以勉为其难地配合你一下。”中原中也摊开手掌,肆意的将银针在虚空中抛起,又接住。
“我不是!我没有!”绘羽从被褥团子中支棱出一个脑袋,急急地反驳他,“请你不要如此不怀好意地揣测我。还有,我要睡觉了,现在请你给我出去。”
“哦?是吗?”
中原中也不慌不慌地弯腰,手掌探到枕头底下,从中摸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塑料包装。他把那块反着光亮的塑料标题举到她眼前,明知故问地向她晃了晃,“既然如此,那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这个……”绘羽移开了视线,垂首把脸埋得更低,嗫喏道,“这个是……是不知道谁不小心落在了这里,我也不知道……诶,等一下,你……”
小小的惊呼打断了未竟的话语。
中原中也懒得听她乏味拙劣的谎言,一手拦抱起她的腰,一手兜住她的膝弯,从飘窗上连人带被一锅全部端走,直接放倒在床上。
她的视野只剩下头顶上的天花板。接着,天花板被亮着冷色火焰的眼睛取代。她试图翻身滚到一边,逃离他的控制范围后坐起来。可惜还没滚出几步,又被身后人抓住脚踝,重新拖到了他的掌控区域。
绘羽仰视的目光里,蕴着外强中干的愤怒气势:“中也,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种事情,还用问吗?”
中原中也俯视的视线中,泄出狠厉如锋的尖锐。他的双手撑在她身侧,俯身,灼烫的热度席卷过耳垂。
“当然是干.你。”他说。
·
绘羽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条油锅上的煎炸咸鱼。翻过身煎一下,差不多了,又翻一下煎另一个面。正反面都被贴心地照顾到,使之两面受热均匀。
但有一点不太相不同。
平底锅里的油煎咸鱼发出的是滋啦滋啦的声音,她这里却是断断续续,哼哼唧唧的响动,更像是初春的夜晚,独自流浪在外的小奶猫食欲不被满足时,颤抖着挤出些细微吟叫。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多多少少还是没办法淡然地接受自己的异样。
于是,她想出一个策略,攀上上面人的脖颈,仰头一借力,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咬出一口淤青。后者猝不及防,吃痛地停滞了几秒。起伏不稳地呼吸抖在耳边。
下一刻,她的声音再也不会有任何异样。一团柔软的丝巾立即封了她的嘴,粗暴蛮横地塞进去,叫她不可能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
折腾到后半夜。
绘羽精疲力竭,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侧身临照窗外透进来的月色,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角没有干透的泪水。后背紧贴着前胸,让她感觉到很暖和,腰上搭了一条男性的手臂,又让她感觉到颇有重量。
她稍微调整了一下方位。腰上的手也跟着往回将她捞了一把,不让她离他太远。
和他正相反,中原中也此刻根本不困,似乎更加精神抖擞了。他拢了拢怀抱中温热香甜的团子,探寻卧室的目光饶有兴致,扫描房间各处,忽然落到床头柜的照片上。
照片上是一个婴幼儿时期的小女孩。一张软乎乎的糯米大福一般的脸,正睁着珍珠圆子大小的眼睛看镜头。嘴里也没闲着,一边啃着毛球一边吮吸手指。
他又弄出些话题来和她事后闲聊。
“这些都是你小时候拍的照片么?”
“嗯,大概是我百天的时候,家里请人拍的。”她眼皮都不愿意抬一下,懒声懒气道。
“这个时候的绘羽原来还爱咬手咬玩具呀,真可爱,”他戏谑着,吐字时,暖热的气息温柔抚模耳后神经,“怪不得这么爱咬人,看来是小时候就有的习性。”
绘羽拒绝接受他的指控。手肘报复性地捅向他的肋骨处,但被他眼疾手快地用臂下夹住,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击失败不说,倒又重新任他摆弄了。
绘羽:……
黑手党.干.部真是小肚鸡肠得很。
行动没有优势,论体力反应力和格斗力,她都处于下风,她无法硬刚对方。绘羽只好不甘心地抽出手肘,改用言语还击。
“是,我今晚的确是咬了你几下。但抛开事实不谈,你难道就一点错也没有吗?”她义正词严道,“我咬你,还不是因为你太过分了。不然我为什么光咬你,不去咬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