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方澈想要站起来逃跑,又不想再惹楼桁不高兴,只是求饶看着楼桁。
楼桁那句“自始至终你都是个没有心的人”让方澈有些受伤。
“语言管教对你来说没有一点用处。”楼桁抬手,面上毫无波澜地帮方澈擦去眼泪。
“自己选,想埋到哪块皮下面。”楼桁故意用满是茧子的粗糙手指,划过方澈的嘴唇。
方澈看着那刀尖儿吓得直哆嗦,一肚子疑问再也不敢随便乱问了。
面对锋利的刀尖,方澈确实有些害怕。
“哥,我不知道……可、可不可以等几天,我伤好了再植入。”
“不选就我来挑位置。”楼桁伸手隔着衣服掐在方澈胸脯的一处软肉上,“这里怎么样?”
“啊!哥…哥…换个地方,这里肯……肯……呜呜呜……肯定疼。”方澈疼得声音都变了调。
被楼桁掐着肉,方澈不敢乱动,任由楼桁惩罚他也乖乖受着。
只是缩着手臂哭得一塌糊涂,此刻从家里跑了出去的悔意达到了顶峰。
“既然哪都不行,你自己选。”楼桁板着脸收回手,毫不心软。
方澈心跳极快,被吓得手指尖都发麻。
他哽咽着抬手去抓楼桁的衣摆,想要撒娇求饶,却被一把拂开:“别来碰我!”
“唔…”手掌被打到的地方红了一片,方澈难以置信又委屈,他手停在半空,咬着唇看着楼桁,有些口不择言:
“为什么……那天咬伤我的黑豹明明和你长得一样,我以为是你失控了,有什么不对?你凭什么对我这么凶,你们长得一样,我为什么不能怀疑你……”
楼桁胸口起伏,面上看不出情绪。
“哥干脆现在就吃了我!”方澈扭开脸,在赌气。
“决定好了吗,芯片埋在哪儿。”楼桁残忍开口,没有理会方澈的话。
气话说完不过三秒,楼桁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让方澈后悔了。
他两只手还绑在一起抬手抹了抹眼泪,抽噎着在自己身上乱摸一通。
先是摸了摸自己的大腿,最后停在大腿根,这里隐蔽,就算留疤也不明显。
“哥,腿…腿可以吗?就这里……”方澈语气又怂了下来。
“……”楼桁垂眸看他,不应答。
方澈偷看了楼桁一眼,把水獭的粗尾巴变出来了,瑟缩地摆了摆,贴在楼桁腿边小心地蹭了下:“那尾巴呢,但尾巴最疼了…”
“……”
看着仍旧沉默的楼桁,方澈知道对方还是不满意。
他又问了几次,只有在他傻乎乎指着自己心口时,听到楼桁骂他:“你想死?”
方澈实在没办法了,干脆将自己脖子上的纱布揭下来。
那渗血的伤口终于暴露到空气中,被黑豹牙齿刺穿的伤口缺了一块皮,看起来血腥狰狞。
纱布揭下后,方澈看到楼桁几乎要吃了他的表情,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里呢……这样也正好,哥就不用再那刀把我皮肤划破了。”
“正好?”楼桁气得发笑,眼里猩红一片,“还真是正好!”
他抬手扣住方澈的下巴,目光紧紧盯在方澈的伤口上,恶狠狠盯着他:“我有没有告诉你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自己乱跑。”
挨训的小笨獭垂着头不敢吱声,耳朵微微耷拉着,整个人都是蔫的。
“离开前我告诉你凶手可能还在雨林里,为什么要出去找死?你以为这是我的圈套,我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吃了你这种蠢货吗!?”
“方澈!说话!”
楼桁看着方澈脖子上的伤口终于忍不住了,他掐着那人的肩膀吼着。
所有的担忧在怒火中爆发,那不断渗出的鲜血如此刺目。
他从未有过这种痛感,他犹记得被子弹打穿骨头的感觉,此刻看着方澈的伤口,那种痛感重现,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澈哪里见过这样的楼桁,被吓得懵了,黑豹这种大型猛兽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他几乎要晕过去。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怀疑你的,别这么凶呜呜……”
“方澈,你到底有什么在瞒着我。”
方澈犹豫要不要把习厚的事都告诉楼桁。
可按照楼桁现在的气性,要是知道自己上次骗他出去吃饭就是去习厚家里估计会真的动手揍他了。
“我不会再乱跑的,哥,别生气了好不好。是你们长得太像,我、我认错了。”方澈避重就轻回答道。
匕首抵在了方澈的锁骨上,两人在沉默中对峙,呼吸交融,方澈咬着唇畏怯地看着楼桁:“一会儿有没有麻药呀,哥。”
下一秒匕首已经贴在了方澈的脖子上,只要稍稍一用力就会划破方澈细腻的皮肤,在那纤弱的脖颈上留下伤痕。
“没有麻药,也不会给你止疼药,乖乖忍着。”楼桁道。
刀尖微微抬起,逼近方澈被咬伤的位置,方澈仰头看到白得刺目的白炽灯,感觉到身体越来越缥缈,眼前一阵阵发黑。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了?”
方澈还发着烧,受了这么重的伤,静养都要好好照顾,怎么受得了楼桁这么吓唬折腾。
他身体一软,直直朝着一侧栽去,晕过去前还软声叫着楼桁:“哥……”
楼桁脸色微变,瞳孔一震,像是恍然清醒,匕首扔到一边,那金瞳里一闪而过的慌张,将人托进怀里。
“方澈?……澈澈!”楼桁嗓音沙哑低沉,紧蹙着眉。
怀里的人脸色难看,楼桁这才看到方澈额头上满是汗水,不知是伤口疼得还是被他吓的。
楼桁摸了摸方澈额头的温度,立马将人打横抱起。
终于他发现了怀里的方澈轻了太多,原本下巴上被他养出来软绵绵的肉此刻也都变成瘦削的颌骨。
方澈被抱到办公室里面的休息间床上,楼桁坐在床边,将人揽在怀里,熟练地清理脖子上的伤口。
待解开束缚在方澈手腕上的皮带后,他才发现方澈手腕的位置已经留下了两道极深的红痕。
他当时在习厚家被气急了,没想到自己用了这么大的力气。
脖子上的伤被清理干净,楼桁还是将皮下定位芯片埋在了方澈的伤口里。
他动作轻柔,加上芯片小小一个,完全不会让方澈感觉到疼痛,却还是在方澈嘤咛的时候放轻了动作,哑声道:
“我不会再给你从我身边离开的机会……”
伤口被贴上纱布,方澈身上其他的擦伤也一同被处理好了。
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方澈的楼桁那隐忍克制的爱意终于再也藏不住,他握住方澈手腕,指腹在他深红色的勒痕上反复摩挲。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路灯的光照进来。
萧瑟着冷风下的枯枝在晃荡着影子,屋子里沉默着只能听到方澈轻微的呼吸声。
楼桁起身时,影子挡在了方澈的脸上。
他微微侧身,让月光照过来,指尖靠近方澈的脖子上的伤口,他迟疑着没敢触碰。
刚才满是怒火的眼底只剩不舍得和无可奈何。
这场意外最终只能让楼桁不得不承认,这段关系里,他输得更加彻底。
他在方澈这里感觉到了一场无休止,无法抑制的下坠。
蜷缩着指尖收回,楼桁深深看了眼床上的人,转身离开了休息间。
从办公室里出来,楼桁接到了高俊风的电话。
“楼队,习厚已经被暂时拘留了,负责雨林案子的组长现在在对习厚进行调查,这面我来跟进。小豆芽他怎么样了。”高俊风语速极快,像是只为了说最后一句。
“他什么都没说。”
“不是,周星刚才和我说楼队你揍他了,没把人揍傻吧,本来就够笨了。”
楼桁知道高俊风这通电话的目的,难得没有这个时候计较,疲惫地坐下:“没揍,睡了。”
“真没揍啊?气头上最忌动手,回头肯定后悔。”高俊风开口道。
楼桁眉眼低垂,想起自己刚才拿着匕首吓唬方澈的时候,那人肆意横流的泪,怕的要命还乖乖喊‘哥’,问自己是不是讨厌他了。
“你之前并不喜欢他。”
对面的高俊风安静了两秒,似乎是没想到楼桁会这样直白地和他说这些,在几个喘息后才开口道:
“是啊,人都是会变的,楼队,你不用担心,我对小豆芽没有别的意思,那次害他被抓,我到现在还在意,我只是想对他好点。
他确实挺笨的,但也不能就因为笨我就针对他吧,他刚成年,还那么小一只……”
“明天我去一趟警局,你和邱乾闵去基地,看着他别乱跑。”楼桁打断了他,说话间摸了摸口袋,薄荷糖已经吃光了。
压力大的时候他喜欢嚼薄荷糖,不过已经很多年没吃了。
“好,放心吧楼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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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澈感觉自己做了一个世纪的梦那么长,梦里他坐在过山车上来回颠簸,每次想挣扎着醒过来,却都是徒劳。
直到耳边清脆的鸟叫声越来越清晰,他缓缓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满屋子的阳光。
已经是中午了。
房间很熟悉,他环顾一圈发现是基地里自己的房间。
撑着身体缓缓坐起来,刚好门在这个时候被打开了。方澈紧张地盯着,看到高俊风时,明显松了一口气。
“哎呦,你醒啦,小豆芽?怎么样,还有哪儿不舒服。”高俊风端着水果进来,看到坐起来的方澈脸上一喜。
方澈摇了摇头,开口说话时嗓子却嘶哑得发不出声音了:“好多…嗬嗬……”
“小豆芽,你怎么变成小公鸭了?!”高俊风故意逗他。
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很没有安全感,他红着脸咳嗽了几声,憋红了脸都只能用气声说话:“好、多…了。”
“行了别说话了,你这是高烧刚退,嗓子发炎了,过几天就好了。”
“楼队去警局了,今天我和小邱照顾你,中午想吃什么?今儿我俩给你做。”高俊风挑了挑眉,一脸自信。
方澈昨晚就没吃东西,他感觉自己昨晚晕过去的一大半原因是饿的,此刻听到高俊风要给他做饭眼睛都亮了。
伸出手比划的时候,看到了自己手腕上被皮带束缚后留下的伤痕,窘迫地收回后用嘶哑的声音道:“鱼。”
“又是鱼?不行,你受伤吃不了鱼,小邱早上买了不少菜过来的,你去厨房看看想吃哪个。”
高俊风早上可是被楼桁嘱咐过的,这一周都不能给方澈吃海鲜。
方澈脸色一垮,这昏迷三天,在习厚那吃了几顿,他发现习厚简直可以用鸡蛋炒全世界!
鸡蛋炒豆腐,鸡蛋炒萝卜,鸡蛋炒蘑菇……简直没一道獭能吃的。
“你先、出去…一下可以吗。”方澈压低声音,将自己的双手藏在被子下面。
“行,那我把水果也拿到客厅。”高俊风没多想,端着水果又出去了。
剩下房间里的方澈,从床上下来站在镜子前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换上了睡衣。
脖子上缠好的纱布干净整洁,方澈抬手摸了摸,下意识屏住呼吸,昨晚那匕首滑过他脖子的冰冷感现在都记忆犹新。
敛回视线,方澈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件楼桁的蓝衬衫。
袖子足够长,遮挡住了他手腕上的伤痕,他不想被其他人看到自己被楼桁教训过的痕迹。
有点丢脸。
换好衣服后,方澈随性地从房间出来,晃荡到厨房,各种食材买了一冰箱,除了鸡蛋,全是青菜……
喂兔子啊这是!
“想好吃什么了?”邱乾闵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开口道。
方澈随手指了海带,也就这个沾点海鲜味了……
“行,你出去吃点水果,马上就成。”邱乾闵挽了挽袖子,转身去忙活了。
趁着没人注意,方澈偷偷将柜子里的烤鱼片顺了出来,却没注意到厨房里邱乾闵的狼耳朵抖了两下。
他躲到房间打开烤鱼片的袋子时,拿出一块鱼片时几乎热泪盈眶了,刚要塞进嘴里,就被人攥住了手腕,方澈疼得一颤,手里的烤鱼片掉到了地毯上。
“伤口还没愈合,不能吃海鲜。”
“是零食。”方澈用气嗓小声辩驳,“可以吃一点,哥平时都让……”
邱乾闵思忖半晌,最后还是给楼桁发了消息,对面下一秒就打了电话过来。
看到来电显示,方澈瞬间变了脸,起身后退手里烤鱼片的袋子都扔在一边了,像犯了错被告状给家长的孩子。
“我把手机给你,你和楼队说。”邱乾闵直男得要命,干脆将手机递给方澈。
方澈怕得连忙摆手,对方却已经把手机塞在方澈手里了。方澈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来。
手机里对面很安静,只能听到一些金属碰撞的声音。
警局里楼桁坐在刑讯室,他看着上面通话的秒数在增加,知道方澈在听,便开口道:
“伤口彻底愈合前,所有海鲜都不能吃,包括烤鱼片零食。”
楼桁对面坐着就是习厚,旁边有几个记录员,在所有人震惊的视线里,用着相比之下最温柔的语气警告方澈。
“ge…”方澈声音嘶哑,只能发出一点气声。
“撒娇没用。”楼桁转着手里的钥匙链,撒谎吓唬他,“昨天你晕过去了芯片还没埋进去,别忘了,我们可以随时继续。”
“我、听话……不、不吃。”方澈吓得连忙拒绝。
闻言,楼桁便挂断了电话,再抬眸时,正对面习厚的脸,他收敛了脸上那一点柔和,冷目看向他:
“你的那间屋子已经搜查了一遍,这些方澈身上用过的纱布是从你的柜子里翻出来的,在打什么主意?”
“这能说明什么,我只是怕随便扔在外面会被别人误会。”习厚面不改色,看不出一点恐惧。
“通信的线是被外力切断的,你把他藏在身边这么久,谁也不说,也是误会?”楼桁目光瞬间变得犀利,起身走到习厚身边,探究地看着他。
“通信的线我不知道。我和他遭遇袭击,又遇上大雪封路,他伤成这样,手机又坏了,我也是逼不得已,我只是想让他帮我找到当时杀害我家人的凶手。”习厚眼泛泪光,真诚道。
楼桁咬了咬后槽牙,不想再对这个人浪费口舌,自己所有的问题都会被他圆回来,现在证据不足,他不能妄下定论,只能先保护好方澈。
他靠近习厚身边,看着对方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每根手指上面指腹全是模糊一片,没有纹路。
“就算你把自己的指纹全都磨掉,我也会找到你真正的身份。”离开前,楼桁如此道。
……
另一面的基地里。
高俊风坐在沙发上看着方澈生无可恋地喝海带汤,正偷偷拍照呢,手机上方弹出了消息。
[楼队:他哭没哭?]
[楼队:问他伤口疼不疼,手腕热敷再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