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红色花海的中心, 一棵通体晶莹的奇诡巨树屹立其中,树干的脉络中散发淡淡着荧光,仔细看会发现其中流淌着小小的光点。光点通过树干的脉络输送到各个枝端上, 然后长出嫩芽, 结出“魂果”,最后成熟后的“魂果”会一齐脱离树体, 去往轮回。
或是成人, 或是为兽;或是成仙,或是为魔。
忘川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来的, 在这个时代如此, 在千年之后更是没有人能踏进此地。因此,无论是雷霁,还是玄烨,都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场面。
这般,从灵魂深处发出共鸣,仿佛如同唤起生命最初那股感动般。
雷霁和玄烨两人同时闭上了眼,仔细感受这玄妙的感觉。这样直观轮回的机会可不多, 他们自然要好好感悟感悟。
可问题是,雷霁忘了个问题, 他们顿悟之前还在和楚九歌通话。于是在楚九歌看来,就是本来好好说这话,这两人却突然没了声。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楚九歌心下一慌,更加急迫地呼唤通讯那头的雷霁:“雷霁?!雷霁你们没事吗?怎么突然……”
突然,一道不属于雷霁也不属于玄烨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不用担心, 你的朋友们只是顿悟了而已。”
“?!”楚九歌瞳孔微缩, 这个声音是……他沉下声来问:“你是谁?”
“我们不是应该前段时间才见过吗?”那头的人似是轻笑了一下, “楚辞小朋友。”
真的, 是他?!
紧接着,对方话音一转又道:“或者,该叫你楚九歌?”
这话一出,楚九歌的脑子瞬间空白了,这个人,知道他是谁?!这个时代的“楚九歌”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们来自千年之后?!
这个人到底知道什么?又有什么目的?!还有这场意义不明的试炼……
一时间,太多的猜测涌上楚九歌的心头,压迫得他几乎就要窒息。就在他被自己的脑子彻底整疯掉的时候——
“哼,庸人最是会自乱阵脚。”
一道清冷如月的声音划破他眼前的黑暗,直击他的灵魂,让楚九歌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若是那人在定会这样骂他吧。
想到这,楚九歌唇角微勾,内心也冷静了下来,面对通讯那头的那人也能做到不露声色:“你知道得挺多。”
“呵。”对方轻笑出了声,显得游刃有余。“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如果你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的话,那明天晚上就一个人过来见我吧。”
“我若是不呢?”
“那你的两个同伴……”对方顿了顿,用一种玩笑的口吻道。“或许你让他们成为花肥?”
“卑鄙!”楚九歌低咒一声,然后泄了气不得不妥协。“我知道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对方愉悦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明明是与自己相近的声线,楚九歌却觉得异常可恶。
“对了。”对方又道。
楚九歌不自觉皱眉,对方还有什么要求?
“千万不要让临渊知道了。”
明明还是那般玩世不恭的语气,却在提到“临渊”二字时让人能清楚感到其中潜藏的万般缱绻柔情。
“……”楚九歌沉默了一下,“知道了。”
话音刚落,那边就霸道地切断了通讯。楚九歌独自站在三皇子的营帐外,寒风吹过他的衣袍袭袭作响,额前的碎发垂下阴影遮挡住了他此时的表情。
事到如今,得知三皇子的名字真的与师父一样,他竟也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了,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意料感。
明明之前见面时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现在却似乎懒得做一点遮掩了。现在看来,或许这场局,从一开始,从“天道剑出世”这个消息传出来开始就已经是注定的了。
这是一场冲着他来的局,而设局的时间,恐怕是……千年以前。
“怎么洗个碗这么久……”等得不耐烦出来寻楚九歌的三皇子刚出来就看到站在外面,神色一脸复杂难辨的楚九歌,不禁愣了一下。
他问:“怎么了?哭丧着张脸难看死了。”
虽是说着这般不坦率的话,但语调却还是不自觉地放柔了一点点。明明是想关心一下“楚辞”,却实在别扭的可爱。
楚九歌对上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庞,右手手指微动,做出抬起的动作,却又很快收敛了回去。他朝着三皇子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想事情有些出神。”
说话之时,他的左手紧紧抓住右手的手腕,想要抑制住自己即将满溢出来得欲望。
这个人,哪怕再像,也只是“临渊”,而不是他的“裴临渊”。
他是魔界三皇子临渊,不是他楚九歌的师父——真正的师父,他的师父,还在等着他回去。
……
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楚九歌趁着夜色偷偷从军营离开凭着那天的记忆来到了忘川的入口。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回事,按道理将忘川的入口应该很难寻觅才对,可它却在离魔君大营这么近的地方,而且似乎除了三皇子无人知晓。
还有,那个男人又是从哪里进去忘川的呢?忘川是处在人魔两界交接之处的异空间,若不是从魔界的入口进去的,难道是从人界?
思考间,楚九歌已经踏入了属于忘川的领域。眼前的场景从魔界的荒木石林变作了一望无际的彼岸花海,以及贯穿这花海的一条看似平常的狭窄河道。
看着这条河道,楚九歌突然犯了难。
他想起来,他的“渡舟”好像给了玄烨他们,现在的他,根本没有能够渡过忘川抵达轮回之树的法宝!
这可如何是好?就连三皇子都要用法宝,他这小小金丹还能两手空空从这忘川上安然无恙地过去不成。
不过,若是走水路不成……楚九歌的视线落到了河道两岸开的妖冶的花海之上,或许,他可以试着走陆路?
但有个问题,这片花海看似平静,除了彼岸花就是彼岸花,可毕竟这是忘川啊……而且,楚九歌可还记得,那天三皇子失控冒出来的就是这些看似无害却凶残异常的花儿们。
再加上之前那个人的那句“或许你想让他们变成花肥?”——这一切都说明,这片花海并不简单,甚至危机四伏。
先试探一下吧。这样想着,楚九歌从三皇子给他的储物袋里拿出一块下品灵石,手一扬,朝那片花海里扔去。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灵石刚落到花海的上空,那些乖巧安静地花儿们顿时暴起,张牙舞爪地将那块可怜的灵石彻底变成了一·堆·粉·末。
楚九歌:“……”
这怕是得饿了上千年吧?
这些东西这么凶残,他真的要从岸上过去?楚九歌顿时有一丝犹疑,再次把注意力放到了忘川之上。
凝视着这弯弯绕绕的河道,楚九歌蹲下了身,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伸出了手,触碰了那如镜子般平静无波的水面。
水波,从楚九歌的指间处扩散,水面上映照的楚九歌的身影扭曲,下一秒,一堆杂乱无章的画面涌入楚九歌的脑海中——
“我名九歌,楚九歌,你呢?”
“临渊,临渊而生,故为临渊。”
“临渊,我今日寻来了好酒,你可要和我共饮?”
“临渊,看!这是我从凡间带来的小玩意儿,你可喜欢?”
“临渊,今天可有想我……我好想你。”
“临渊!”“临渊……”“临渊。”
那一幅幅,一幕幕的记忆和画面涌入,楚九歌感觉自己的脑袋就要爆炸了,可却没有一点要停下的意思,画面一转,又有新的记忆出现在楚九歌的脑海里——
“封印魔渊吧,只有封印了魔渊才能结束这一切。”
记忆中,说出这句话的人容貌冰冷却艳丽,眼角处绽放着一朵彼岸花,正是魔族三皇子,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