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惠哭得肝肠寸断,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

  跑车固然舒适,可乔道因的跑车上,注定会坐着不同的人。

  “小姐,去哪里?”司机小心翼翼地询问马惠。

  可后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无法回答任何问题。

  乔道因敲车窗。

  司机将车窗落下。

  乔道因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百元递给司机,跟司机说了一个地址。

  “你到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乔道因隔着车窗,对马惠比了个通话的手势。

  司机开车驶离,语气中充满羡慕对马惠说:“那是你的女朋友?很漂亮,人也周全,偶尔拌嘴也没什么,热恋里总要吵几句的。”

  马惠在司机的安慰之下哭得更伤心了。

  “她不是我的女友,她也从没有爱上过我,但我以后再也遇不到像她这样好的人了。”

  或许,从一开始自己不要那么贪心就好了。

  明知道彼此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倘若知足就是恩赐,倘若贪心就是惩罚。

  乔道因目送载着马惠的出租车离去。

  她的心头没有特别的情绪。

  她平等地爱每一个世人,理解不了马惠那种独占的情绪。

  理解不了为什么周老师吻过自己后就离开了德赫,从此换了联系方式,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她也理解不了为什么唐女士酒后醉眼迷离地趴在她身上大哭,怒斥她没有心。

  活着本来就只是一场游戏,如果太过用力,那么姿态就不好看了。

  乔道因坐在跑车上恍神,面前商场外墙巨幅的荧幕亮起,在播放最近崛起的一家国货彩妆的gg。

  屏幕下方的一行小字引起了乔道因的注意。

  这个化妆品牌是蒋氏旗下的?

  蒋氏不是做传媒起家的吗?

  什么时候进军美妆行业了?

  乔道因心下疑惑,查询了最近蒋氏的动态。

  蒋华容回国了。

  而后蒋氏的业务就开始扩散。

  即便当下蒋氏那个不成器的二世祖掌握着蒋氏更多的业务。

  但蒋华容回国后的一连串动作已经表明了她的野心,她也不会止步于此。

  嗅到熟悉的味道。

  嗅到斗争的气息。

  乔道因忽地感觉血管中流淌的酒精瞬间被代谢掉了,血液直冲头顶,久违了的,沸腾的感觉,每一个毛孔都舒张,每一块意识都晴明。

  虽然与蒋华容真正打交道也没有几句话。

  但蒋华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横亘在她生命中的刺,是她无法驱散的巨大阴影。

  乔道因想去找外祖母,让外祖母给她几条生产线玩一玩,不知道要多久能把蒋氏的美妆品牌挤兑到下线呢。

  乔道因握着方向盘的手在轻轻颤抖。

  回老宅的路上,乔道因接到了外祖母的电话。

  外祖母说很想念她,希望她尽快来看望自己。

  最近外祖母的美妆品牌大大小小地爆出些丑闻,真真假假,有些已经可以确定是蒋氏那边放出的假料,给汤普琳这个品牌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损失。

  没想到在去往老宅的路上,命定似的。

  乔道因遇到了那个用阴影笼罩她半生的女人。

  蒋氏拥有全亚洲唯一一辆某品牌的超跑。

  而很明显,车内坐着的,是个女人的身影。

  黑长直的头发,单薄却端正的身影。

  即便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乔道因依然能认出这位气质高贵的女人。

  战栗,兴奋,止不住挑衅。

  乔道因一脚油门踩下,开车追了上去。

  车头顶着前车的车尾,顶到对方车尾变形,几乎冲出防护栏。

  乔道因隐隐注意到前车的人略微转过头瞥了自己一眼,她大笑着调转方向离去。

  真是无比畅快。

  然而,等乔道因抵达外祖母家中时,她见到的却是惊慌的管家和摇头的家庭医生。

  急救车已经在路上。

  “汤普琳女士刚刚得到消息,她被股东投票,从自己的公司里被踢出去了。”

  什么人撺掇股东进行了这一行为?

  又是什么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外祖母?

  乔道因很快想到了刚才路上遇到的人。

  乔道因开车折返。

  天上飘起了雨,让道路变得湿滑。

  导航数度警告乔,再这样开下去她会出事的,但是乔没有将这警告放在心上。

  不多时,乔道因远远瞥见了蒋华容的车子。

  蒋华容靠在车身上抽烟,司机在一旁为她撑伞。

  她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乔的折返,专程停在此处等她。

  雾气缭绕着,模糊了蒋华容的面容。

  雨点凄冷,映衬得森林没了绿影影绰绰全是浓淡不一的黑白。

  乔道因听到自己脚下的钢铁巨兽发出猛烈的声音,她毫不犹豫踩下油门,朝着蒋华容的方向撞去。

  车轮飞速旋转。

  蒋华容从容地夹着烟吐着雾气。

  她长睫毛一落一抬之间,乔道因的车已经开到了她的面前。

  然而,下一瞬,乔道因重重地把头撞在方向盘上。

  她到底做不到。

  蒋华容在乔的车头引擎盖上捻灭了香烟。

  从容不迫。

  一如几年前与乔道因对弈时的神情。

  路边有石亭。

  乔道因下车,跟蒋华容一起在亭中看雨。

  “我记得你。”

  乔道因苦笑一声。

  是蔑视,也是重视。

  能被蒋会长记得的人,也算一份荣幸。

  “我现在需要一个帮手。”

  心甘情愿地做起了蒋华容的影子。

  从那个纸醉金迷的乔一变成了乔秘书。

  过往灯红酒绿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站在蒋华容的身后,乔道因见到了自己此生绝不可能的波澜壮阔。

  她愿匍匐在学姐的脚下,跟在会长的身后,去领略前所未有的风光。

  蒋华容在她心里一度是没有软肋的神。

  直到,她的神开始神格崩塌。

  那个叫纪晴雯的女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蒋华容身边的?

  又是什么时候成为了蒋华容的床伴?

  这个名字取自红楼梦的女孩,便是蒋华容欲望的投射,也把蒋华容拉下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坛。

  那高高在上的蒋总,俯下身来,将这个可怜的灰扑扑的女孩捡起,吹落了她翅膀上的灰尘。

  乔秘书以为纪晴雯会很快离开。

  就像周老师和马惠离开自己那样。

  可是,乔秘书很快发觉她低估了纪晴雯对爱的渴求。

  一点点善意,就能让纪晴雯忘却蒋华容对她的恶劣。

  曾经,纪晴雯也要离开蒋华容,但是蒋华容去追了。

  她开车把蒋华容送回,她还未离去,就听到激烈的争吵声。

  乔秘书担心蒋华容的安危,于是蹑手蹑脚地返回查看。

  在一片黑暗中,乔道因看到蒋总把纪晴雯推到墙壁上,一手扼住纪晴雯的脖颈,发狠地吻了上去。

  纪晴雯推了推蒋总,她白皙的手臂在夜色中那样明显,却也那么无力。

  乔道因站在玄关处,听着一墙之隔发出的动静,想象着衣服散落的场景。

  这一刻,乔秘书重新变回了乔道因。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目光会在纪晴雯身上停留。

  乔秘书察觉出了自己心底里可怕的心思,她拼了命地遏制那疯狂滋长的欲念。

  可偏偏那该死的女人不长眼地,每每见到她,总是会露出那副笑容。

  “乔秘书,你回来了!尝尝刚出炉的饼干。”

  纪晴雯捧出盒子,目光却频频朝乔秘书身后望去。

  乔道因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蒋总让我转告您,她今晚不回来了。”

  乔道因看着纪晴雯的眼神黯淡下去。

  “蒋总答应过我的,明天会跟我一起……”

  “纪小姐,您或许还没有意识到蒋总的时间有多么值钱。她不会花一个小时去跟您做什么可笑的手工对戒,那种廉价的,可笑的东西。”

  乔道因一股脑地说出这些话。

  面前人红了眼,却还是保持体面地对她微笑。

  “这样的吗?如果她不愿意,直接告诉我就好了,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辞。请你转告蒋总,我不会再无理取闹了。”

  乔秘书离开屋子。

  但静静地坐在车里。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但她坐了很久。

  直到她等来了管家的电话。

  管家告诉乔秘书:“纪小姐饮了酒,睡在沙发上,我们担心她着凉生病,劝她回卧室休息,可她怎么也不听,您来劝劝吧。”

  乔秘书上楼。

  她对这座建筑很熟悉,仿佛她就是女主人一样。

  踩着地毯一步步爬上楼梯。

  室内微弱的灯光勉强能看得到路。

  乔秘书察觉拖鞋下踩了东西,她俯身拾起。

  那是散落在地的,白色蕾丝胸衣。

  而后是一只袜子。

  两只耳环。

  一条碎花的长裙。

  乔秘书把它们一件件地拾起,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纪晴雯醉的面颊通红,目光涣散,却还是认出了乔秘书。

  到底醉酒,纪晴雯身上那条毛毯披得松垮,露出她一侧的肩膀。

  “她们把你叫来了?”纪晴雯按了按阵痛的头,“真是不好意思,我没事的,睡一晚就好了。”

  即便醉酒,还在为别人考虑。

  纪晴雯抬手按着头动作间毛毯滑落,她胸前一侧起伏的曲线微微可见。

  乔秘书低下头。

  纪晴雯却毫不在意,她知道乔秘书是最精密的仪器,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可纪晴雯不知道的是吗,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乔秘书,而是蒋华容的学妹,是乔道因。

  乔道因把手伸进毛毯中,拉出纪晴雯蜷缩的脚,攥着她纤细莹润的脚踝,把另外一只袜子也脱了下来。

  将纪晴雯打横抱起,肌肤的触感让她浑身战栗,不敢细想。

  从沙发到床,距离远得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乔道因抱着这个身上未着寸缕的女人,站在卧室的床前。

  卧室巨大的落地窗倒映着她们的模样。

  把女人抱上床,这是一种仪式。

  可惜,注定了接下来不会发生什么。

  把纪晴雯放在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

  “乔秘书,你能不能陪我一会儿?”

  纪晴雯白皙的手臂从被窝里伸出来,拉住了乔秘书的衣角。

  “只要坐在这里就好,不用说话,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乔道因坐在床边,握紧了纪晴雯的手。

  纪晴雯喝了酒,很热,肆无忌惮地把长腿和锁骨以上的部分都露出来。

  她只知道乔秘书是秘书,却从未想过自己在乔秘书眼里,是一个女人。

  乔道因坐在床边凝望着纪晴雯的面庞。

  多年前马惠说过的一句话此时突然在她脑海中出现,将她击中。

  迷恋上了一个永远不会迷恋她的女人。

  纪晴雯迷恋着蒋华容。

  而乔道因觊觎着纪晴雯。

  五年磋磨,纪晴雯成长了不少,越发成熟,很少失态。

  自己在喝酒后,会将极简的黑色内衣在床边叠好。

  乔道因把她褪下来的衣衫抱起来走进浴室扔进脏衣篓。

  只是,在衣服扔进去之前,她的脑袋不受控制地深埋了下去。

  身后窸窸窣窣,隐约是有人从床上坐起。

  乔道因回头,却发现纪晴雯又很快地睡下了。

  纪晴雯可能看到了,也可能没有。

  只是在那之后,纪晴雯不会回避隐藏身上与蒋华容欢好的痕迹。

  在蒋华容的书房里。

  纪晴雯端着参汤走进去,正撞见乔秘书拿出一份文件给蒋华容签署。

  蒋华容签字的几秒,在乔道因和纪晴雯看来,却是度日如年的。

  目光短暂地接触,也会很快错开。

  彼此都知道,那隐隐的,模糊的情意。

  一次次的试探和失望。

  纪晴雯选择离开。

  “乔秘书,你会帮我的,对吗?”纪晴雯拉住了乔秘书的袖子苦苦哀求。

  她知道,任何时候,乔道因都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她都知道的。

  “求我?纪小姐,您说笑了,我有什么办法,蒋总不肯放您走,您就走不了。您大可以去求其他人,不过,结果都会是一样的。”

  “蒋总说过她会跟我去做对戒的,你为什么两头骗呢?”纪晴雯收起了楚楚可怜的神情,问乔道因,“你对我的心思,如果蒋总知道了,你觉得她会怎么办?”

  “纪小姐,我跟您,清清白白。”

  纪晴雯猛地推了乔道因一把。

  乔道因仰面倒下,陷入柔软的床垫中下沉又浮起。

  纪晴雯覆在她的身上,扼住她的脖颈,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一切的挣扎和否认已是无用。

  她觊觎学姐的女人。

  “现在,我们之间不再清白了。”

  纪晴雯像只猫一样伏在乔道因的胸口上,听着她的心脏猛烈地跳动。

  乔道因片刻失神,而后缓缓抬手,触摸了怀中的不真切。

  最后,她紧紧地拥住了怀里受惊的小鸟。

  “我帮你,纪小姐,我帮你。”

  在蒋华容的床上,乔道因窃取了胜利。

  “学姐,新一轮的竞争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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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的部分是IF线,大家注意区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