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大,但是在幽静的宴会厅内便显得突兀。

  林温窈心一惊,转头招呼站在一旁的佣人:“给蒋总换一副碗筷。”

  三姨太也适时补上问候:“蒋总,饭菜如果有不合胃口的,尽管跟我们说,今天是家宴,不必拘谨,毕竟往后都是一家人。”

  两个女人一唱一和,不动声色将蒋华容的失态圆了过去。

  林父慢条斯理的享用着饭菜,神色中未见慌乱。

  三姨太又貌似无意关心纪晴雯:“关注你这么久,还没听说过你有个女朋友。”

  “最近才确认关系的。”纪晴雯回答。

  “这么多粉丝关心你,脱了单是好事,怎么也不公开?悄无声息的,不跟粉丝们分享这个喜讯?”三姨太笑着问。

  纪晴雯说:“她想公开的,我怕影响到她的事业。”

  “才确立关系没多久,对方就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跟她是恋人,看来,对方真的很喜欢你。”

  蒋华容安静地品茶,不知道有没有被三姨太的话背刺到。

  “不过,如果是正缘,哪有公开了会拖后腿的道理,真正适合你的人,两个人在一起只会越来越好的。”三姨太说话间挽住了林父的胳膊,“像我和老林就是这样。”

  林父拍了拍三姨太的手背,似乎是在肯定她的话。

  林温窈低头,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她的母亲才算是父亲的原配,怎么到了三姨太的嘴里,母亲跟父亲反倒不是正缘。

  三姨太这一番话,把原本就不平静的饭局再次搅动了。

  纪晴雯抬头,尽管极力避免,但还是跟蒋华容的视线撞上了,她又慌忙把头低下。

  总觉得蒋华容平静的面容之下,藏着暗流涌动。

  纪晴雯也总觉一道灼灼目光紧紧盯着自己,让她喘不过气来。

  借口去卫生间,纪晴雯短暂逃离了此地。

  佣人把纪晴雯带到卫生间。

  这处宅院修缮后在原有的布局上做了些许改动,讲究移步换景,不允许目光所及中有不美之处。

  卫生间藏在郁郁葱葱的林木之后。

  等纪晴雯出来,佣人不知去了哪儿。

  纪晴雯想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原路返回,但终究没能找到回去的路。

  想问路甚至也没看到一个活人。

  她彷徨犹豫间,听到不远处传来悠扬的钢琴声。

  初时有人胡乱地按着琴键似是在测试音准,而后才传出了完整的琴声。

  纪晴雯于是绕过花径,走过曲折长廊,循着琴声而去,想要寻人问路。

  乐声流畅,如水流倾泻。

  这是一首有些悲伤的曲目,像悬在空中,像溺于水下,紧紧地攥着人的心。

  能奏出这种乐曲的人,一定是个心思细腻的。

  纪晴雯寻到琴声倾泻的小楼,推开半掩的门,迈过高高的门槛,透过屏风,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钢琴前。

  这里位置偏僻,平日里应也没什么人来,窗外的树木疏于修建,遮蔽了天光。

  头顶仅一盏昏黄的小灯照着,即便是小灯在努力地发着亮光,却依然显得太过微弱。

  木地板踩上去有嘎吱声响,纪晴雯不敢走上前,怕打扰了对方,只静静地伫立在屏风前,等待乐曲最后一个音符落下。

  乐曲归于无声,周遭瞬间显得安静。

  呼啸的风穿堂而过,吹得竹帘飞起。

  纪晴雯走上前,刚要开口:“不好意思,请问……”

  话还没说完,她先闻到一阵淡淡的烟草气息还有雪松的味道。

  在她所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个人惯常用的香水中有这样的味道。

  纪晴雯心中大惊,不由得本能向后退去。

  她却忘记了身后伫立着一扇屏风。

  屏风被她撞倒在地,她的身体也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倒地的屏风将屋顶的小灯带倒,电线断裂,接头处一阵噼里啪啦的火星闪耀。

  一只手迅疾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起。

  力道很大,纪晴雯被拽起后撞进了对方的怀中。

  那只手修长、冰凉。

  这个怀抱也是冰凉的,充满禁忌意味。

  “对不起……”纪晴雯喃喃着就要脱身,又怕惹恼这冷血的猎手。

  她试探着挣扎,却已经感受到对方偏执的禁锢。

  “好久不见了。”

  一句没有感情的话语从蒋华容口中说出。

  没说出的,还有责备和嗔怪。

  明明是白天,这里却幽暗得几乎没有天光。

  每次与蒋华容相处,纪晴雯总不自觉垂下目光。

  就像被叼住脖颈的猎物,不敢反抗。

  “你的心比我想象的要硬。”

  蒋华容抬手掐住纪晴雯的脖颈,迫使她将头抬起来。

  霸道的唇舌撬开纪晴雯的牙关,掠夺着她的隐秘和战栗。

  她的不问自取和轻蔑态度,纪晴雯感到羞愤,仿佛被当众剥光了衣服。

  纪晴雯奋力地挣扎,却只是被推到钢琴上,身体撞击琴键,按下几个沉重的音符。

  “长本事了。”

  蒋华容对她的奋力抵抗毫不在意,更似乎被这种抵抗激起了征服的欲望。

  纪晴雯羞愤气恼,却根本不是常年有健身习惯的蒋华容的对手。

  唇舌间充满着血腥的滋味。

  但这并不会引起蒋华容的怜悯,她喜欢看到纪晴雯的战栗和恐惧。

  掐在纪晴雯脖颈上的手收紧了力道,直到唇舌攫取尽纪晴雯胸腔中最后的氧气,蒋华容才终于餍足地松开纪晴雯的唇。

  但掐在纪晴雯脖颈上的手也只是松了力道,并没有移开。

  蒋华容掐着她的脖颈,那么无视她的痛苦,却又俯下身额头贴着她的额头极尽缱绻之能。

  “蒋总,你再不放手,我要报警了。”纪晴雯的反抗微弱却坚定,“在你未婚妻的家里,你跟我这样做?传出去不好吧。”

  “我问,你答。”蒋华容根本不理会纪晴雯的威胁。

  小鸟的喙虽然是尖的,可啄起人来,不痛不痒,那点威胁,根本不够看。

  “着火那晚,你在哪儿?”蒋华容逼问,“在我去废墟里找你,发生二次爆炸,你消失的一天一夜里,你在哪儿?”

  蒋华容转了转脖颈,扯了扯高领的打底衫,露出脖颈上包着的纱布,将边缘的胶带扯下,拉着纪晴雯的手去触摸那处伤口。

  纪晴雯什么也看不见,拗不过蒋华容,却摸到了纱布下鲜血淋漓的创面。

  纪晴雯本能地将手抽离,却被蒋华容死死地按着。

  皮肤脱落的地方,血肉模糊还未结痂。

  那黏腻的触感令人恐惧,蒋华容也一定感到刺痛。

  “你干什么?会感染的!”

  “伤口从背一直蔓延到脖子上,小晴雯,”蒋华容的语气看似轻松,却是笑里藏刀,“在我奔走找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纪晴雯终于是把手抽走,大口地呼吸平复着心情。

  她即便是看到大街上毫不相关的人受了伤,也会心疼,更何况,面前这个人跟她有过床笫之欢,亲密无间了五年。

  幸好这里的灯暗了,蒋华容看不见她的神情,否则纪晴雯不会这么轻易红了眼眶。

  “蒋总,感谢你的关心,可是,我们之间已经毫无关系了,你因我受伤,我很抱歉……”

  “抱歉?”蒋华容轻蔑一笑,“你知道的,我想听的,不是这个。你跟我之间,从来也不需要说抱歉。”

  不远处传来林小姐的呼声,她在找着蒋华容。

  即便林小姐清楚,今天的家宴就是为了让纪晴雯彻底对蒋华容死心,可她没有那么洒脱。

  十几分钟,足以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林小姐忍不住,也等不及,要找到蒋华容。

  纪晴雯要走,蒋华容不放。

  僵持许久,纪晴雯叹息一声。

  不管有多惧怕,该了结了。

  “那晚,我在我女朋友家里。”

  “拙劣的谎言,说一次就够了,”蒋华容见纪晴雯梗着脖子,声音软了下去,“如果你是想用这种方式激起我的关心,显然你赢了。”

  “蒋总,我真的有女朋友了,我很爱她,她也爱我,”纪晴雯平静地解释,“我跟她同居了,我们也已经发生了恋人之间所有能发生的事情。”

  这是蒋华容从未料想过的走向。

  纪晴雯的“所有能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人无限遐想。

  “你选择我做你的情人,因为我是远斐资助的对象,也因为我符合你所谓的标准,但,”纪晴雯说,“我跟女朋友上过床了,所以也不再符合你的标准了。”

  蒋华容松开了手,但看纪晴雯的眼神却充满了难以置信还有恨意和鄙夷。

  “怎么这样看我?”

  纪晴雯慢慢地将凌乱的碎发拨到而后,整理了刚才被蒋华容弄乱的衣服,用纸巾擦去了嘴角的血。

  “觉得我肮/脏还是淫/荡?”

  蒋华容没有接纪晴雯的话,她只觉愤怒,纪晴雯就这样轻易地毁了世界上最纯真和最无瑕的东西。

  “蒋总,公司签着我这种荡/妇还是挺晦气的,早点解约,对你,对我都好。”

  耳听到林小姐带人上楼的脚步声。

  楼下还有人在说“电路故障应该就是楼上出了问题”。

  纪晴雯慢条斯理,转身打算离开。

  经过蒋华容身边时,她一把抓住了纪晴雯的胳膊。

  “我还没有喊停,你就背叛了这场游戏,”蒋华容锐利的眸色睥睨,“我绝不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