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淤青退散的这几天,纪晴雯一直没怎么出门。
蒋华容这几天也没回来,只有乔秘书上门探望。
乔秘书送来一套高级礼服和若干药物,告诉她:“用了这些药,淤青消散得更快。”
期间,莘蓝联系过纪晴雯一次,但不是为了解约的事情,而是借钱。
纪晴雯有些惊讶,莘蓝在娱乐圈打拼多年,带过很多一线艺人,积累的财富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怎么会需要借钱?
而且,以莘蓝的人脉,要借钱的话,为什么不向其他人开口呢?
毕竟纪晴雯作为圈内不火的艺人,片酬并不高,莘蓝作为经纪人应该是最知道这一点的。
莘蓝似乎也早就猜到了纪晴雯会有的迟疑,解释说:“其他人我已经借过了,不过跟我需要的数额还有一定差距,所以才来找你,暂时周转一下,一周内我会把钱还你的。”
“蓝姐,你需要这笔钱做什么?”
莘蓝说:“虚拟货币,我有内幕消息,正是赚钱的时候。我拿你当自己人,才跟你说的,你别让其他人知道了。”
纪晴雯听说过一些虚拟货币暴雷的消息,但莘蓝数年来的稳健作风又让纪晴雯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莘蓝好像总有些内幕消息,所以一直以来的投资也都以小博大,没有损失严重的时候。
大额转账需要在柜台进行,两人约定好了见面的银行,纪晴雯裹得严严实实就去赴约了。
好在大夏天,全副武装做防晒的人并不少,所以即便纪晴雯浑身遮得只露出眼睛,也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莘蓝主动出示了借据给纪晴雯,格式工整,内容规范,像是咨询过律师早早准备了。
到底是这么多年的积蓄,看到账面金额清零的那一刻,纪晴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莘蓝怕她反悔似的,急忙将她拉出银行,两人坐在车上:“你这里区区一百多万,我还能骗你?我在京的房子市场价值就四千多万了,怎么也还得上你这笔钱。”
见莘蓝有几分生气的意味,纪晴雯忙说:“蓝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车内气氛一时有些焦灼。
半晌,莘蓝才反应过来,她上车忘记开车内空调,此时车内气温很高,如蒸笼一般,而纪晴雯身上的外套还裹得严严实实。
莘蓝开了空调,对纪晴雯说:“没事,没有外人,也不用捂着。”
纪晴雯微微地敞开外套,终于感到些许的凉意。
莘蓝一言不发,将纪晴雯送回到蒋华容的别墅。
纪晴雯要下车时,莘蓝握紧方向盘,低头叹了口气:“最后跟你讲一件事。”
纪晴雯笑了:“哪里来的最后?过几天解约、转账,不是又得见面吗?”
莘蓝把这疑问搪塞过去:“总之,记好了,最近盘算一下你想要什么吧,尽管跟蒋总开口,要的越多越好。”
纪晴雯道过谢,下车了。
她反复琢磨着莘蓝那句话的意思,也许跟从前劝她结婚是一样的。
又过了几天,纪晴雯身上的痕迹好得差不多了,接到了蒋华容的电话,让她穿上那套礼服前来赴约。
妆造师上门,将纪晴雯装扮起来。
只是,纪晴雯望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是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她忽然在想,她不想要过这样的人生了。
就像《月亮和六便士》里的主人公一样,她想放弃这样一种体面的生活,发了疯地去拥抱真实的梦想,即便代价是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处。
然而,没有给她过多的思考时间。
保姆来催促,司机已经在楼下了。
蒋华容最讨厌不守时的人,纪晴雯即便心里有千万种想法,却还是机械地提起裙摆,上了那辆豪华轿车。
蒋华容定的就餐地点是一家预约制的百年老店。
当然,在蒋华容这样的人面前,没有什么预约和等位制,制度是权力所制订,为权力所让路,恰好,蒋华容所拥有的正是权力。
蒋华容似乎心情不错,还特意为纪晴雯拉开了座位。
“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有没有想我?”
纪晴雯说:“我什么时候没有想你?”
“你越来越像她们一样,只会说那些客套的话。”
“她们?”纪晴雯说,“跟你说漂亮话的人那么多,可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这些话。”
“你知道的,我最不能原谅的是欺骗。”蒋华容说话间,捏住了纪晴雯的下巴,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充满着打量和审视的意味。
蒋华容的手钳制着纪晴雯,很疼,她试图挣开蒋华容的手,却在此时听到熟悉的声音让她动弹不得。
“溶溶,你坐这边好了。”
“谢谢师姐。”
一阵青年人喧闹的声音打破庭院式餐厅的寂静。
笑声从重重叠叠的绿荫后传出。
而其中,就有纪溶溶的声音。
纪晴雯难以置信,瞬间紧盯着蒋华容,想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这个时代,金钱所能买到的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蒋华容最讨厌繁杂和喧闹,绝不可能让“平民”的声音闯进她的生活。
所有的一切只能是被安排的,绝不可能是巧合。
纪晴雯佯装镇定,举杯浅啜一口,掩盖内心慌乱。
但到底,一个姐姐的本能让她些微地展露出獠牙,她还是忍不住质问了蒋华容。
“蒋总,这是什么意思?”
蒋华容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目光冰寒:“任何人都可以试图欺骗我,只有你不行。”
“我怎么敢呢?”
此时,侍者推着餐车进来,金属的食物罩让里面的东西显得神秘。
侍者把餐车停好,而后离去。
蒋华容脱下西装外套,露出里面月白色的衬衫长裙,她不紧不慢地将两边的袖子慢慢挽起,行动间手背上青紫色的血管微微凸起,蜿蜒到手臂上又隐在雪白的皮肤下。
“猜猜是什么?”
“马的肉?”纪晴雯只想到之前因为给马取名字的事,蒋华容曾生气,于是猜蒋华容为了泄愤将那马杀了。
“那匹马运过来的费用抵得上两个你,”蒋华容轻笑一声,“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纪晴雯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盖子揭开,谜底揭晓。
里面的是一条河豚。
蒋华容拿起刀具,寒光在她脸上闪过:“连夜送过来的极品,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不知为何,这话没有半点温情,却鬼气森森。
蒋华容对于如何做河豚刺身有些生疏,刀在鱼身上比来比去,最终下刀。
一片片鱼肉薄如蝉翼,不过其中也有些不明的肉块,不知是不是河豚那有毒的肝脏和卵巢。
纪晴雯不喜欢生食,见此场景,即便尽力克制,眉头却还是不禁微微皱起。
“我记得你没有忌口。”蒋华容用刀尖挑起一块肉,送到纪晴雯面前,“可能有剧毒,也可能没有。”
纪晴雯不愿吃生食,坐在位子上没动。
“这盘东西,如果你不吃,那就会出现在隔壁的桌上。”
纪晴雯不怀疑蒋华容的疯。
“我听到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蒋华容手上的刀再朝前一送,“你说我该不该信?”
纪晴雯顺从地起身,脖颈朝前探去,舌头将那片来历不明的肉片小心翼翼从刀锋上卷起,拼了命地咽下去。
她已用行动表示自己的忠诚。
蒋华容望着她拼命下咽的顺从模样,很满意,洗净了手,为她擦拭嘴角,动作轻柔:“你跟乔欲不是一类人,我知道的,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
随后,蒋华容递给她一个盒子。
纪晴雯接过来,打开,里面躺着一只温润的手镯,只不过款式稍显年轻,看上去也不是蒋华容一贯的审美。
纪晴雯愣神,抬头看蒋华容。
“给你妹妹的。”蒋华容坐定了,嘴角噙着笑意望向纪晴雯,“特地去寺庙开过光。”
纪晴雯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心愿,蒋华容记在了心里。
无人在意时,任何人都坚强。
可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时,心底里所有的情绪都会外露出来。
纪晴雯试图波澜不惊地说声谢谢,可一颗莹润的眼泪先于她的声音出现,从面颊迅速滚落。
蒋华容抬手逝去她的眼泪,再递给她第二样东西。
文件夹,里面有两份文件。
一份是同当前公司解约的文件。
另外一份是签约合同,一家名为“容情文化传媒”的公司跟纪晴雯的合作意向书。
看到这个名字,纪晴雯的心跳慢了一拍,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可是,应该不是吧。
纪晴雯一路走来,事与愿违和求而不得是她的人生常态,从孩童时,她就知道爱情是世间稀有的东西,她这么普通,爱情怎会降临在她的身上?
可是眼下,流星真的坠落了吗?
神明终于睁开眼俯下身亲吻她了吗?
真的被爱了吗?
“有个坏消息,”蒋华容说,“莘蓝炒币,赔了个倾家荡产,她带着最后一笔钱,潜逃去了东南亚某个小国家。”
纪晴雯本该很痛苦,可她隐隐感觉,面前人总会伸出一只手,救她脱离苦海,度一切苦厄,是她不管经历什么,都想一头扎进怀抱中的人。
“所以,你要签下这份合作意向书,”蒋华容说,“公司是新开的,只签你一个艺人,我会给你配最好的团队,会让你成为最耀眼的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