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华容从未主动给林小姐打过电话。
往常林小姐打过去，接电话的却都是乔秘书，乔秘书也总只说两三句不痛不痒的话。
上次林小姐车祸在医院呆了几天，也是乔秘书带花来看了她，蒋华容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
以蒋林两家世交的关系，蒋华容这举动着实有点伤了长辈的心。
不过念着这几年蒋华容把集团的业务扩展到了新能源领域，她忙也是正常的。
林小姐走到一旁接起电话：“华容，我来京这么久，你终于不忙了。”
然而，跟林小姐预想的不太一样，电话那头蒋华容的声音冷淡而疏离：“我很忙，以后就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我知道你从来不用微信，也不喜欢浪费时间说无关痛痒的话，”林小姐说，“可是我很想你，我想听到你的声音，我想看到你的样子。”
“我今天打电话来，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再动她。”
“她？谁？”林小姐一头雾水，“我在跟你谈论我们之间的事，你说的那个她是谁？”
“晴雯，”蒋华容说，“纪晴雯。”
“她啊，”林小姐半晌才想起来，有些不高兴了，“晴雯？叫得倒是亲切，一个养在身边知情识趣的小玩意，也值得你专程打一趟电话来。”
“你跟她计较什么？”蒋华容说，“我现在很忙，等得空，我会去拜访伯母的。”
“好，我等你，”林小姐紧握手机，“别忘了我们的婚约。”
假期结束。
小朱在机场等纪晴雯一同登机。
左等右等，一辆低调跑车将纪晴雯送来。
她明明已经跨出车门，但车里的人还是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拖回去说着什么。
许久，纪晴雯才得以脱身。
纪晴雯走过来时，小朱明显看到她红肿的唇，忙把头低下。
上飞机，刚坐下，纪晴雯就睡着了。
小朱侧过头，看着纪晴雯精致的侧颜，她闭眼躺在那里，如玉雕琢成的一般，机舱内吹出的冷气轻拂纪晴雯的面颊，晃动着她额前的碎发，跟她坐在一起，总能让人想起一些美好的事物，蔚蓝天空，如茵草地，折射着七彩光芒的肥皂泡，空气中甜美的花香。
只是纪晴雯眼底的疲惫还是出卖了她。
这几天，她过的并不好。
小朱不禁想到了网上的那个传闻，有关纪晴雯和金主的事情。
飞机落地，纪晴雯回到剧组下榻的酒店。
冯温来找了纪晴雯一趟。
“组里明天拍完最后一个镜头就杀青了，杀青宴定在后天，时间过的是真快。”冯温说。
“是啊，好快，都要结束了吗？”
冯温坐在沙发上，双手磋磨，欲言又止，身体前倾：“纪老师啊，你也知道的，明天那场戏需要很浓的情感爆发，我想，待会儿您是不是找乔老师，联络联络感情，戏中人的感情。”
纪晴雯一想到在经历了那些事后，还要见乔欲，不免脸色煞白。
“我在想，明天拍完，纪老师您要不就直接走吧，杀青宴就不参加了，没什么意思。”
冯温也怕出事，情感渐浓，乔欲又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时间一空闲下来，难免就发生一些不可控的事情。
纪晴雯也突然清醒过来，所有戏外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编织的梦，她原本是设局者，却也把一切做了真。
当初说好的，拍完戏就头也不回，再也不联系了。
真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仿佛要活生生把心挖出来一样。
“纪老师，你是枝头上的凤凰，蒋总已安好了你的凤凰巢，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这段时间发生在这里的一切，不过是你生命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分支，一条小小的岔路，你终究要回到大道上去，”冯温说，“何况，乔欲也有她的路要走。”
冯温的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乔欲年轻，未来无可限量，现在对纪晴雯迷恋，不过是吊桥效应，等她见识过更广阔的世界之后，她会遇上真正适合她的人。你纪晴雯一个大佬的金丝雀，跟乔欲本就是两路人。
“冯导，我是专业的演员，”纪晴雯说，“你不用这么担心，这部戏只是我们所有人一个短暂的交集，很快就过去了。”
“纪老师痛快，有你这句话，我的心是彻底放到肚子里去了。”
夜已深，纪晴雯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数次徘徊到门口，却不知应该怎么样去踏出这一步。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
那味道越来越浓烈，越来越呛人。
纪晴雯想开灯看看，却发现电源不知何时被切断，开关完全没有反应。
屋外响起了混乱的脚步声，有人一边狂奔一边叫着：“着火了！着火了！”
重重的拳头砸在纪晴雯的门上。
纪晴雯将门打开，还没看清面前人就被一把拉着走了。
长廊中漆黑一片，混乱的叫声此起彼伏，面前浓烟滚滚，只看得清前面人的背影。
乔欲拉着纪晴雯快速穿过长廊往安全出口，路上还不忘去敲那些仍然紧闭的门。
“着火了！快走！”
“小朱！小朱她是不是还没走！”纪晴雯立刻地往旁边的门冲过去。
“姐姐！”乔欲拉空了纪晴雯的手，眼见她被滚滚浓烟吞噬，也顾不得许多跟了过去。
小朱的房门是虚掩着的，早已经人去房空，看来她应该早被人叫醒逃了出去。
纪晴雯心里的石头放下一块。
只是等两人再想出去时，火舌已经舔舐了到了这里，外面天花板掉了下来，打不开门，门把手也已经滚烫，乔欲的手碰到把手立即缩回来。
纪晴雯在房间内四处搜寻着去路，然而，除了窗户，已经没有别的出口了。
纪晴雯打开窗户向左右看去，扑面的热浪灼人，她刚探出头就感觉那火似乎已经扑面而来了。
火从左右两面蔓延过来，很快会烧到这间屋子，坐以待毙不是办法。
隐隐地听到了消防车来的声音，但火势蔓延的速度已经等不到救援了，迫使她们只能自救。
三层楼的高度，贸然跳下是不可取的。
再犹豫，浓烟会先于火焰将她们杀死。
纪晴雯一把扯下房间的窗帘，但是靠近窗户的位置没有东西能绑住窗帘再承受成年人的重量。
火焰步步逼近，嚣张的火舌已经顺着门攀了进来，所到之处，全都变成火海。
纪晴雯对着乔欲说：“我抓着这头，你抓另外一头，顺着窗帘，爬到二楼去。”
见乔欲还有犹豫，纪晴雯立刻晃了晃她的肩膀：“听话！”
乔欲却要做留在屋子里拉窗帘的那个人。
“不是谦让的时候！”
热浪把两人放在烤箱里蒸煮一般，五脏六腑全都滚烫，呼吸也变得困难。
乔欲一把捧住纪晴雯的面庞，封住了她的唇。
小狗急躁冒进的吻，全无章法，鲁莽生涩，只如蜻蜓点水一般掠过，冰凉柔软。
以至于纪晴雯过了很久以后，才品味出那是一个吻。
“姐姐，你有力气抓住我吗？”
乔欲一定要以她健身为理由，叫纪晴雯先走。
火焰已经扑到面前，来不及再考虑。
乔欲扯着帘子，看纪晴雯顺着帘子在二楼的空调外机上站定了。
一束束强力的手电筒照了过去。
已经逃出火场的人比她们两个看得更清楚，更明白现在他们的处境是如何艰险。
“快下来！跳下来！”冯温大声疾呼，又指挥众人在楼下铺上床垫。
副导带了三个人扯了一床被子就朝她们所在的窗户下方奔去。
窗帘起火，乔欲当机立断扔了，从窗户纵身一跳。
空调外机面积不大，两个人站在上面有些吃力，可她跳上去了，纪晴雯也一把拉住了她。
两人紧紧相拥着，彼此的身体达到了平衡的状态。
乔欲把头紧紧地埋在纪晴雯的颈窝里。
就在乔欲跳出去的瞬间，火焰将她们刚才站着的窗口占据了，她们仍然处在危险之中。
“别等了！再跳！我接着你们！”副导声嘶力竭。
纪晴雯在送往医院的救护车上陡然惊醒。
医护让她继续平躺，她却怎么也听不进去。
直到一双冰凉却有力的手握住了纪晴雯的手，她才终于安静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烟火熏黑的花猫一样的面庞。
冯温挤过去，把纪晴雯的手抓到自己手里：“哎，刚才吓死我了你！你要是有个好歹，电影可怎么拍完啊？”
到了医院，纪晴雯做了检查，并没有大碍，刚才吸入不少浓烟，又因为低血压突然犯了，所以才会陷入晕厥。
“没事就好。”冯温舒一口气，叫副导安排组里人员到其他酒店住下。
纪晴雯留在医院里观察一晚。
医生注意到纪晴雯袖口下露出的其他伤痕，问她要不要进一步检查。
乔欲恰好不顾劝阻推门进来。
纪晴雯瑟缩着摇头，不想在乔欲面前暴露出自己的伤处。
屋内只剩她们两个，乔欲要纪晴雯把袖口下面的伤给自己看。
纪晴雯摇了摇头。
“姐姐，她能给你的，我也都能给你。”
乔欲再一次捧住了纪晴雯的面颊，双手摩挲着她的耳廓。
耳朵上遍布密集的神经，感受乔欲修长手指轻轻的抚弄。
吻再次落下来，却比一个小时前的那个更深入一些。
这六十分钟里，乔欲都在想什么？
她的脸是滚烫的，呼吸也是滚烫的。
小朋友无师自通地领会了大人的把戏。
柔软的唇笨拙地撬开纪晴雯的牙关，电流击中全身一般，腿已经全不是自己的一样。
手顺着上衣的下摆游了进去，却还是在胸衣的扣子处战栗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