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澜找出探班时孟秋染给她的那张名片，看着上面的号码迟迟按不下去。本来在路上已经想好了，就只问一问她突然决定投资的原因是什么。
但真到了要拨出去的那刻，她莫名纠结起来。好像……有点担心听到答案，万一真和她有关，她该做什么样的反应呢？
顾若澜发现，她不是不想知道孟秋染的动机，而是没想好自己要如何应对。
她是想继续把这部剧拍完的，之所以坚持不同意改动剧本就是不想破坏原本对这剧的期待。事情闹僵的时候她已经不太抱希望了，不然也不会开始考虑解约。
主动解约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她宁愿被人误解，宁愿赔钱，也不想拍有误导指向的影片。
这么一发散，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大半个小时。那张名片的角都被捏皱了，电话最终没打过去。不过顾若澜倒是把号码存进了手机，在写名字的时候，顿住了。
直接写孟秋染，万一被其他人看到容易产生误会，不写又不礼貌。她忽然想起那个胸牌，那人当时很坦荡地展示给她看，但说不许拍脸，和现在她纠结的感受还挺相似。
她轻勾了一下嘴角，在手机里把对方的名字备注为：柏秋。
在柏城遇到的孟秋染。
顾若澜想的是孟秋染既然接手了投资，剧组方面应该很快就会得到新的指示，那她应该也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她甚至还想过，孟秋染说不定又会出现在片场。
但奇怪的是，足足等了五天，依然没见到孟秋染。
不止人没见到，连动静都没有。
许安萦明显蔫了很多，最近都在老实按照剧本拍戏，对于意萌也不怎么刁难了。只是在和顾若澜拍对手戏的时候，偶尔透出点狠劲。
但都因不符合剧情表达，被谢导退货要求重拍。
她和顾若澜在演技方面本就有差距，现在没了导演的偏袒，剧本里的高光情节也没了踪影，镜头前的优势越拍越少。
今天的拍摄刚结束，她就匆匆带着助理走了，说是有点累。
顾若澜倒是不着急，接过肖妍递来的保温杯，缓缓喝了一小半。
谢清旭在看回放，顺便和其他几个副导讨论明天要怎么拍，抬头看见顾若澜还在，挺意外的。
“若澜，怎么还不回去？”谢导的态度又恢复成刚开拍时那样。
顾若澜握着保温杯，等他周围的人陆续散了，才不紧不慢走过去。
“我想知道接下来的拍摄计划有没有变？”
谢清旭怔了怔，恍然：“你是怕耽误下个档期吧？”
他没听说顾若澜接了新戏，但人家是影后，其他活动安排不见得少。他不便过多打听细节，但因为剧本的事耽误了时间却是事实。
为这事他有些歉意，但也不得不实话实说：“孟总那边还没最后敲定。”
顾若澜听出点不寻常，又问：“她要敲定什么？”
谢清旭脸色变了点，眉头也皱了起来：“外景的拍摄计划可能有变。”
按照原来的计划，剧组要去好几个城市拍外景，还有一段去农村拍半个月的安排。
“时间要延长？”顾若澜总觉得谢导的欲言又止不是为的这个。
谢清旭常年夹烟的手有点发黄，在躺椅扶手上来回敲着，最后踟躇半晌，还是没明说：“再过几天，等孟总自己宣布吧。”
说完后，他拎着只剩厚厚茶叶的大茶缸走了。
顾若澜又等了几天，终于知道孟总要宣布的是什么了。
孟秋染没来片场，但通过谢清旭正式转达了她的决定。
《星辉如你》结束拍摄，剧组一周内解散，所有酬劳按照合同约定正常赔付。
说来也怪，明明应该很伤感，但剧组的人听后大多松了口气。提前收工钱照拿，虽没有正常拍摄后可能会有的分红，但之前状况频出的拍摄过程也很难让人期待票房会有多高，这算是一个很不错的结局了。
孟秋染收到邢瞿主动发来的最新八卦，说许安萦因为这事和丁甚海吵了一架，结果被丁甚海当场提了分手，现在两人还在掰扯。
孟秋染对这种事向来不感兴趣，她现在除了快点搞钱，就是想着顾若澜。
这次花了一大笔钱算是帮她保住了名声，但无戏可拍的状态让孟秋染很抓狂，因为这意味着距离下一个影后奖项很遥远。
她把袁亦叫进来：“最近网上关于顾若澜的评价，开始好转了吗？”
“说不上好转，但确实比之前最热闹的时候淡了很多。好多都是路人吃瓜，没有新瓜接档，他们就散了。”
这符合孟秋染的预期，她把这部死剧捂住，把之前的相关宣传全撤了，最大限度降低曝光，路人的关注自然就少了。
现在的人都很忙，几天不吃瓜，转身就忘了。
她单手托腮，明显是在想事情。
袁亦歪头看她：“你找我进来，就问这个？”
“不完全是。我主要想问你对顾若澜下一部电影有什么期待？”
身为顾若澜的铁粉，肯定比自己更了解顾若澜，孟秋染决定先听听袁亦的意见。
袁亦诧异：“你问我？”
她只是个粉丝，何德何能对偶像的下部戏指手画脚。
孟秋染却指指对面的椅子，让她坐下来慢慢说：“你喜欢她那么多年，相当于见证了她的成长和成功，怎么会没资格呢。”
袁亦缓过神来：“秋姐，你还想继续投资啊？”
孟秋染不置可否，只是笑笑。
袁亦其实对她之前的决定不太理解，不明白为什么接手了《星辉如你》后转头就宣布结束拍摄，只能归结为有钱人花钱不需要理由。
但现在她好像还有兴趣继续投资，袁亦当然希望能把钱花在刀刃上。
“我觉得吧，投资的事用不着太着急，好的剧本比那些营销炒作起来的IP剧有意思多了。”
孟秋染显然不想听这个：“我有点急，很想投资。”
袁亦撇嘴，给了另一个建议：“那你还是先问问顾若澜。她喜欢哪个剧，你就投哪个剧。”
孟秋染把玩着手里的钢笔，无奈：“你以为我没问过？”
就是问不出来，所以才找你啊！
袁亦张大了嘴，这回是真愣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深吸了口气，试探道：“秋姐，你也喜欢上顾若澜了？”
孟秋染不轻不重瞪了她一眼：“胡说。”
“那你追着投她干嘛呀？”袁亦有点替自己偶像担心了，之前粉丝群里一些内部传闻她也听到些，说是孟夏岩和谢玉宗都在追顾若澜。
“你不会是帮孟总在追吧？”
钢笔被拍在桌面上，声音响亮清脆，一下就能把人给敲醒。
“绝对不可能。”
这次的态度比刚才要坚决得多。
袁亦后来说了好几个知名编剧的名字，孟秋染逐一记在心里，但最终还是决定先问问顾若澜的意思。
她的钱虽不少，但也经不起乱花。
**
《星辉如你》剧组解散以后，顾若澜就从曲江影视城回了家。她的预留档期还剩下两个多月，也不打算做别的事，就专心在家选剧本。
可圈里的人不平静，孟秋染无脑砸钱的形象再次被加深，而这次是和顾若澜联系在一起。虽然孟秋染从头到尾没有公开为顾若澜说过一句话，但圈里有眼色的人已经开始把她俩联系在一起了。
总之，顾若澜再怎么不想，她也已经和孟家沾上边了。
顾若澜考虑再三，终于主动给孟秋染发了条消息。
陌生号码：【孟小姐你好，我是顾若澜。抱歉打扰你，我想和你谈谈，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
孟秋染看到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回复。
她正发愁怎么约顾若澜出来聊剧本呢。
柏秋：【我随时都有空。】
这条刚发过来，很快又接了一条新的：【不用总那么客气，你可以叫我名字。】
顾若澜看着屏幕上柏秋两个字，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
她回了几个时间段，让孟秋染选。人家说随时有空也许是客气，多给些选择代表她的诚意。
时间定在明晚七点，但在选地址的时候就为难了。
齐都公馆显然不合适，太容易遇到孟夏岩那群人了。益生茶馆也不方便，最近圈子里都在传她和孟秋染的关系，要是被撞到，就算不传出去也肯定在圈子里成为谈资。
最后孟秋染选了个地方：林姐的咖啡馆。
一听是顾若澜要来，林姐爽快地贴上“东家有喜”后就暂停营业了。
顾若澜抵达咖啡馆的时候，孟秋染已经到了。林姐抑制着兴奋和激动，把偶像领进去。
“孟小姐就在里面，你……你请慢用。”爽快干练的老板娘，今天说话有点结巴。
顾若澜知道她是自己的影迷，孟秋染也和她解释过选这里的原因，她明白之前她们为自己所做的事。
“谢谢，辛苦你了。”顾若澜真诚地笑着道了谢。
包间不大，很简约的原木风格装修。孟秋染穿了件宽松的大圆领灰色粗棒毛衣，一件白色打底衫，再配一条修身的黑色纯棉长裤，一双羊皮软底鞋，非常休闲放松。
顾若澜虽然低调，但今天多少带了道谢之意而来，所以穿的是半正式套装。
她底子好，穿什么像什么。粗布碎花衬衫变成浅棕色毛呢立领小外套丝毫不违和，今天穿了半高的鞋，算是跟孟秋染一样高了。
“这个点了，就不喝咖啡直接吃饭吧。”孟秋染把餐牌给她，示意让她点。
顾若澜选了两份最受欢迎套餐，看来是不打算在吃上花心思。
她是主动约见面的人，自然话题该由她来开启。
面对悠闲的孟秋染，顾若澜发现自己反而有些不淡定。
她抬头，看见孟秋染十分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嘴角的笑很不明显，但神情很自在。她甚至还看到对方轻轻挑了一下眉，好似在鼓励她，想说什么就说。
顾若澜放在腿上的手指轻抬了两下，才开口：“我想当面了解一下你为什么决定解散剧组？”
孟秋染好像早就料到她会问，很自然地接话：“计算过继续拍摄的成本和预期票房，不划算，所以及时止损。”
顾若澜点点头，表示理解，但遗憾之情也很明显。
可惜了一部不错的片子。
但她，其实还有另一个更想问的问题。
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听孟秋染说：“下一部戏会更好，所以你可以抓紧选剧本。”
顾若澜眼底闪过疑惑，随后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
“你还准备继续投资？”顾若澜没说出口的是投我。
“当然。”
孟秋染看上去一点都不为上部戏的损失心疼，好像钱多得花不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