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之墙工程已经开始走上正轨,有了这座墙的帮助,人类终于不用再在黑色的礁石上与地海诡妖血战,任由红色的鲜血流淌出海边的血河。

  叹息之墙伫立在那里,像是一层绝对的屏障一般,与奋战在前线的战士们,死死拦住死亡的梦魇。

  明晨之城的深空也逐渐减弱制造深空鸟雀的力度,地海诡妖毕竟是活性生物,可以独自繁殖,但是深空的机械鸟雀却做不到这一点。

  深空的鸟雀虽然看起来压迫感高于地海诡妖,但数量却开始急剧缩小。

  谢经年与驻守明晨之城的苏薪,玛门三人都明白,深空的疲期已至。

  人类的主战场凝聚于艾塞克斯,明晨之城两个焦点,在这里,生命的奇迹与疯狂一一如话剧般上幕。

  在战争节奏逐渐陷入拉锯的期间,一位来自海边的使者,来到了明晨之城。

  身披黑袍的使者来到明晨之城的军会大厦,停在角落里的一间会议室面前。

  她伸出手,流光般的水波组成水轮,面前的会议室木门被打开,棕色低马尾的青年将门拉开,苏薪看清面前之人的脸,整个人显出意想不到的惊诧。

  “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

  和凝星长相有五分相似的女人走进门来,凝棠急匆匆的将会议室门关上,几步走到桌前,袍角像是正在翻飞的蝴蝶。

  “我还以为你现在肯定是在艾塞克斯……所以发生什么了?让你这么不辞辛苦地赶过来?”

  苏薪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明晨之城虽然是整个大陆最大的城市,但是同时也是对抗半空中遮天蔽日的深空的第一前线。

  作为这里势力最大的驻守赦罪,苏薪的日子过得不可谓不忙碌,已经堪比地表的谢经年。

  更何况是遭受远比深空鸟雀难清理的地海诡妖的艾塞克斯,作为艾塞克斯与海边防线的总负责人,利维纳斯只会比苏薪更忙碌。

  为什么还会让他最好的助力之一,凝星的姐姐凝棠赶到这里来?

  凝棠在地表可是仅次于S级异能者的A级异能者,现在以利维纳斯的眷属方糖这一身份出现并活跃于海边防线艾塞克斯,作为利维纳斯的最好助力,她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件事。

  艾塞克斯出了大事,或者说,利维纳斯他们,找到了非常非常重要的线索。

  “很重要的事,凝星与利维纳斯在那边稳住大局,这件事重要到必须由我来亲自说,关系到深空与地海。”

  凝棠长吸一口气,平稳了一下呼吸,撇了苏薪一眼,复而将视线转移到会议室桌子上正在帮苏薪处理圣所杂务的谢经年身上。

  “第一支队队长,经艾塞克斯风系共鸣者们的上报,地海的存在值似乎正在急剧下降,凝星通过她的风,发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凝棠顿了顿。

  “地海,’消失了’。”

  “消失了?”

  玛门停下帮队长整理档案的手,怔怔地看向凝棠。

  “对,消失了。”

  凝棠看向玛门,表情微微有些扭曲。

  “不是地海海洋本身,也不是地海诡妖,消失的,是创造它们的那位’主意识’,它不再贴在地海的海洋底部制造地海诡妖,取而代之的,却是利维纳斯勘探到的眼睛。”

  “巨大的,生物般的肉质眼睛,地海将它的眼睛留下来,主意识却消失不见,不知去向。”

  谢经年闻言也停住了动作。

  他们靠着被信仰延缓死亡的时间与地海和深空抗衡了几十年,从来没有过如此怪异的苗头。

  地海的主意识消失,可远比地海存在在那里要令人胆战心惊。

  毕竟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苏薪,傲慢圣所的测绘结果怎么样?”

  谢经年双手合在一起,他看着苏薪,表情凝重。

  地海绝对不可能毫无原因地离开,能让它离开地海地底,放弃继续攻击叹息之墙,汲取能量,绝对只能是因为前面有着更大的利益等着祂。

  地海与深空某种意义上十分的纯粹,祂们存在就是为了汲取生命的能量,一切的行为都围绕这一点来进行。

  “……至少深空是毫无异动的,而且明晨之城……也没有检测到地海相关的存在值。”

  苏薪脸色很难看,他迅速回答,甚至顾不得与谢经年斗嘴。

  “降临者……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谢经年看着那些圣所的事务薄,只感觉整个地海世界快要扭曲在一起。

  ——————————

  凝棠拜访之后很快离开,回到艾塞克斯。

  在人类无法接触到的地方,黑色的暗流已经交织在命运之上。

  没有人想到,为了彻底铲除捕食的威胁,原本对立且互相吞噬的深空与地海,居然暗中选择了合作。

  时空被压缩,深空与地海同时掀起波澜,只能从内关闭的空间缝隙从地海世界的四端出现,极北冰原,明晨之城,艾塞克斯都出现了与时空间隙直接沟通的空间缝隙,深空与地海,几乎是明局请君入瓮。

  但是为了守住阿斯莫德大陆,镇守四方的第一支队们一个都不能后退,只能欣然踏入地海与深空联合为他们制作的陷阱之中。

  那是时空的缝隙,命运之轮矗立之地的金色空间。

  铺天盖地的金色洒满这个自成世界的空间,远处朦胧壮丽的层云之下,命运的巨轮正在缓缓旋转。

  深空与地海不再留手,祂们不惜用本体降临命运之轮所在的时空缝隙,制造空间裂缝,就是为了将这支小队,这支将它们困在地下的小队彻底歼灭,撕开人类的第一防线。

  时间与空间一同出手,再强大的异能者,哪怕是神明,也无法阻拦。

  凝星第一个走入艾塞克斯的空间裂缝,准备将其关闭,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作为与命运之轮联系最深的人,既然步入时空缝隙,肯定不会被作为命运一部分的规则放过。

  凝星看到了那个既定的未来,那是一个,满目疮痍,一切消失在宇宙空间中,只有捕食者可怖笑着的未来。

  坚持BE灭世结局的规则,会倾尽全力守护它被编写的未来。

  而这个未来,凝星绝对无法允许它真的实现。

  深空与地海本着最原始的捕食欲望而行动,它们像是草原上饿疯了的野兽,只知道面前的存在阻止它们进食。

  而第一支队是人类的第一道防线,阿斯莫德副局的死,所有人的牺牲,让他们绝对不能止步于此,失败于此。

  人类走到这一步,付出的代价已经太大了,大到一个人的生命,面对这样的挣扎,已经算不了什么。

  凝星下定决心,深空与地海的暗算在某种意义上正中下怀,她将在时空的缝隙中,利用规则的凝视,于命运之轮中,为人类搏出一个未来。

  规则毕竟是命运的一部分,而命运之轮是命运的化身,它代表着这个世界未来的无限可能,凝星要做的就是利用规则,排斥掉BE的可能性,为世界夺得HE的可能。

  在时间间隙之中,色彩全都被斑驳,上下起伏着扭曲成一团。

  命运之轮在不远处和上次一样,静静旋转着,亘古不变。

  凝星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利维纳斯,看到了谢经年,看到了恒楠……甚至是尚应该处于休眠状态的艾俄罗娅。

  白发双麻花辫的陌生面容少女向着凝星眨了眨眼睛,神态与过去别无一二。

  他们没有丝毫犹豫,全都在看到空间裂缝的那一瞬间,选择来到这里,从内部将其关闭。

  但深空与地海早就在这里做好了埋伏,就算是黑潮中也少见的天灾级地海诡妖出现,数量多到让人胆寒。

  银色的鸟雀于半空中与巨大触手配合,在与怪物作战的时候,凝星感受到一阵使用异能时酸涩的阻碍。

  她了然,转而翻身,迅速向着不远处的命运之轮冲去。

  规则的视线已经投到她的身上,将她锁定,下一秒,深空与地海的攻击在规则的引导之下,直直向她而去。

  其他人都被深空与地海绊住,最靠近命运之轮的凝星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少女已经做好准备,她将利用自己为媒介,透支自己所有的力量,希望在死亡的那一瞬间,可以于深空与地海力量的波动中,在命运之轮上做出规则的更改。

  但是目盲的少女却未能等到致命一击的袭来。

  在最关键的时刻,银色的星辉撕碎那只阻挡住他的地海诡妖,谢经年站在她的面前。

  银色的水晶凝固成型,迅速以谢经年为中心,向远方四散开去,形成厚重的障壁,将其他人与战场的最中心隔绝。

  他微微偏头,似乎看了凝星一眼,笑容无奈,目光中蕴含着说不尽的话语。

  “不要忘了,队长的告诫啊,符文师小姐。

  凝星依稀看到谢经年张开的口型。

  在深空与地海的攻击之下,凝星会死,但是他不会,幽灵柰给予他不死的能力,自然也应当让他承担这不公的命运。

  “一定要坚持下去啊……

  队长温柔且悲伤的声音在凝星的耳畔响起,但是凝星此刻,却吓得发抖。

  但是他真的不会吗?

  凝星感觉自己全身都在颤抖。

  深空与地海的攻击直击灵魂,队长的异能幽灵柰,哪怕是三大极端异能之一,真的可以保下队长吗?

  深空似乎因为谢经年的行为愤怒,鸟雀双翼挥舞,污染开始弥漫。

  【好啊,既然同样被空间承认的你自甘堕落与食物为伍,那你就一个人,承受我的污染吧。】

  怪异的机械音从空中响起,深空将空间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幻影。

  “呵。

  谢经年冷笑一声,他撑着水晶般的障壁,竭尽全力为凝星争取修改命运的时间。

  “看不起谁呢?机械鸟——

  银色与银色交织在一起相互吞噬,幽灵柰与深空竟然一瞬间勉强势均力敌。

  “一个人又怎样,许多的人又怎样?被空间承认?呵,我只知道,只要你存在,就休想打败我们。

  他站在那里,灵魂被空间的力量清醒地,一片片撕裂,幽灵柰的本质又在疯狂修复他受到的伤势,他整个人被撕碎后又拼起,在极端的痛苦之中,他没有任何退缩。

  凝星双目上的白布晕开水迹,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哭泣。

  少女强行将时刻带在身旁的命运石镜摔碎,一点点抹掉规则留下的痕迹。

  这是谢经年用破碎的灵魂为她换来的时间,她必须一点都不能浪费,争分夺秒。

  “队长!!!

  艾俄罗娅和恒楠最先扑上去,她们拼尽全力想要打破空间的限制,却被地海的触手拖入时间的战场。

  利维纳斯无法冷静,但时空缝隙中并不只有深空,地海也在虎视眈眈。

  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自己的队长,独自与深空的污染抗衡。

  被空间凌迟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