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凡归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蹦出胸膛了, 呼吸也不可控制地变得急促起来——偏偏在这个需要保持安静的时刻!
那抬了头的守卫视线在黎凡归藏身的方向略作停留,显然感受到了某种异样。他疑惑地朝这个方向看了又看,但黎凡归整个人蜷缩在垛墙的阴影里, 和黑暗融为一体。
“九仔,你饿啦, 口水都滴到我头上了!”忽然, 从黎凡归藏身的垛墙正下方,有个声音喊道。
城头那个望向黎凡归的守卫就笑了, 冲着城楼下大喊:“壮爷?你可别扯淡呢, 听听我在哪儿?我口水还能掉你头上?怕不是你自己饿了吧!”
墙头离得稍近些的守卫听见他们的对话, 都会心一笑。
这一笑, 基本暴露了城墙上的守卫布防。除了左边的“九仔”, 黎凡归右手边二十几米处的城头, 还有一个守卫。
另一方面, 黎凡归更是心头一惊:自己在平安城里的那几天完全没注意过,原来城墙内部还有守卫站岗!若是没这“九仔”喊一嗓子, 怕是会在趴下城墙的过程中被下头的“壮爷”发现,直接落网!
真吓人呐!
下面的“壮爷”呵呵一笑, 显然跟上面的守卫都很熟了:“被你这么一说, 我还真馋那烤肉了……”
他压低了声音, 又对上面的守卫说:“喂,我稍微开个小差, 你们没意见吧?到时候,好处也少不了你们的, 给你们带两盘子回来, 保证又香又辣,还是热乎的!”
听得连刚点过外卖的黎凡归都有些馋了, 更别提城墙上的守卫了。他们虽然也是贵族,到底还是平安城处于底层的贵族,又处在生产力不甚发达的古代,烧烤也只能偶尔吃一顿。
不像黎凡归的好室友王文越,单纯因为医生不允许,这才没有每天上烧烤伺候。
城上的“九仔”有便宜不占白不占,连连点头:“算你有良心,待会儿早点回来,换班的时候咱哥几个去我家喝点!”
黎凡归清楚地听见,城下那人脚步逐渐远离城墙。但他依然没有轻举妄动,因为城墙根处的守卫可能不止“壮爷”一个。
经“壮爷”这么一打搅,原本意识到黎凡归所在方向出现异样的“九仔”,把这件事彻底忘在了脑后。他再也没有警惕地四处环视,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城下烧烤店的方向,大概在期盼“壮爷”能早点回来,顺便带着一大盘烤肉吧。
黎凡归又看了看右边那个笑了一声的守卫。在“壮爷”和“九仔”对话的时候,那个守卫的头也朝这个方向转过来,但在“壮爷”走后,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
左边,安全;右边,安全;下方,未知。
不过,下方的“壮爷”,吃烧烤买烧烤总不会马上回来,而且,按常理来说,城墙内部的守备力度不会比城头更强,这个守卫点,大概率只有“壮爷”一个人看守。此刻他开小差了,就没有比此刻翻下城头更好的时机了!
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一旦做出跳下城头的决定,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黎凡归依然蜷缩在黑暗中,却绷紧了浑身肌肉。
就在这时,城外忽然响起一阵响动,像有人把手指放在嘴里吹气,发出了尖锐的呼哨声。
“什么人?!”左边的“九仔”和右边未知姓名的守卫,都警惕地转过身去,从容地在背后的箭袋里抽出一支箭,张弓,准备瞄准。
紧接着,外面又是一阵“吱吱”声,响了一阵,便沉寂了下去。
“他先人板板的!老鼠越来越猖獗了,都跑到城头来了!”右边未知姓名的守卫骂骂咧咧,“九仔,打中了吗?”
“九仔”也很懊恼:“这大老鼠,身子挺肥的,却跑那么快。唉,老咯,反应速度比不上以往了……”
黎凡归听到了熟悉的“吱吱”声,心知是谁,默默地对绿矿鼠小王说了声“谢谢”。等自己忙完这堆任务之后,一定会努力再帮你多坑一坑绿矿鼠大王的!
他没有浪费绿矿鼠小王创造出的机会,趁左右两个守卫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城下,一个腾跃,身体像一道黑影一样,贴着城墙内侧的女墙,翻了过去。
这个动作正好和绿矿鼠小王的“吱吱”声
城墙内侧有棵树,树干离城墙距离不到一米。
这对黎凡归来说,既是机会,又是危险。树影婆娑,在风中沙沙作响,能掩藏住一个用手扒住城墙向下爬的“入侵者”的动作;但无论是向下爬,还是直接向下跳,都免不了触碰到茂密的树叶,搅动叶子,发出更多动静。
最终,黎凡归还是选择了保守的方式,一点一点扒着墙砖缝隙,在半空中不断调整自己的姿势,在尽可能利用树影遮蔽身形的同时,避免触碰到树叶,暴露自己的存在。
脚尖轻触到地面时,黎凡归的心砰砰直跳。他松开手,快速转过身子,后背紧贴在城墙上,尽力压低急促的喘息声。
坐在游戏舱里的黎凡归,此时只觉得嗓子快要冒烟了,且浑身肌肉酸胀,尤其是腹肌,就好像真的完成了一次攀岩运动一般。他忽然想到,要是能在游戏里来来回回爬几次,是不是能像如今十分流行的游戏舱驾驶模拟器一样,熟练掌握攀岩的发力技巧?
当然,黎凡归知道,自己在游戏里的惊险任务还没有结束。他环顾四周,还抬头看看城墙上,确认自己刚才的行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才压低了身影,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了平安城里。
自己亲历一番惊险的爬墙之旅,黎凡归愈发觉得“扫地僧”老板娘实在太厉害了:不仅能自己翻进来,居然还能带着牛毛和他媳妇都进来!不管她当年是分别带着两人进城,还是一次性找到机会一起带进城,都是需要完美的天时地利人和,才能达成的目标。
到了城里,黎凡归就不再需要像做贼一样隐匿身形了。深夜的平安城,虽然比不上白天那样繁华,城内各处却也零散分布着连夜开张的铺子,比如城下的烧烤铺,又比如……
黎凡归此行的首个目的地,云烟阁。
老板娘功夫水平再高,夜里也是要睡觉的。
这个点,老板娘不在前台,但云烟阁还有几个伙计连轴转。云烟阁是平安城里档次很低的酒楼,在装潢精致、食物和服务质量方面比不上那些大酒楼,就只能另辟蹊径,延长服务时间了。
黎凡归身上还揣着云烟阁的牌子,上面写着入住日期,类似酒店房卡,出示给店里伙计看,就能证明自己是这里的房客。
不过,黎凡归想进入云烟阁的唯一目的,就是从包厢秘密通道进入地下世界,找竞技场报名处。云烟阁的伙计,黎凡归没怎么打过交道,也不太确定他们当中哪几个是老板娘的心腹之人。
于是,他没有进入云烟阁,准备等明早老板娘起床之后,再下地下世界。
正如所料,绣月阁还开着。
夜色笼罩之下,绣月阁门口挂着一盏油灯,灯罩是一层薄薄的红色布料,让透过灯罩的光线变成了略显暧昧的红色。
门口站着迎宾的小妹换了人,现在站在门口的这位,脸上少了些笑容,薄纱衣服遮盖之下,胳膊上红色的血痕依稀可见。
上一次来绣月阁,在门口遇到的那两个贵族公子哥NPC,好像和黎凡归有些缘分,他们居然再次出现在了绣月阁门口。
“去,去醉月轩……喝,喝酒……”其中一人步态不稳,应是喝了不少马尿,矮胖同伴扶着一边,另一边则是个中年妇人,黎凡归认出她,是绣月阁的老鸨。
“客人慢走呀,小心门口的台阶。对了,下次再来点雨儿和小天的时候,可以派个人来捎个口信。这样,我们就能提前把他们两个叫醒,提前洗漱,省得客人再扫兴而归了……”送客人到门口,老鸨停住脚步。
黎凡归攥住拳头。这两个贵族年轻人,找小晴和小空还找上瘾了?
听老鸨这意思,这客人突然上门,姐弟俩还在睡觉,没准备好,让这客人没能得手。
“这位客人,您也要点雨儿和小天呐?”上前告知了目的,妇人对黎凡归的请求感到些许为难,“实话跟您说吧,您不是今晚第一个点这对姐弟服务的客人。不过,他们今晚休息,客人要是赶得急,老身没法在短时间内让他们准备完毕。哦?您愿意等啊?那这样,客人您来里头坐一会儿,老身差人把他们叫醒,这边厢给您泡一壶上好的茶……”
妇人忙碌起来,黎凡归则在心里盘算,见到小晴小空之后,该怎么跟他们解释,他们一直记挂的母亲,已经来到了钟姑娘矿山,正式开始享受她这辈子都不曾想象过的自由生活。
“客人,跟老身来吧。”过了一会儿,妇人下楼来,笑着朝黎凡归打招呼。
又是那排熟悉的台阶,妇人停在了那扇熟悉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