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那目光凝望的非人,就像是被傲慢异灵的人偶做了指定控制。

  难以行动,无法行动。会死,一定会死在这里,再也没有明天……

  这种认知同时出现在异灵傅泽荀和异灵苏青的心里。

  他们的想法如出一辙,死的只要是另一个就好了……

  但是他们一个被控制,一个实力又明显高于控制者。

  如此一来,在异灵傅泽荀看来,推异灵苏青出去就是最好的选择。可在异灵苏青看来,与其让自己被推出去,不如顺带拉着异灵傅泽荀一起去面对那一切!

  就算是死,诞生于傲慢的怪物,也绝不会让死去的只有他一个!

  异灵苏青咧开了狂妄又肆意的笑容,他就像是个疯子。

  也许这不是想象,而是他本身就是个疯子,毕竟他的原体,也都是能对着自己的亲儿子说“你去死吧”的怪物。

  没道理,诞生于那个怪物中间的怪物,还能伪装成人。

  “想要让我为你抵挡这一道攻击?你看你配吗!我就算是会死在这里,也绝对会把你拉下水!”

  此时,傲慢的异灵能明确地感觉到自己身体不受控制。

  但身体不受控制,却并不意味着他的意识无法继续。

  那张布满了狰狞色彩的脸,根本没有如异灵傅泽荀指挥的那样,去动用界域。

  无法用界域抵抗界域,S级异灵的身体,或许还能凭借着强度强行抵挡住这一击。

  可区区A级——

  可区区异灵傅泽荀——

  “你的原体都是个能被人耍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制造人造灵师的愚者,凭什么作为异灵的你,还能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就是聪明人?”

  “给我死吧——!”异灵苏青用尽全部的意志,去抗拒自己的手做出动用界域的手势。

  “我得不到的自由,用来换你的命,也不算亏!”

  “你以为我发现不了你这只狗迟早会反噬主人吗?”异灵傅泽荀眼神里有过一丝慌乱,却还远远没有达到惊慌失措的地步。

  “既然是狗就好好的当一条狗就行。还学着那些和你根本不是同一物种的人类,追寻那所谓的自由……呵呵,你是不是忘记了,身为傲慢怪物的你,从始至终就不可能拥有自由。”

  “受傲慢情绪囚禁,诞生于傲慢的你,天生就只能作为一条狗。”

  “这条狗不听话了,那打死就好,换一条狗就行。”异灵傅泽荀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放任第二道界域攻击强势袭来。

  异灵苏青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走向寂灭,但他却发现,尽管是同样走向死亡,异灵傅泽荀的眼神里,却没有任何恐惧。

  那其中也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无法再看见贺景同成为传说的畏惧。

  为什么?

  异灵苏青这样想,也这样说了。

  他也在这一刻,默许了异灵傅泽荀对自己的控制。想如异灵傅泽荀所愿的那般,动用界域,并以界域来抵抗界域……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没有时间给他重复挣扎,他也没有得到答案的机会了。

  他能看见,自己的身体走向毁灭。他也能看见,界域穿过异灵傅泽荀的身体,却无法对他造成任何打击。

  异灵傅泽荀在疯狂大笑,那个表情就像是在说,他早就不想要异灵苏青那条注定会反噬主人的狗了。

  是什么呢?

  在最后的最后,异灵苏青还在想。

  是什么让异灵傅泽荀活了下来……?

  尽管这个念头的最深处,不知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闪过了苏旭曾经引人来投喂他的画面。

  那个少年,那个和贺景同同龄的孩子,在此之前就已经被关进了灵师监狱。

  也许很多年,也许一辈子,他都没法重新走在阳光下了……

  “你去死吧”之下隐藏的又是什么呢?

  异灵苏青永远都不是苏青,也永远都得不到那个已死的人所解读的答案……

  异灵傅泽荀的狂放大笑,在异灵苏青死去以后,便彻底收敛。

  他看着和白血病患者外在相似的祁学一,看着他死死锁住了贺景同的双手,甚至恨不得将其捆住的样子,冷笑了一声。

  “无能又没用的你,不会即便得知了自己的错误,也还能催眠自己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贺景同吧……?”

  “如果最重要的真的是他,你又怎么可能不去调查那座尊像是否会有问题。”

  “你所有希望贺景同能维持人类模样的心,不过只是丑陋的自私和自以为是的感动而已。只有人类才会傲慢地觉得人类才是最高。”

  异灵傅泽荀张开双臂,就像是决定拥抱世界的囚徒。他声音战栗,那不是畏惧,而是兴奋。

  “异灵拥有永生,异灵不会诞生任何疾病,异灵有太多太多的好处……贺景同走向我们,贺景同成为传说,才是他该踏上的正确道路!”

  异灵从始至终都是疯子。

  异灵傅泽荀尤甚。

  他也从未拥有过所谓清醒。

  原体的傅泽荀早已死去,留下来异灵傅泽荀,从始至终都在遵循着异灵的最本质之物。

  怪诞的,无法直视的,不愿面对的……

  源自人类灵魂最深处的罪恶。

  “该闭嘴了吧!”此前没有做出参与和阻止行为,也一直不曾行动的安来,在此刻终于做好了全部准备。

  他目光如同尖锐的刀子,飞向了异灵傅泽荀。

  安来抬手,灵魂力量化作数据流,飞向四周。

  靛色的数字在交叉和混乱之间扭曲,却又在无序和错杂的代码中,形成一个又一个电子异灵。

  安来不得不承认他的这种灵感来自傅泽荀,但电子异灵,却永远都不会诞生于人类。

  大量由数据形成的怪物出现,一一包围起了异灵傅泽荀。

  “你所有的说法都只不过是自以为是,既然你知道自己是异灵,你又凭什么从异灵的角度去猜测人类。”

  “人类的想法只属于人类,你作为异灵的所有认知,不过都只是片面而不可论证的垃圾!”

  “你甚至比不上你的原体,尽管傅泽荀同样也是个垃圾,但至少最初,他的心曾经纯粹过。”

  安来没有界域,但安来制造出来的大量电子异灵,却在此刻统一冲向了异灵傅泽荀。

  它们数量众多,它们气势磅礴。

  异灵傅泽荀却突然发出了癫狂的大笑声。

  那笑声转瞬即逝:“你既然知道我是异灵,那你又凭什么觉得你会比我还要了解异灵!”

  “你知道异灵有能力偏向特征吗?你知道异灵中还存在如祁圆那样的特例吗?”

  “你知道,不被世界承认,却又存在世界中的异灵,最深层次的特质就是虚无吗?”

  “受我控制的异灵,当然也该理所应当地服务于我!”

  异灵祁圆从未死去,那是异灵傅泽荀众多手牌的其中之一。

  但异灵祁圆却是当下最好用的牌。

  虚无也是介于实和虚之间的产物。

  在那个世界的异灵祁圆不被人察觉,但在那个世界的异灵祁圆,也可以将异灵傅泽荀拉进去。

  所有扑向异灵傅泽荀的电子异灵,最终只能像是三流页游里,那丢失了仇恨目标的数据野怪。

  不知所措,无法确定目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异灵傅泽荀就站在那里,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但无论是所谓的物理手段,还是灵魂力量形成炮弹发射,全都穿过了他,也全都无法命中他……

  异灵傅泽荀就像是个表现欲强烈的疯狗。

  “在双校联赛的那座山头上,没有杀死祁圆,就是你们最大的错误!”

  “你们杀不了我,你们甚至都碰不到我。”怪物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嘲讽。

  “祁学一送来的尊像加深了贺景同的异灵化,贺景同连续用了两次界域,也同样让他义无反顾地走向了我。”

  “他会成为传说,在你们所有人的目睹之下。”

  “他也会跟我走,和异灵祁圆一样。”异灵傅泽荀的这句话,并不是指最终成为异灵的贺景同,也能与异灵祁圆一样,成为他手中的工具。

  异灵傅泽荀是在刻意以这种认知误导其他人。

  “仇恨吗?憎恨吗?这样就对了!”

  “就是因为你们的无能和错误,才会让他一步又一步地走向我。明明是预言者,明明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明明也清楚自己最终的结局,可是他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这只是因为你们无能,因为你们无用,因为你们——只能被拯救。”

  祁学一的眼睛红了,向来充当后勤的灵师,在这一刻无力地向异灵傅泽荀所在的位置发起了攻击。

  但那绿色的灵魂力量依然只能穿过,无法达成任何效果。

  那是最佳最棒的嘲讽。

  因为只有祁学一才知道,如果、如果祁圆也能像自己一样,扛住了最为负面的情绪,那当下的异灵祁圆,就只会成为灵师祁圆。

  祁学一的眼角滑下了一颗大滴的眼泪。

  而被他死死控制住肢体的贺景同,却放任无力的身体依靠着他。

  少年目光看向地面,那目光中不具备任何清醒与混沌之类的形容词,他就只是注视着地面。

  水泥地面倒映在眼底,少年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人类渺小无能,人类愚蠢无知,人类弱小可笑——这可以成为任何人类的自嘲。”

  贺景同掰开了祁学一的手,白发少年察觉后不自觉地加重了力气,可当他慌张地看向贺景同时,与之相对的目光,也使得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松开。

  贺景同站直身体,望着置身于虚无中的异灵傅泽荀,一字一句地说道:“可诞生于人类的怪物,又凭什么能嘲讽使你们诞生的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