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成功取得数学竞赛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原莹与叶瑞约好,说是以后可以保持线上长联系。
之后，贺景同等人怎么来北城的，就怎么回去了。
坐上大巴，登上飞机,乘车转移到学校,这一切,全都自然平和。
回到没那么冷,且在这个季节穿厚实一些的风衣最合适的城市里，简紫芮隐约有一种,之前在北城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成为记忆的恍惚感。
她走下车,看着学校大门,突然笑了一下,而后转身和队友说：“来年冬天比较冷的时候，要是有空，就再一起去一次北城吧。”
祁学一举手表示：“我都可以。”
贺景同也随之点头：“有时间的话。”
简紫芮点头表示明白,之后，便将这已经做好的约定，压进心底。
回到学校以后,十二月份也已正式开启。
上课期间，学生们也从谈冬那得到了之前处刑地发生事件的大致说法。
站在台上的谈冬告诉所有学生：“从今天开始，我们国家已经出现了四位S级灵师。”
台下顿时一片喧哗：“哇！没想到传说居然真的成真，而且还一下子有这么多。”
“总觉得更有安全感了。”
“不过这也是相对的吧,以前也没有S级异灵。”
谈冬听见台下热闹的讨论，淡笑不语。
她将手中文件放在桌上后，示意大家安静，而后接着说：“除了要告诉你们这件事,以防你们没有信息了解渠道，导致道听途说，一脸懵之外，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有种不好的感觉。”
“感觉要发生什么……”
“不管是老崔还是谈老师，荆老师，只要他们仨任何一个表现出这种态度，我都有一种要干活了的即视感。”
“我也是。”
不过这次下方讨论的学生，声音放得很低，以防被上方的谈冬听见。
故而她也当做没听见这些小话，只说：“在你们去旅游之前，学院方面就已经联系了多所学校的异灵科成员。”
“有些事不必一再说明，但还是有必要向你们强调一下。那就是，并不是每一个普通人都能那么自然地接受自己三观被摧毁后重塑。”
“不管是学院，还是官方层面，都有在加强教育和信息说明，但这种手段……你们应该也明白，它需要时间来促动认知成立。”
不管是旅游还是谈冬之后说的话，都加速这种时间推动的方式。
“所以，作为走在最前方的异灵科学生灵师，出自灵师教育体系下的你们，都很有必要来向这个世界告知，我们所说的灵师与异灵的存在，从无虚假。”
“而之后的目的，也就是多校联赛。联赛会以官方直播的方式，向这个世界展露灵师，以及灵师的力量。”
“我们的目的，并不是单纯为了向普通人展示我们的强大，以武力迫使他们不要异灵化。而是要告诉他们，即便身边的存在异灵化了，他们也能得到充足的保护。”
这种因果关系很重要。
也必须告诉学生联赛的本意。
而非说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比赛既然是比赛，就证明是竞技。竞技的名次划分泾渭分明，一再去讲友谊第一，也只会显得虚伪。
“此次联赛目的，旨在向民众表明灵师值得信任的力量。因此，相比于互相谦让而言，我更想看见你们勇于争取第一的态度。其次，我们的强大只会用作保护，但这种表现，必然会面临质疑。”
“如有一些私人媒体在你们面前询问刻薄尖锐的话题，也请保持自身理智，不要忘记了，我们是灵师，无需面对质疑。”
说到这里，台下的学生都有些萎靡。
倒不是因为不期待多校联赛的竞技模式，而是谈冬说的话实在太多。
为了强调重点，她每一句话都说得格外认真，也显得官方意味十足。
简而言之就是，听话的人很累，说话的人也不轻松。
谈冬轻轻吐出一口气的时候，还小声说了一句：“或许我可以有理由地怀疑，老崔让我来说这番话，并不是为了让社恐收获勇气，他可能只是单纯地不想浪费口水……”
她多想说一句，这是班主任的活！
收敛种种想法，谈冬咳嗽了一声，道：“上课，今日课表为……第一堂课是……”
上课，下课。
始终静音的手机，也在某一时刻突然震动了起来。
贺景同打开一看，发现一下子跳出了诸多信息。
首先就是柳书玉那边的感谢，感谢他之前托蔺溪君告知的那些情报。
如果没有提前准备好，十八只同一时间诞生的异灵，和突然出现的S级异灵，只怕会造成大量伤亡。
庆幸之意扑面而来，贺景同打字回复：“我并没有做什么，这都是你们的努力。”
另一头，第一时间收到这条信息的柳书玉看向手机，原本沉重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学生们知道的都是好事，比如又出现了三位新的S级灵师。
可在这组数据之下，却有整整八位灵师的死亡。
柳书玉能支付得起请他们来帮忙的代价，但她支付不起，那整整八条人命。
安慰之言，此前就被无数人说过。
死去之人的相熟者也告知柳书玉：“我们从来都没后悔过。”
但这并不是他们后不后悔的问题。
而是她没法原谅自己，没法原谅自己的弱小，乃至于无能。
她明明存在保命装备，但当时却未想起给人用上。
就算有理由解释，是只能制造三个，其中一个还送给了贺景同……
柳书玉也依然会忍不住自责。
但她也不是会沉溺在悲伤中的人，故而，在得到少年的回复以后，她便从病床上坐了起来，自己撑着自己坐上轮椅，开始一个又一个探病那些还未恢复的其他灵师。
与此同时，她的另外两个队友也开始行动起来。
陆雪承担了这次事件的全部说明报告，以及后续补偿的资源整理，之后果断埋进工作地狱。
本来也打算承担这些的贺晚靳，却被她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说是让他去请人。
“伤筋动骨一百天，真让灵师们在医院里躺三个月，不少地方的社区体系都得短暂崩溃。”
贺晚靳无奈地摸了摸鼻子，最终还是去联系了崔桐，说是要借调祁学一。
祁学一那边收到消息后，在坐上车去往医院之前，还告诉两个队友：“我很快就能回来。”
贺景同露出了不明所以的表情。
祁学一刚想解释，却被开车的“N”组织成员催促了一句：“早去早回。”
无奈，他只能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简紫芮冲着喷出车尾气的轿车，挥了挥手。而后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贺景同，快速解释了几句。
“像祁学一这样的治疗能力，太过稀少。你之前应该听说过，他的治疗能力被评为S级，这个等级不参与灵师力量等级，只是单纯指，他的能力偏向特征的天赋级别。”
“当时，S的含义具体也是指，全天底下的所有灵师，他都能治。不过当下出现了S级灵师，这份治疗能力是否仍然能应用在S级灵师身上，倒是有点不确定了。”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别的情况还是等他回来告诉我们吧。”简紫芮只说了点基本的东西，她可还记得祁学一说的那句，等我回来。
就是想不到，这句等我回来，就真的让两个同学等了整整两天。
需要治疗的人太多。
把灵魂力量看作蓝条，想要治疗别人，就等同于把自己的蓝条换成别人的血条。
灵魂力量总有用完的时候，用完了也还得治，所以就只能等力量恢复，然后再重新开启一轮治疗。
不过就算是这样，两天两夜的时间里，祁学一拢共的睡眠时间，也不超过十个小时。
待他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一副彻底被掏空的虚弱模样。
贺景同问他为什么非要那么急，就算把时间放缓到三天，也没关系。
可彼时祁学一却说：“我就是做不到，看着那些前辈一直躺在病床上，跟病痛和苦难挂钩的模样。我总觉得，我们灵师就应该明媚。”
“所以就选择压榨自己了。而且只是偶尔熬夜，没什么关系。何况之后老崔还给我批了个假，我完全可以睡他个一天一夜。”
大致说了这些，祁学一顺手又给自己灌了杯水，缓解嗓子的干痒。
这会儿，三人正汇聚在小洋楼的客厅。
自宿舍楼裂开了以后，他们都迁到了教师公寓。
三人此时都住在一栋楼里。
咕噜咕噜的吞水声音结束，祁学一放下杯子，抹了一把嘴后，也接着说：“三位新的S级灵师都见过了，但可能是因为他们暂时都还没来得及习惯界域，所以表现得并不好……”
.
当时，祁学一被带到病房以后，第一个面对的就是动用了荆棘的那位。
病床上的人三十来岁，气质疏冷，成熟大人感十足。她告诉祁学一：“我的能力偏向特征，就是把灵魂力量具象化，变成荆棘。”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出现了和贺榆年前辈一样的状态。”
祁学一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病床上的人苦笑：“我同样没有办法做到界域的另一种表现形式，也就是针对单体的特定攻击。”
在那场战斗之中，本来不应该死去八个人。之所以会造成这个数字的伤亡，便在于异灵苏青发现三个人都能动用界域以后，选择破釜沉舟。
他开始利用界域对单攻击的表现特质，硬生生在人群中撕裂开了一个口子，转而带着异灵傅泽荀跑路了。
在此期间，开启了界域的三人，都选择阻止，并试图对他们做出抹杀之举。
但不知为何，即便将异灵苏青的半边身子都轰烂，却也根本无法做到精准抹杀，甚至连杀掉异灵苏青保护的异灵傅泽荀都做不到。
这又算是什么呢？
时间回到当下，祁学一告诉两个队友：“当时那位女士，看起来很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再就是，贺景同之前爆发单体界域的消息不知怎么被她得知了。”
祁学一后知后觉地又额外说了一句：“那可能是情报共享之类。”
读懂某种潜台词的贺景同说：“我并不在乎有关于我的消息，被其他人得知。”
祁学一刚才补充的那句话，是希望贺景同不要因为自身情报的泄露，而感到不愉快。
贺景同的说明也间接告诉了祁学一，他可以一口气将想说的话全部说完。
祁学一懂了。
干脆就真的一口气将知道的东西全都说了出来。
“那位女士希望我能帮她询问一下你，单体界域的表现形式具体是哪些方面。”
“她们并不缺灵魂力量，大范围放出界域之时，也不会一次性就被抽空。”
“为难的就是，怎么都没有办法做到单体攻击。”
当时，动用人偶的异灵苏青，一下子折断了几十位灵师的四肢。
但他却并没有办法一瞬间杀死众多灵师。
直到异灵苏青后来破釜沉舟，将能力作用在一人身上，才得以快速击杀灵师，甚至让这个数字延伸至八位。
“当前，唯一能做到针对单体爆发界域的就只有你。他们也没有经验，真正感受到被单体针对的人……也都已经接连死去。”
空气突然就变得凝滞沉默了起来。
祁学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说：“那些灵师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在他们面前展现一次单体界域的使用表现。”
“我个人是不同意你去做这件事的，但我已经答应了给她带话，所以我不会选择将这部分需求掩盖。但同样的，我也一定会阻止你去表演。”
祁学一是个很注重契约关系的人。他说话时语气很急，但其中的坚定不移，却难以忽视。
祁学一和简紫芮都知道，贺景同的灵魂异化程度，已经抵达三分之一。
不管是之前的直播，还是宿舍楼开裂事件。
这两件事情有太多不同点，但它们的共同点都是，贺景同动用了自己本应无法动用的力量。
贺景同的灵魂力量，也就是蓝条总值，目前只属于A级。
能动用A级灵师无法使用的界域，在少年身上并不难理解。
贺景同的灵魂深处，早已经被填装了S级懒惰异灵的空间碎片。
在此前提之下，在他首次动用界域之前，也就是贺景同遭受傅泽荀实验以后，从谈冬那里拿到体检报告的时候。
当时他的灵魂异化程度只有13%。
一次直播事件，一次宿舍楼开裂事件，这个数字直升30%。
灵魂异化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
这是所有老师和专业医生共同给出的结论。
祁学一干脆按照每动用一次界域，就会推动10%的灵魂异化度来算。
这样计算，贺景同最多只能再动用七次界域，而且这还是比较好的结果。
祁学一保守估计，大概只需要再动用五次，贺景同就已经会无限等同于异灵，
第六次和第七次……
或者某一天，某一个偶然，某一片雪花的落下……
少年就会彻底无法保持人类之身，走向无可避免的死亡。
这些想法让祁学一打了个哆嗦，他害怕。
害怕现在还站在自己面前的贺景同，某一天突然就不再是人，并成为所有灵师的敌对存在。
三个人在此时都陷入了沉默。
坐在一侧沙发上的简紫芮，眼神明明灭灭，叫人看不清楚。
这份沉默转眼被她打破：“贺景同是怎么想的呢？我猜你大概率是觉得，自己应该还能再动用几次界域。”
“我就当做那些灵师，是只知道你能动用界域，不知道一旦你动用那份力量，那就会加深自身异灵化好了。”
“他们不知道的东西，我们可以告诉他们的，对吧？”
简紫芮眼神带着锐利，她少有的，选择告诫乃至于逼迫贺景同。
“不要去做那种事。异灵苏青的危险程度，确实非比寻常，但是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非要你奉献自己。”
“表演什么的，他们把你当成了什么？”
“我不鄙视娱乐圈的演员，我也没有职业上的高低贵贱评判，但我觉得，他们当下想让你动用界域的行为，无比冒犯。”
简紫芮抬高声音强调着：“无比冒犯！”
“他们可以向你询问动用单体界域的经验和感受，也可以主动添加你的联系方式。遇到困难时，向你提出疑问，并争取你的答案，这些都可以商量，而不是让你去进行那什么表演！”
简紫芮的情绪失控了。
她自己也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自从主观的破坏简道长留下的封印开始，简紫芮能看见的异灵，也变得更加清晰了。
她能看见贺景同的异灵。
那个异灵的模样，与现在的贺景同一模一样，如同镜像。
唯一的差异就是，贺景同那份本就异于其他人的白色灵魂力量，变成了黑色。
纯粹的黑，像是能吞噬一切。
那样的黑色，始终包围在异灵贺景同的身上……
这种看见，肯定不是预言吧？
她只是能看见人类异灵化的异灵模样而已。
原莹那个死去的命运线里，不是也没有变成异灵吗？
种种问题，都化作了简紫芮心里的祈求。
她也不想再收敛自己的情绪。
谦逊所指代的另一个恭谨含义，在简紫芮身上的表现方式，一直都是，不过分突出。
尽管在其他同学看来，简紫芮的强势无可遮掩，但在队友身边的时候，她往往将自己放在一个不那么重要的位置上。
即便偶有重量，也轻易不会让自己越过那三分之一。
这是她的生活方式，也是习惯。
可直到情绪失控的时候，一切的表现却截然不同。
她的言语化为了最为霸道的言论，肆意侵占了两个队友的心。
“他们把你当成了什么？”
“让祁学一来帮忙带话？”
“因为我们是学生，就理所当然地被轻视吗？”
祁学一解释了一句：“不是那样的，选择让贺景同表演也只是其中一个选择，他们也有自己努力在攻克无法动用单体界域的问题。”
“那这样是不是又可以理解成，贺景同只是备选。”
“因为是备选，所以不必关注贺景同作为A级灵师，动用界域会造成什么影响。所以也不必在意，为什么他A级就可以动用界域。”
“我不相信他们不好奇，我也不相信他们没机会了解。可不管是主观的不闻不问，还是知道以后仍然让你帮忙带话……”
简紫芮面无表情地看向两个队友：“你不觉得，他们都很过分吗？”
祁学一想说是简紫芮想得太多，但他知道，不是她想得太多，而是自己想得太少。
每一次的治疗，都会忍不住在意那些灵师身上的伤。
一次又一次看着这样的画面，只会感叹他们的伟大，而不相信他们也存在小心思。
可直到此时。
就突然发现，成年人好像并不是那么纯粹。
“你、你们很在意我吗？”贺景同却有些古怪地问出了这句话。
他的神色中充满了非人感，有些无机制，也有些无情，就像是神在注视人类。犹如难以跨越的沟渠，又似是神性。
“当然很在意。”祁学一想都没想就说，这是跨越了思考能力的条件反射回复。
简紫芮也压抑下自己激烈的情绪，有所平静后才说：“我们是队友，是彼此的手足。”
“难道你觉得，我会放任自己的手足毁坏吗？”
“那这样就够了。”贺景同却突然打断了简紫芮情绪的沉重，“我不会去给他们表演的。”
“既然我们的认知是纯粹的，那就没有必要像他们一样变得复杂。”
“就当做他们不知道好了。他们不知道我们就告诉，他们知道，却仍然提出，那我们就拒绝。”
“我确实会思考，如果没有能正面对抗异灵苏青的灵师，又会有多少人陷入危险。但我也不认为，这种现象，是仅仅靠我一次单体界域的展现，就能有所改善的。”
“我不是圣人，我也不会在情况没有糟糕到极致的时候，就让自己丢失自我。”贺景同看着两个队友，瞳孔中满是认真。
“别担心了，我不会那样做。”
但你会难受。
作为预言者会难受，作为人造灵师，也会难受。
就像是自己明明有能力去赌那一线可能，却因为身体不支持只能选择放弃。
这种情绪不会有多厚重，但祁学一和简紫芮也都知道，这种情绪，一定会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