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同在当天下午,因着乐和的情况,去找了安来。

  可怜的程序员,当下还在做期中考试的统计。为了保证能清楚验证每一位学生的实力,安来忙得不亦乐乎。

  当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时,安来声音带着疲惫地说了句:“进。”

  贺景同推门进来后,看着被文件淹没的安来,一时有些诧异。

  安来见半晌没听见人说话,抬头看去,这才发现来的是贺景同:“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也看见了。”他示意了一下那堆文件,“我的事情不少,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快点说。”

  别看安来语气有些冲的模样,实际上盯着贺景同的眼睛里,却布满了期待,期待少年能找一件正事,给一个合理的理由,将他拯救出这堆文件地狱。

  贺景同嘴角一抽,哭笑不得地看着安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渠道知道乐和相关的事情……”

  “乐和?”安来皱了皱眉。

  “对。”贺景同点头后,又详细将崔桐的情况,以及废弃工厂事件大致说明。

  “他给我的感觉太奇怪了,不只是精神上表现得很不正常。”

  双重人格倒没给贺景同带来什么压力,他在意的是,如何才能以合理的角度,将他已知的情报,通过安来之口,告知其他人。

  安来也明显的察觉到了贺景同的态度,挑眉的同时,也将手离开了电脑键盘,随即说道:“你知道了什么?还是想找我验证什么?”

  “我的能力告诉我,废弃工厂事件有阴谋,但具体应该从哪个方向推测,我就不确定了。”贺景同有些苦恼。

  “不只是这些吧。”安来也反应过来了,还有另一回事才对,“外界目前所知的你的情报,依然只是预言。老崔那边联合其他几位老师联名,提交了你的预言能力,说是涵盖面积并不广,只是针对某些特定人员……如此才降低了你的重要程度,让你不至于被限制在学院。”

  “至于你的能力更新换代以后,即便对外说是三天只能用一次,实际一天可以用三次,但三次机会,也不见得能正确推测出乐和到底想做什么。”

  “准确来说是,今天只有两次了。”新能力可以无限制使用的秘密,只有两个队友和贺景同自己,及天地所知。

  系统不算。

  至于海龟汤的能力,倒不是贺景同认为有必要向安来隐藏。而是,贺景同也没办法保证,那些能力越来越千奇百怪的大人们,不会尝试复现,安来身上经历过的事。

  就像是乐和口中的那个,拥有上帝视角的同伴。

  他可以在指定范围内,查看同一时间的画面。

  人行自走监控,说的就是庄亦飞了。

  刨除这些,不管是自身能力更新后的新细节,还是想要探查乐和那边的情况……这些都得通过安来,来向特定人员透露。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你确定乐和有问题,以及他有一个能力是上帝视角的队友。”

  “是。”贺景同点了点头。

  “你想让我查乐和以及他身边人的情报。”安来做出总结后,又补充了一句,“你认为和他相关的事,之后还会牵扯到你,以及他本身也是个很有危险性的人,毕竟他都能影响到老崔。”

  贺景同再次点头。

  “目前我们的首要目的,就是搞清楚乐和究竟是什么人,以及他要做什么,想要实现什么样的目的,又牵扯到什么人,以及想要利用你,去达成什么……”

  安来若有所思了一番,过后果断拍板决定:“行,这些事情我帮你查,不过我也有要求。”

  “作为老师守护自己的学生,不是应该的吗?”贺景同调侃了安来一句。

  后者也很果断,一本正经地指着旁边的一大堆文件说道:“所以作为好学生的你,也应该适当给老师分担一下压力。”

  读作期中考试,实则为灵师升级的任务,对于学生来说,就只是去打一场架。

  可对于老师而言,他们却一定要搞清楚,目标异灵的出现的前因后果,以及具体能力等级,和能力细节。

  只有弄明白这些,才能保证学生们不遭遇意外。但同样的想要弄明白这些,就必然存在大量的工作……

  贺景同还能怎么办呢?也只能被迫投入工作。

  只是在整理相关异灵事件文件时,贺景同却看见了很多关键的东西。

  贺景同坐在安来的对面,此时,他正指着其中一份档案说道:“这个异灵,诞生于母亲患病无法治愈,致使于她只能选择去偷窃,却因为被偷的那家人有学过武术,所以被打断了手脚。”

  “最终导致无法继续通过偷窃和工作换取钱财,难以提供医院所需费用,致使母亲在医院中与世长辞……”

  “事实上,她的母亲,也变成了异灵。”安来看过了太多相似的事,说起这番话时,不知是冷漠还是习惯,以至于一直面无表情。

  “她憎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无力,只能让孩子承担压力,于是在死亡之后,成为了第四罪的暴怒异灵。”

  “那是针对这个世界的愤怒,也是针对自身的憎恨。就实力评测方面来看,她大约在B级异灵中,处于中上位置。”

  嘴上大致过了一遍相关档案,安来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说起来,你应该还不清楚,灵师等级有‘减’‘加’和‘标准’三个范围吧。”

  “比如当前的你是C级灵师,但实际上,还存在C-和C+级。”

  “本次考试,大部分的学生都在C+和B-,偶有B级,B+更是只存在一位。”

  贺景同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并不关注那些,可他又很清楚,当下安来之所以会这样说,就是为了转移话题。

  但如果这个话题那么容易被转移过去,贺景同也不会特意点明a4纸上的信息。

  贺景同:“这类工作,很多学生都在做吧?他们知道他们杀死的异灵,生前遭遇了什么吗?”

  “学院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狠哦。”安来手里动作不停,“高一上学期和高一期间,所有学生面临的异灵事件,统一都是恶性事件。”

  “嫉妒他人者,憎恨他人者,肆无忌惮向外倾斜恶意,最终让自己变成鬼……那些异灵,才是学生们处理的东西。”

  “像类似这种……一般是从高三才会开始接触。”

  “老崔以及学院其他老师,也都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异灵越来越年轻化了,很多学生,很多幼崽,可能就只是几岁的儿童,却也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件,变成异灵。”

  安来手里整理文件的动作,都快出现残影,但他说话的声音,却始终平稳如常。

  “每一位学生面临的任务都经过筛选,但我却难以确定,他们是否能冷静地去直面,一个十一一岁的儿童,最终变成的异灵,是第七罪的色/欲。”

  “五六岁的孩子,或许也会因为糖果均分这件事,而感到不快,贪婪之心的生起,致使一切走向极端。”

  “……这个世界上,恶魔可是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安来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的眼睛很黑,无端地带起了压抑的气息。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日头西沉,办公室里的光亮逐渐下降导致。但不管是怎样,安来依然用那双如墨般的眼睛,认真地看着贺景同。

  他的潜台词就是在问,贺景同,能去面对那种情况吗?

  人造灵师,到底是什么模样的呢?

  那种本能向善的内心,会让贺景同去尝试美化一些恶意。

  但他美化的恶意,并不是恶者对于自身所做之事的不以为然,而是善者对待自身所遭遇之事的毫不在意。

  这样只会让他受到伤害。

  安来不清楚贺景同会给出怎样的答案,但他却很清楚,自己绝对想不到,贺景同回的话竟然是:“高中生实习,也有为了铺垫这些的情况在吧。”

  贺景同虽然不清楚其他同学遇见了什么,但顾语,方齐,柏月雯三人来找他道歉和道谢,本身就意味着,他们的认知层面得到了一定的成长。

  这让他们学会了接受自己的卑劣,也敢于面对之前所做之事的错误,行事坦然,不愧于天地。

  大致就是这种模样,认真来说,老师们想要的也是这个结果。

  “无论是你所说的那些,遭遇不幸才成为的异灵,还是本身作恶形成的异灵,无论是哪个,对我而言,异灵就只是异灵。”

  “我会同情,我会怜悯,我会拥有可惜之情,并想要提供所有力所能及的帮助……但这些,只针对人类。”贺景同看着安来那双黑沉的眼睛,笑了起来。

  少年笑起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既像是冬日的暖阳,也像是夏季的溪流。

  澄澈干净,明亮温暖。

  安来突然失笑,若将镜头移到桌子下面,就能发现,他的唐装下摆,硬生生被他的手给捏出了褶子。

  安来害怕,贺景同会怜悯异灵。

  但认真来说,能准确定义异灵是残影的贺景同,必然也有着远超所有人的坚定之心。

  贺景同清楚,那些遭遇不幸的人,已经死去。

  留下来的异灵,俨然只是一道虚伪无意义的残影。

  .

  依然是整理文件,只不过在天逐渐黑下来了以后,新的话题由贺景同提起。

  “对了,你知道曲舒老师的授课情况吗?”

  “怎么突然关注这个?”安来已经在给手里的文件进行收尾,此时正站了起来,将那些a4纸摆齐后,磕向桌面,使其立稳平整。

  “你可以当做我发现了一些东西,所以有点在意,想问问你,曲舒老师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特殊的地方。”贺景同说。

  安来果然不再追问,而是说道:“和没有叛逃之前的傅泽荀一样,对学生的教育做得确实不错,也和学生们打成一片……是动词意义上的。”

  “不过出于她是代替傅泽荀空降成一年级班主任的原因,老崔那边有针对过她的考核,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安来尽力搜索着,脑海里和曲舒相关的所有资料,说着说着,语气也一时变得迟疑了起来:“不过要说特殊之处的话……那也还真有一点。”

  “是什么?”贺景同依然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此时也抬头看向安来。

  “她会专门给学生上政治课。”

  安来一言难尽地说道:“你也知道,灵师对普通科的课业要求并不高,而且还能保送知名学府。”

  “所以她根本没有必要给学生进行政治课,而且所谓的政治课,也只是我的口头说法。我有观察过曲舒上政治课的表现,但那与其说政治课,不如说是……”

  .

  【逆回功能开启,指定人员曲舒,锚点人员安来。】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之所以强调风和日丽的这个词,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与之对标的,学生们汗如雨下这点。

  安来当时正想去学校便利店里买点瓶装速溶咖啡。

  以前行动被限制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安来倒是习惯网购,但能在学校溜圈后,便利店反而成了他的常驻地点。

  这一日,安来拎着一打装在塑料袋里的罐装咖啡,向办公室走去时,刚好看见了,曲舒在上体术课。

  这位习惯性扎着侧低马尾的老师,不同于发型总是干脆利落的谈冬,她的发型,以及神态,就连所谓的仪容仪表,几乎都在全方位的透露着她的无害。

  是那种一眼望去,绝对难以升起警惕之心的人。

  柔和乖顺的即视感,扑面而来。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代替了傅泽荀的工作,给学生们教起了体术课。

  除了和高一年级如出一辙的学生对抗赛,曲舒也有学着荆云松那样……

  一个人围殴全班学生。

  拳拳到肉,毫不留手,学生血液飞溅的时候,一年级另一位教导学生修炼灵魂力量的老师,也就是相里星晴,她往往会在“恰当”的时候,推出网购的小推车。

  原本普遍被用于装零食的小推车上,放满了绷带药膏止血剂。

  假如说,曲舒能扎着侧低马尾,温温柔柔的,一脚把你踹飞三米,随时能把你打进ICU,那相里星晴就是能面无表情的,给你受伤的伤口处,扎上一个,有着四个翅膀的蝴蝶结……

  安来承认自己惊呆了。

  在所有的学生气喘吁吁,全部倒下以后,安来就听到曲舒用依然温柔的声音说着:“不要问我能不能行。”

  “打趴你们,一直都能行。”

  “就像是你们杀死异灵,也是必须能行。这不是一种需要你们实现的可能,而是必须,必须做到。”

  曲舒说话的时候,正盯着那些学生的伤口。

  明明脸上的表情模板依然是“乖顺”,下垂的眉毛看起来温柔似水,但气势方面,却不断地向外透露着一种,她随时都有可能暴起,将那些伤口撕裂得更深的感觉。

  “你们有一位一年级的前辈,我很喜欢他,尤其是他说的那一句话。”

  “异灵——就只是区区残影。”

  “永远都不要可怜那些无谓的玩意,看见他们,杀死就行。这就跟你们饿着肚子的时候刚好看见食物,然后就会想要把食物吃掉一样。”

  “看见异灵,杀死异灵,才是你们该做的事。”

  安来说曲舒教的是政治课,自有一套奇妙的逻辑。

  只见她之后又说:“你们每杀死一个异灵,就是救赎了他们的生前。动作越快,效率越高,就越将拯救之道,贯彻到底。”

  “当然,如果有一天,有人质疑你们为什么不怜悯异灵,也请千万不要顺着那种人的想法质疑自己,也不必思考你们是不是太残忍,你们只需要大声告诉那个人,杀死异灵,从来都是象征着拯救的举动!”

  “而如果有人问你们,为何能铁石心肠到,不顾异灵拥有生前的记忆——也请保持理智,回复那群傻逼:你难道会对一个复制了你记忆的怪物,保持同情吗?”

  “如果他们回答是,也还请继续保持理智地告诉他们——”

  “你们决定把寺庙里的佛像推倒,让他们上去坐坐。”

  彼时,安来手里还拿着一罐拧开了瓶盖的咖啡。

  他并不为曲舒说这些话,有什么震撼的情绪。

  他将这种说辞视作理所当然。

  怜悯异灵,只会变得不幸。

  但安来在咖啡喝到一半的时候,却万万没想到,曲舒又告诉所有学生:“这些东西,你们每天都要念入一百遍,把它们刻入灵魂。然后,告诉自己,你也是当代圣父的一员。”

  “为什么我们非要反驳脑子进水的质疑者呢?”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陷入解释的漩涡呢?”

  “没有必要,如果懒得应付脑子连接太平洋的人,那你们只需要在杀死异灵以后,附和那些白痴,说上一句‘你们说的都对’。”

  “但是,”曲舒脸上绽放出了绮丽的笑容,“我不听。”

  安来却被一口咖啡呛得撕心裂肺。

  所有躺尸的一年级生,都在用力地将脑袋转向安来的方向。

  仿佛一片僵尸……

  然后,安来就看见曲舒一脸温柔地走向了自己。

  把一整个班的学生,全都打趴,却一滴汗都没流的人,正在缓步走向自己……

  这太过惊悚。

  安来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转而又听见曲舒问:“你觉得我的教育方式怎么样?”

  尽管她依旧温柔,但安来却觉得自己遭受了威胁。

  

  故而最后也只是说:“我只是编外人员!学生们称呼我一句老师是尊重的表现,并不代表我真的是学院里的老师,我也不负责教学生,告辞!”

  安来拎着装满塑料袋的罐装咖啡,转身就走。

  身后还传来了相里星晴的声音,她说的话并不针对安来,而是在告诉那些学生:“我们要允许圣父圣母存在,世界那么大,如果不允许他们存在,那不就是在毁灭物种的多样性吗?”

  “保持尊重,保持礼仪,保持优雅……然后,该打就打。”

  ……

  办公室里,安来想了一下那些记忆,打了个哆嗦后说:“可能那也不是政治课,那更像是,来自成年人对未成年人的生活经验传授。”

  “我甚至觉得,曲舒说那些话的时候,一直透露着咬牙切齿的感觉。”安来语气感慨。

  “这样就对了。”贺景同转了转手里的笔。

  “什么对了?”程序员不明所以地看向贺景同,当下他已经将所有文件整理完毕,堆在一旁,并再一次打开电脑,开始探查乐和的痕迹。

  贺景同却说:“你先查。”

  安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之后便开始顺着宗枫那条线开始查看,乐和在网络上留下来的痕迹。

  他的能力偏向特征,再加以他本身的就会的程序运用,两相叠加后,除了一些特定的,注定不可深入之地,网络上的所有,都像是在向安来打开大门。

  查看乐和的行动轨迹更是轻松。

  一个患有双重人格的病人,三十出头的样子,同属于灵师,不归属学院体系,乐本身又是小众姓氏。

  没过多久,安来就锁定了乐和的家人,顺着查下去后发现:“乐和一十年前,就被带离家人身边,似乎是加入了某个重要实验基地。”

  “继续查下去,或许会有惊……喜。”贺景同面无表情地说着。

  可之后查下去的信息,只有惊,没有喜。

  桃花源实验自被暂停以后,保密级有所下调。参与人员也不太乐意浪费大量时间和资源,去封锁那个已经被放弃,弃之不管了足有十年的实验。

  安来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以后,发现了太多。

  不管是庄亦飞,还是贺晚靳,乃至于曲舒……

  安来不断转动着鼠标,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此时的天色早已黑暗,墙上挂钟的指钟,也走到了晚上九点。秋冬蝉鸣鸟叫,本就稀少,一时间,办公室里只能听到鼠标转动的声音。

  而后,安来略显压抑的声线响起:“……他们全都是桃花源的实验相关人员。”

  电脑屏幕上,桃花源实验相关人员的档案,一张又一张地翻过。

  其中至少有一半人员的档案上,被加上了死亡标志。

  “你让我查的乐和,档案上也有。他的能力叫认知修正,和宗枫相似,但又不同。认知修正的意思是指,所有他认为正确合理的东西,全都能被灌输给他人。”

  乐和的相关档案上,也有明确说明过该怎么训练这份能力。

  训练方式也很简单,让他从正常人走向疯子就行。

  就连影响崔桐也是这样。

  大家都在忙,当然只能选贺景同。

  大家不忙,也要选贺景同。这是在乐和认知中的必选项,根本没有选择其他的可能。

  “另外,”安来突然转过脑袋看向贺景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曲舒的情况。”

  彼时,贺景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走到安来身侧后,低头看向电脑。

  目光快速转动,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串文字上。

  【确定实验体零八一号,即人类方曲舒,系可被信任人员。】

  这串文字的背后,代表着的是,曲舒十年如一日地磨灭自我,最终被信任,并被送进学院……

  如何才能让灵师,逐渐认为,异灵不是一定要被杀死的存在,而是要被拯救的存在?

  从教育方面,影响一代又一代,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像安来接下来说的话一样:“我想象不到她做了多少努力,才站在这所学院里……”

  她说的那些轻飘飘的话,告诉学生要每天念上一百遍的,杀了异灵才是拯救异灵的话,也许是她曾经每一天,都在不断告知自己的话。

  她否认桃花源实验,憎恨自己被关进笼子,从十来岁觉醒的天才灵师,变成实验体零八一号的命运。

  但想要改变这一切,远远比想象的要难得多。

  “有点接受不了。”安来眼神黑沉,右手用力地捏紧了鼠标,直到听到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后,他才猛然松手,一副措手不及的模样。

  “接受不了,桃花源计划是被默认的吗?”贺景同歪着脑袋看向安来。

  安来身上添了丝沉郁的气息:“这种错误,根本不应该存在。”

  “与其自以为是的怜悯异灵,让它们变成灵师,选择杀死它们,让已有的灵师更强,才是真正正确的事吧。”

  空气陷入沉默。

  许久……

  “也许有人会理解的那群家伙,觉得学院体系已经出现了百年,异灵和灵师,也依然是那个样子,没有任何实际的改变……什么的。”

  “但我理解不了!”

  安来就像是被点燃了的炸药。

  让一群孩子和异灵生活在一起,时时刻刻感受着要被杀死的滋味,孩子不想被杀死,就只能选择不断变强……

  可就算他们变强,这场为了让人类和异灵和平共处的实验中,从始至终,就不允许人类杀死异灵……

  “这是什么权贵的游戏吗?把那么多人的人格踩在脚底。”

  每一张档案,每一份信息,都那么触目惊心。

  曲舒,贺晚靳,乐和,庄亦飞……

  安来仅仅是从那些情报上,和已有信息的了解,就感到浑身发凉。

  “冷静点。”贺景同按住了安来的肩膀,手下青年的身体,正不住的颤抖着,“至少那场实验,十年前就已经被终止。”

  “这可安慰不了我啊。”安来低着头,苦笑着说,“总觉得我的自囚,在某种程度上,彻底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