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攻击最后还是被拦了下来。

  动手阻拦的是荆云松,简紫芮赶不上,贺景同又根本来不及抽刀反击。

  荆云松迅速从草丛中冲出,挡下那道攻击后,他看着祁学一,横眉冷竖:“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就算本能让祁学一并没有打出什么过于凶险的攻势,但只要将能力对准队友,就已经是错误了。

  祁学一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看,仍然背对着他的贺景同。

  “我不知道……”

  “差不多得了。”荆云松反手将随身带着的木棍对准了傅泽荀。

  他刚才就已经来了,在贺景同向傅泽荀发起进攻,且傅泽荀也并没有动用异灵阻挡,而是自己接下攻势的时候。

  荆云松当时脑子里想的是,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只有傅泽荀一个人在的机会。

  不管是抓住他,还是将他击杀在当场,都能解决因为这个人带来的无止境麻烦。

  想法很好,但傅泽荀的能力也不差,一对一的情况下,即便近战能力非凡,荆云松也不认为自己能杀死傅泽荀,更何况是将他活捉。

  因此,在发现傅泽荀并不存在针对贺景同的杀意以后,荆云松便选择潜伏了下来。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本来应该并肩作战的三个人,却出现了,贺景同独自面对傅泽荀,另外两个不仅没有带着受伤的同学离开,甚至还在这里互相牵扯的场面。

  “我不想知道你身上发生了多少痛苦难过的事,我只知道,把攻势瞄准队友,就是你犯的最大的错误。”

  “学院里一再教导过的,不要同情异灵,也一再说明的,灵师和异灵是不死不休的对立现象,全都被你忘到天边去了吗?”荆云松大声呵斥着祁学一。

  但要真说他有什么想要训斥学生的想法,那也是不存在的。教导主任在二年级当班主任,就是因为,学生心境的提升,和意志的坚定,这类的引导式教育,都得依靠崔桐。

  荆云松没有越俎代庖的想法,但他同样也清楚贺景同和简紫芮都了解的状况,那就是,不能让祁学一继续待在这里。

  “离开这里,在清楚自己没有办法给队友提供帮助,甚至还很有可能拖后腿的时候,你应该明白你现在最该做什么。”荆云松转动身体,将手中长棍直指着傅泽荀。

  他眼角的余光,却还关注着祁学一惨白的脸色,但荆云松更多的注意力,却忍不住放在了,浑身战栗,体力也已经损耗了十之八九,没有倒下,全靠意志力在支撑的贺景同身上。

  简紫芮也在深呼了一口气后,选择走到祁学一的身旁,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手刀狠狠地击中了他的后脖颈处,将人打晕了过去。

  随后,简紫芮背着祁学一,走到了昏迷的宋鱼身边,弯下腰将人抱起后,独自一人带着两个昏迷的人离开。

  最终,简紫芮在远离了周围不断燃烧的树木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贺景同。

  那个眼神里有着说不清的愧疚,和不可言说的难过。

  贺景同是队友,而且还是新生。

  如果学院不是现代的体系,而是像古代的那种师门,那么此时的贺景同,大概就是新入山的小师弟。

  可现实是,既是同伴也是前辈的她,既没有尽到同伴的互相扶持的责任,也没有做到前辈该给出关照的职责。

  什么都没做到,甚至还自以为是地认为,需要给祁学一一个机会,给他一个今后不会让异灵祁圆成为自身梦魇,导致精神陷入低谷和颓废的机会。

  相对于避开异灵祁圆,让祁学一去直面这样一个,已经快成为他执念的存在,兴许会更容易让他放开。

  简紫芮就是在赌一个可能。

  赌祁学一以后会看开,从此再也不必被祁圆囚禁在过去。

  但她输得彻底。

  事情发生到了最糟糕的地步,祁学一将攻击瞄准了贺景同。

  贺景同是怎么想的呢?

  简紫芮在背着人下山的时候,其实也能想到。

  她当然能想到!

  这个还没相处两个月的队友,就算当时真的被祁学一的攻击打中,恐怕也只会在事后告诉他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况平时切磋时,互相打到见血的程度也不是没有。”

  他一定会这样说。

  但这种可能性越大,简紫芮就越惭愧。

  “对不起……”微红的眼眶不断加深,简紫芮最终还是选择带着两个人一同下了山。

  此时山上,贺景同抽回了名九关。

  祁圆并未死去,但相比于把白色异灵当成一次性消耗的工具,傅泽荀更希望用这个异灵,一次又一次地去逼迫祁学一。

  然后让祁学一,亲手将贺景同推向他。

  这是傅泽荀单方面发起的游戏,但他却不容许任何人拒绝。

  就像是原本剧情中的姜南。

  那个最终被傅泽荀控制着,一次又一次去刺痛尚婷琦和裴麟的人形异灵。

  傅泽荀总是知道,如何用最方便的手段,去达成最大的目的。

  傅泽荀看着神色怔忪,不可置信看着自身双手的贺景同,轻笑了一声。男人抽出太刀,选择再次用太刀的刀锋,接住名九关。

  这样,就能让贺景同不得回头。

  连回头看看队友的反应都做不到。

  会害怕吗?会畏惧祁学一,因为他所做的事,而憎恨他吗?

  即便贺景同的那张脸上,仍然没有太多的表情波动,但那些微睁大的眼睛,以及瞳孔不断震颤的模样,却都能让傅泽荀知道,即便这只白色异灵和贺景同无关,他也会因为队友,因为祁学一而感到痛苦。

  因为贺景同就是这样一个,被人为培育出来的,人造灵师。

  感同身受,超高同理心,怜悯,善良,克制……这些东西,是他被制造成灵师的最根本之物。

  祁学一在变成异灵和转化成灵师之间,不断挣扎,最终走向了正义的一面。而贺景同却是,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反面的选择。

  他的性格,他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成为灵师,而专门培养出来的。

  傅泽荀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的加大,即便现在环境中多出了多余的荆云松,傅泽荀也依然对贺景同痛苦的表情,而感到愉快。

  “刚才,你的队友祁学一,行动了。”傅泽荀慢条斯理地说着想说的话。

  他要求自己在此时此刻必须吐字清晰,一字一句,让语言化作刀刃,刺入贺景同的心扉。

  “但你觉得他是想加入我们的战斗,为你缓解压力,还是为了攻击你,攻击你这个,伤害到了祁圆的人呢?”

  傅泽荀右手握着太刀,左手此前被他取下,握在掌心的眼镜,也被他重新架回眼眶。

  傅泽荀希望自己的一切情绪,都能被贺景同感知,但却并不希望自己的想法,被其他人看见。

  镜片遮住了他眼中的神色,耳中所能接收到的声音,也只是荆云松充满了怒气的吼声:“闭嘴!”

  “像你这样的疯狗,乖乖伏诛就行,少在这里挑拨离间。”荆云松说话间,握持木棍,迅速对傅泽荀击打了过去。

  后者清楚对手换人,不再是可以被随意戏弄的贺景同后,就再也没有以一副怡然自得的态度,单手持刀,挑衅不止了。

  反而是双手握紧刀柄,选择对上了荆云松。

  逃跑没有意义,傅泽荀要的是,让贺景同身边的所有人,都亲自推动着他,逼迫着他向自己走来。

  荆云松也不会例外。

  木棍和刀刃接触时,属于傅泽荀的橙色力量,和荆云松的蓝色力量,轰然相撞。

  无形的力场带起狂风,火焰燃烧时卷起的烟尘,借此模糊了贺景同的视线,让人实在看不清,低着头的他,究竟是什么想法,

  “啊……让我想想。”傅泽荀身上的斯文败类特征尽显,在面对着力量强大到堪称野蛮的荆云松时,也依然坦言,“据我所知,谈冬在学生时代,和你也是队友关系吧。”

  荆云松不想听他废话,在两股力场相撞后,迅速后退跃起,随后接连不断地攻击,更是使得蓝色力量缠绕的木棍,被挥出了数道残影。

  将蓝色力量全都压到武器上后,荆云松彻底放弃了防御的想法,而结果就是,一时之间傅泽荀竟然难以招架,说话的声音,也出现了短暂的停止。

  直到木棍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重重敲中傅泽荀的胸膛。

  男人倒退几步,眼镜被额头不断渗出的热汗,带起的蒸气,蒙上了一层雾气。

  傅泽荀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和荆云松战斗时需要的力量极大,和与贺景同对战时的情况,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也因此,傅泽荀也已被震到发麻。

  抹掉嘴角的鲜血,傅泽荀的舌头顶了顶口腔内侧,他吞下并没有完全吐出的血液,任由铁锈气息传遍口腔,却不忘双手持刀,目视着荆云松的同时,也一并说道:“你猜,为什么这一次我选择一人前来。”

  那只白色异灵,到现在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战斗力,一直都是本应作为异灵头目的傅泽荀,在亲自战斗。

  尽管不想被傅泽荀的话挑动,但荆云松还是停下了那过分凶猛的攻势。

  “你什么意思?”

  “很明显不是吗?调虎离山而已。”傅泽荀推了推眼镜,喘息声被他压抑到几不可闻,男人仍然在刻意维持着所谓格调。

  “我来这里,总有目的。”

  傅泽荀当然有想过,今天就将贺景同逼到自己身边。

  但是不行,因为如果那样,他就会控制不住。在情绪不断激昂过后,控制不住地将来到自己身边的贺景同,第一时间转化成异灵。

  但那样的话,就会损失太多。

  一是傅泽荀依然没有办法做到,完美保留异灵生前的灵师力量,另外一点则是……他要贺景同心甘情愿地来到他的身边。

  要贺景同,笑着对他说:“请对我做实验。”

  “哈!”一直遏制的喘息声,终究还是泄露了出来。但这究竟是不是被荆云松逼到体力大量损耗引起的喘息,恐怕就只有傅泽荀自己知道了。

  傅泽荀平复了呼吸,语气冷淡地说道:“只要在山上点一场大火,像你这样的人,像崔桐那样的人,就一定会因为学生的安危,而变得冲动。”

  “相比于随时都能奔赴战场的你们,谈冬的能力可不足以让她成为前来支援的人。”

  傅泽荀故意冲着荆云松笑了一下:“被留在原地的那个,尽管是基于现实做出的合理选择,可被留下,本身就已经意味着一种抛弃。”

  说这话的时候,与其说傅泽荀是在内涵荆云松,不如说,傅泽荀在故意挑动贺景同的心。

  你看,你又被留下了。

  就算主动让队友带昏迷的同学离开,但那也只需要一个队友就行。

  至少也应该留一个和你并肩作战吧。

  至于祁圆……那是非人的异灵不是吗?

  你想过吗?你理解祁学一的时候,你害怕伤害到异灵祁圆的时候,你因为迫不得已伤到了异灵祁圆,他的攻击,究竟瞄准的是他傅泽荀,还是作为队友的你呢?

  傅泽荀说完这番话后,甚至全然无视了荆云松。

  他眼睛极亮,瞳孔中倒映着那些肆意燃烧的山林,但其中深处,有的却只是低下头,任由名九关的刀尖接触地面,似乎忘记了,武器只有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是具备守护和进攻职能的半身……

  贺景同,你会怎么想呢?

  是就此在心底埋下,迟早会被点燃的引线,还是把自己彻底当成了一个奉献者,一个蠢货,然后……

  再次将武器对准他——

  傅泽荀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结果傅泽荀毫不意外,因为他从始至终,就不认为,自己能在今天就带走贺景同。

  他甚至为这个结果感到兴奋。

  因为这就是最理想的,符合傅泽荀一切认知中的,人造灵师。

  “把所有的一切都抛诸脑后,只专注眼前的敌人。你是这样想的,对吧。”傅泽荀对贺景同说着陈述句,却仍然不忘告知荆云松,“谈冬会死。”

  那语气就像是宣告。

  “我不会任由一个能看穿我底线的家伙,继续活在人间。”

  “你他妈的!”荆云松握紧木棍的手,一瞬间青筋暴起。“说什么能看穿你的底线,如果真的能看穿的话,你以为你现在的危险度,还是只会在英才学院内部传播吗?!

  异灵祁圆,只这一点,就让荆云松恨不得动用自己全部的人脉关系,联合对傅泽荀发起通缉。

  “你想要伤害谈冬,不过就只是为了逼迫贺景同吧。

  “没想到你居然也有这个脑子。 傅泽荀故意做出一副诧异的神态。

  荆云松气急败坏,理性就像是被周围的大火点燃,不由自主地对着傅泽荀冲了过去。

  攻击再次被挡下后,傅泽荀挑衅似的看着荆云松:“我为什么不能那样做?

  就只是逼贺景同而已。

  “我当然不会杀了贺景同,我只是觉得,他很有趣。

  “我也不会对他做实验,至少在我玩腻他之前。 傅泽荀大言不惭地诉说着自己对贺景同的无害。

  并立志于将这个念头无限度地加深。

  “就像你们那些,我甚至不必深思,就能猜到的脑回路一样。一旦贺景同真的出现了致命危险,贺榆年只会把我碎尸万段。

  “我不会让我自己直面那种场面,所以,我只会让贺景同亲自向我走来。

  贺景同亲自走向他,只要傅泽荀没有对贺景同下杀手,那么即便是贺榆年,那个老头也不会觉得,让后辈去魔窟历练,是什么不好的事。

  那个敢于将自己的长孙,人工培养成人造灵师的家伙,本身就是披着人皮的疯狂者。

  一直将心中的想法埋葬,可不是傅泽荀的风格。

  傅泽荀看着荆云松,又一次的勾唇笑了起来,镜片之下,那眼神淡然明媚,如同春季踏青之时:“选吧,是回去救谈冬,还是在这里阻止我带走贺景同。

  因为没打算将贺景同于此时带走,所以此刻的傅泽荀,本身就等同于立于不败之地。

  而不管荆云松做出什么选择,贺景同都得承担相应的痛苦。

  荆云松选择留下,贺景同需要面对的是,谈冬很有可能因他而死。

  荆云松选择把他留下,去救谈冬,贺景同需要面对的就是,再一次被无情抛弃的事实。

  确实,人造灵师刻意培育出来的奉献主义,在两个选择中,一定会让贺景同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因为后者而感到痛苦。

  傅泽荀深深吸了一口气,即便树木燃烧的味道是如此的焦臭,他也能感受到自己那不正常跳动的心脏。

  “选什么?

  荆云松冷笑,他再次将木棍对准了傅泽荀,“你又哪来的资格,像是出题人一样,给我做出必选的选项。

  “你配吗?

  “只要我在这里把你抓住,那么就算你的那些狗行动迅速,他们也不敢真的杀了谈冬。 荆云松再一次的冲向了傅泽荀,如同非人的猛兽,凶悍气息尽显。

  “而如果他们真的杀了谈冬,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给她陪葬。

  “而且就连你死了……

  木棍挥舞到极致,残影不断,棍身裹挟着庞大的蓝色力量,精准的命中了太刀刀锋。

  肉眼可见的,太刀刀锋上出现了裂痕。

  精钢所制的武器,在此时竟然比不上这大火燃烧环境中的区区木棍。

  太刀碎裂,断成两节。荆云松将木棍架在傅泽荀脖子上,下压的嘴角,危险气息尽显,原有些圆润的眼眸紧紧眯起,杀气肆意之中,荆云松将话补全:“我也会把你挫骨扬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