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原先无论是出于人与人之间的社交氛围,还是什么别的,都刻意保持出了的友好轻松氛围,瞬间打破。

  异样的窒息感,缓缓扩散。

  先前听过的护士长声音传入:“请病人家属不要在医院胡闹,医院需要安静,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和警察沟通。专业人士已经提交了事件报告,煤气泄露之说是官方认证,请注意你的态度。”

  踹门的声音轰然响起。

  病房内的几个人,怎么都想不到,男人的声音也能尖到那种程度。

  “我女儿腿截肢了的时候,你们跟我说态度,现在她都死了,你还跟我说态度!她腿坏了以后可以成为残疾人舞者,可她死了该怎么办?她都死了,你居然还要我态度!你不觉得这话太可笑了吗?!”

  病房外的男人冷笑着说:“别一副有了官方报告证明,就一切安好的样子。她死了,老太婆留的那笔钱,可是会直接通过律师的手被捐出去的。”

  “我不仅什么都得不到,往后我每个月还得给那个女的钱,凭什么!”男人就是要破口大骂。

  屋子里的祁学一深深吐出了一口气后,三言两语解释了情况。

  此前的异灵原身,是一位知名舞蹈家的孙女,而门外叫嚣的男人,则是那位已经故去的舞蹈家的独子。

  那位舞蹈家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立下遗嘱,如果孙女将来也走舞蹈路线,那么过去那些年她巡演攒下来的钱,就都会在她十八岁成年的时候交给她。

  而如果孩子没有走进舞蹈行业,那么那笔钱将会在她三十岁的时候,给出一半,另外一半则都作为慈善基金,捐给需要的人。

  钱的数额不小,毕竟是知名舞蹈家。

  老太太死在了最爱的舞台上,之后除了遗嘱部分,余下的遗产全都给了门外的那个男人。但他爱好赌博,不仅把钱全都赌光,还想要把那孩子母亲给孩子攒的学费也拿去赌。

  之后两人离婚,孩子被判给了女方,男方支付抚养费的同时,作为婚姻过错方,每月也需要支付一定赔偿。

  没钱,也没有人可以依靠的男人,就看上了那笔遗嘱,在老太太死后的第二年里,就“主动掏钱”给孩子送进了各种舞蹈培训班。

  祁学一说到这里,还骂了一句:“这种白痴到图十年以后的千万资产的男人,怎么就不是真正直面异灵的人。”

  “他是付出了什么吗?”门外人嚣张的样子,让贺景同不由发问。“没有吧,医药费也不是他交的。说什么拿钱让孩子上舞蹈班,其实用的钱,也只是那个男人赔偿给妻子的赔偿金。另外孩子的抚养费,也全都被她的母亲有好好的存着。”祁学一越说越气。

  尤其是在门外的人叫嚣着:“我拿了那么多钱,结果收获的就只有一个煤气泄露事故?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祁学一忍不了了,他用力拉开了病房的门,不爽的情绪,使得白色的眉毛都在跳动。

  “少丑人”多作怪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祁学一就被一个声音压住了声线。

  “你能不能别闹了。”疲劳中交织着痛苦的女声响起,女人坐着轮椅被护工推来。

  她红肿的眼眶,告知了旁人此前发生过什么。

  但现在无力的模样,又让人觉得,哭泣似乎都是一件需要力量的事。

  “让孩子安安静静地走行不行?”说话的女人,声音里有了一点力量,“你有什么想说的冲我来,别去折腾这些医护人员。”

  女人真的很疲惫,但她却控制不住,声音也越来越厉:“孩子的病危通知书我看的,手术同意书也是我签的,手术费用更是我给的,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求你为孩子遭了事感到难过,但你能不能做个人!明明你只要帮我交个费,也不要你拿钱,我甚至不祈求你能看顾她,你只要给我帮一下忙,不,不是……”

  “你他妈只要稍微尽一点点作为父亲的责任!我早就守在她的身边了,哪里还用得着你!”

  她情绪起起伏伏,眼泪再次下落:“我自己请护工,我自己缴费,我自己处理医院的各种流程,你这个当父亲的既然跟死人一样,就能不能真的像个死人一样,永远都别露头啊,啊?!”

  女人眼睛凸起,神色激动,轮椅的扶手被锤得砰砰作响,如果不是因为还坐在轮椅上,她早上去扇男人一顿巴掌了。

  作为当事人的母亲,她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

  崔桐的同事之一,此前也有去解释过。

  甚至还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女人,亲自看了战斗的那两个楼层。

  至于异灵异化的原因,女人是自己猜到的。

  她的女儿一直是那种情绪稳定的孩子,对于父亲想要她学习舞蹈,母亲也以尊重的态度询问她的意见时,她就同意了。

  这样的孩子,常理上根本不存在以暴怒之罪异化的可能。

  但常理就是用来打破的,心情平和的孩子,也依然能被自己的父亲逼疯。

  开始说话的时候,女人还能保持平静,因为她仍然认为男人是孩子的父亲。可说着说着,女人就只觉得男人才是杀死了孩子的凶手。

  异样的灵魂波动,在空气中震颤,就像是平静的水面被丢进了一颗石子。而那些波纹,也只有拥有力量的人才能看见。

  躺在床上的贺景同,和迅速扭头回望着祁学一对视一眼,明明没有交流,两人却万分默契。

  祁学一直接退回病房,将贺景同从病床上扶了起来。

  门外女人的情绪波动还在激化,尤其是在男人无理却大声的呵斥之下:“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医院的事故医院不承担就算了,作为被害者,你自己还在那里表示无所谓,你是不是……”

  他之后的污言秽语,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祁学一就扶着贺景同走了出去。

  路过贺晚臣的时候,白发少年还说了一句:“贺医生可看好了,像这种拉低男性基本评分的玩意儿,可不应该客客气气。”

  话音落下,祁学一转而又阴阳怪气起了男人:“你头发短也没见你见识有多长,估计把你天灵盖掀了,大脑的褶子也平的跟马桶内壁没区别。”

  “人丑还爱作怪。”祁学一故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那种充满了鄙视和嘲讽的眼神,激得自以为是的男人,直接迈步冲了过来,想给祁学一一拳。

  谁知道白发少年左右手一换,即确保稳稳扶住贺景同的同时,又让男人挥着拳头从两个少年中的间隙中穿了过去。

  下一秒,祁学一扶住贺景同肩膀上的手,感觉到了轻微抗拒的力量。

  他便顺势将手松开。

  男人从两人中间穿过去的手,什么都没打中,但贺景同的脑袋,却刚好向着他使力的方向偏移。

  祁学一顿时咋咋呼呼起来:“呀!这是哪里来的疯子?居然殴打病人,而且还是这种刚刚抢救回来的病人。”

  “太过分了吧!”

  他语速快,嘴皮子上下一接,一连串的话就脱口而出,偏又咬字清晰,保证病房内外的每个人,都不会遗漏一个字。

  “你想、打我们?”贺景同配合地抬起了头。

  包了全身的绷带,天然给贺景同加了些病态的气质,当他刻意降低气压,一字一句缓慢说话的时候,压抑的气息更是传遍了整个走廊。

  贺景同轻轻推开了点祁学一。

  男人也正破口大骂着说:“我根本没碰到你们”时,贺景同既没有废话 也没有留手

  用摁住异灵脑袋砸裂墙的力道 挥了一拳。

  受灵魂力量强化过的身体 轻易将男人捶倒在地 砰的一声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不仅让男人脸色扭曲 痛到喊都喊不出来 这画面还让好几个护士和医生都呆了一下。

  但祁学一稍后呼喊的话 又让那种呆愣 转为了针对男人的鄙视。

  “不会吧 你一个成年男人 不仅想在医院殴打未成年病人 甚至要在没打到人的时候 恼羞成怒 演自己被反击在地的样子?”

  “你别太过分 他可是做完了手术还没有一天的人。”

  倒在地上的男人脑子发懵 反应过来的时候 周围所有人看他的眼神 都像是看人渣一样了。

  尤其是那些 发现外头安全 可以坦然吃瓜 不担心出现“煤气泄露事件”的路过病人。

  “咦 太垃圾了吧。”

  “说什么殴打病人 那孩子都裹成木乃伊了 而且还是个未成年 一拳头要是真打中 还是打到头部位置什么的……这哪里是打人啦?这分明是谋杀吧。”

  “谢谢 已经报警了 这种扰乱社会治安的人渣 请务必进局子好好改造。”

  等男人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已经被本来就在医院处理事情的警察 反铐住了双手。

  不远外坐在轮椅上的女人 也不再向外传递着 那种灵魂异化的讯号 而是冷笑的一声 冲着男人说道:“你赌博的证据 我一定会在你进去的这段时间 好好收集!”

  之后 贺景同看见祁学一偷偷地走到了女人的身边 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而后便对着坐在轮椅上 脸上带着震惊 又带着泄愤般爽快感的女人 神秘一笑。

  回到病房 并没有因为男人的存在 而影响到情绪的贺晚臣 反而因为两个未成年默契的举动 感到了一丝丝的轻松。

  向贺景同道别以后 贺晚臣便回到了隔壁自己的病房。

  病房里 贺景同躺好后 也问起祁学一:“你刚才对那位姐姐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