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院……”陆觉喃喃道,自然不明白陆棠去这儿干什么。

  “今儿是十五。”陆棠提点了他一句。

  大悲院又叫大悲禅院,天津卫的人烧香祈福多去这处,逢年过节更是香火旺盛到人满为患。初一十五可不就是上香的日子么,怪不得陆棠这么急着要走。

  “你往常不是都去娘娘庙么……那我陪你去。”陆觉说道。

  “真是去烧香!”陆棠只当陆觉还是不放心自己,只得无奈的解释。

  “知道知道。”陆觉说着就抓起外衫往身上套,“我就是闲着没事儿,想陪陪三姐你还不成吗?走吧走吧!”一边说着,就不由分说的推着陆棠往外头走。

  打陆宅到大悲院倒还有些距离,不过驱车赶往倒也快。一下车,陆觉就觉得寺院到底是寺院,和外头那纷杂的热市真是不大一样。熙熙攘攘的满是诚心祈愿的信徒,没有一个高声喧哗的。佛门清净地所言不虚,引得陆觉虽无心向佛,但也免不得生出了格外几分尊重来。

  “真这么灵验?”进了山门,人更要比外头还要多上一倍。陆觉被挤得东倒西歪还要一手护着陆棠提早备好的香,免不得小声附着他姐的耳朵窃语。

  “别胡说,仔细佛祖听见!”陆棠狠狠白了他一样,小声斥责着,随着人流朝前走。

  陆觉自然老实闭嘴,只是脑袋里这会儿却想了一样别的来。陈卿言那日演的《买佛龛》里怎么说的来着?

  “不管是金的银的铜的铁的各种神像,您记住了,在工厂里头叫活,商店里边叫货,只有到你的家,你花了钱了,才叫神呢。”

  “工厂里头得扣模子吧?上机床咣当咣当一个个儿的得出啊,工人们张师傅李师傅,‘那批活完了吗?’‘没有啊!这倒霉活可累死我了!’活。”

  “商店叫货,‘哎我要的那批货来了吗?’‘等会儿快到了!’一会儿三轮车拉来了,四十个佛爷拿绳子都捆着呢。”

  “只有你花了钱请到你的家中去,这才叫神。他会告诉你,做好事儿,好好上班。他可没让你不上班去啊,天天给财神爷烧香,保佑我吧保佑我出门捡一个钱包,你是痛快了,那丢钱包的怎么办呢?”

  陆觉想到这儿,又看陆棠,他三姐准没少为了这香火出力,自然是心中有神佛了。只是一想到陈卿言那学的惟妙惟肖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美不滋的觉得自家的这位怎么就这么惹人疼呢?

  “还笑!”陆棠自然不知道陆觉的心思早已经飘到了别处,还当他是嬉皮笑脸的没够,只得伸手在陆觉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哎——”陆觉倒吸了口气,轻呼了一声,“不笑了还不成么?三姐什么时候添了打人的毛病了?这块儿肉准要青了。”其实陆棠哪儿舍得使多大的劲儿呢?陆觉就是自己血活的热闹,竟还琢磨着晚上去找陈卿言一定要他看看——总是要他心疼心疼才能好。

  拥拥簇簇的终于来了正殿。陆觉在一旁看着陆棠虔诚的三扣九拜的上了香,心里免不得生出几分对他三姐的心疼,也禁不住碎碎念叨。

  “若是神佛真的听见,还请允了我三姐的这愿望。我愿重修庙宇,为您再塑金身。”

  本以为同陆棠上了香,这一遭就算了了。哪知道一旁走过一位僧人,朝着他们俩人双手合十行了行礼,说道:“三小姐这边请。”

  陆棠抬步就走,陆觉就又不明白了:“又要干什么?”

  “要你来就是添乱!”陆棠低声解释道:“闭嘴好好跟着……”

  只是说话间,二人已经跟着那僧人走过了偏门,到了后头的禅房。这里和外头真是大相径庭,异常的清幽雅致,郁郁葱葱的树影间也听不出那木鱼声是从哪儿间房里传出来的,只是觉得与外头大殿的撞钟声相互呼应,虽然这处庙宇并不在深山之内,但那深山处的宁静悠远也并没有因此少上几分。

  那僧人在一处站定,做了个请的姿势,又是双手合十的冲陆棠点了点头,陆棠赶紧也做双手合十状,道了声谢:“谢谢师父。”这才伸手轻叩屋门,里头的木鱼声停了,方推门走了进去。

  “虚云禅师。”一听陆棠开口,陆觉就知道这已不是她头一次来了,只是陆觉一年到头出入寺庙的次数十个手指头就数得上来,更别说来和尚的禅房瞧瞧,这会儿正好奇的四下打量,不同倒是没察觉出什么来,就听见他三姐和这位虚云禅师尽说着些他听不懂的话,但大概意思无非是绕着陆棠的这处心病来讲,陆棠说的是什么陆觉倒不在意,这位禅师说得倒是句句开解她的话。陆觉心里觉得也好,总归是让陆棠有个念想,以后陆棠要是再来,也不必拦着。

  “禅师,我还有一事相求……”

  陆觉在这儿坐的好生无趣,心中只求着他三姐赶紧结束了事,却只听陆棠话锋一转,说道:

  “我这弟弟今年二十五了,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这业自然不愁,只是这家……你干什么你!”这后头这句,是被陆觉捂了嘴强说出来的。

  “姐!”陆觉不想要外人看笑话,赶紧松了手,却是一脸的不乐意。“这些话回家说好不好?”

  “回家说?回家你肯同我讲?你还不知道爸妈心里头多急吧?你也该为自己的事儿上点心了。”陆棠训了陆觉,又扭头来同禅师说话。这虚云禅师生得心宽体胖,倒还真是一脸的佛像。见他姐弟二人这样吵吵嚷嚷,却也还是乐呵呵笑眯眯的慈悲模样。

  “禅师,你看我弟弟这……”

  “不必忧心。”

  “怎么?”陆棠一听这话先是心里头欢喜的一跳,但细琢磨起来又觉得自己咂摸不出这其中的滋味。“禅师,恕我愚钝,您说不必忧心的意思是就快了还是?”歪头看向陆觉,陆四少爷脸上虽是不情不愿,但却也竖起了耳朵正听着,总归是关于他的事儿,就算他不大信,听个热闹的心也是有的。

  虚云禅师摇了摇头,仍是笑吟吟的模样:“陆四少爷这会儿不就有着一桩好事么?”

  嘿!真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