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比才那样霸道的感官掠夺之后,听众是需要缓一口气的,而选手和选手之间更换之间那点空隙时间,绝对不够他们缓完这口气,所以在比才之后第一、第二个上台的选手就很容易就被听众忽略过去。

  好不容易能登上奥赛那么大的舞台,结果却被听众忽略过去?

  太倒霉了。

  更倒霉的还在评委,听过了比才那么精彩的演奏之后,评委的标准总是在无形中提高了,就好比喝过琼浆玉露之后再喝凉白开,差别大家都知道,真的喝起来时还是会为这落差皱眉。

  在简一鸣之后的第二个选手刚开始看到排名是还一脸完蛋的表情,等到简一鸣排上去时,又幸灾乐祸了起来。

  他是有调查过同台演奏的选手们的,三个注定在前三的人不说,剩下的人社交网上有的资料他都听过一遍,其中以花国来的两名选手实力最弱。

  路加他都不觉得很强,更别说亚军,更令人疑惑的是,那个宗是怎么入围的?

  大概走了狗屎运吧。

  狗屎运之所以是狗屎运,就是因为它可一不可再,起码这位选手不认为这两个人还能走到下一轮,特别是简一鸣那么倒霉的情况下。

  但这对他来说是有好处的,亚当那么强,后面一个跌落谷底的时候,他再上场,演奏效果不就平衡了吗?说不定在前面翻车的情况下,还能衬得他表现得不错呢!

  拥有这样的心态,只能说明这个人的心理强度不怎么高。

  反观简一鸣这边,你说他没有被亚当影响到,那是不可能的。

  简一鸣甚至有种幻觉,好像看到了弹琴的人脚边,趴着一头巨大强壮的雄狮,它威猛,又像一件艺术品,每根鬃毛都金光闪闪,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首肖邦的《激流》,他不是奔涌的河水,是开闸的大坝,哪怕只是不到两分钟的曲子,人好像只是站在那大坝的边上,都会被他那澎湃的意境所震慑。

  在简一鸣听来,又像是被那顶端的猎食者注视。

  简一鸣再次意识到,他也不过是一个天赋好一点的人而已。

  或许万里挑一,可这世界上那么多人,不止一万两万,总有百万里挑一的天才还在上头,比他有天赋,比他还努力。

  即便如此……

  简一鸣坐下来捂住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

  ——他还是不想放弃。

  ——不能现在就认输!

  为了让自己从那种突然低落的情绪当中挣脱出来,简一鸣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把来通知他准备上台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真怕他在上台前有什么自残行为,带着奥赛一起上全球热搜。

  在后台这种巨大的无形压力之下,选手们真的什么奇怪举动都有,她见过的就有做俯卧撑的,有倒立的,有猛喝水的,还有唱歌的,但是这些都不会带到台上,起码不能让台下的观众看出来。

  打脸就不行了!

  幸好在工作人员阻止他之前,简一鸣就冷静下来了。

  他脸颊红彤彤的脸站在上台处,像顶着两坨猴子红晕似的,工作人员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提醒他。

  倒是亚当下台绕回来的时候,多看了他两眼,不过此时此刻的简一鸣不停地在吸气呼气,调整自己的心情,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在广播报出他的名字时,简一鸣搓搓自己的脸,从后台阴影处走向舞台灯光璀璨的地方。

  卫丛就坐在台下,他连买了三张票,可惜符盛蓝没有来,就坐着他跟姚浩。他本来就紧张,听完亚当的演奏更担心他的傻瓜弟子,结果到简一鸣一上台,他却噗呲一声笑出来。

  简一鸣的脸是怎么回事?

  给他换个蓝珠子,就是哈士奇出巡了!

  卫丛想笑,又想憋着,坐在他旁边的姚浩就像听到人放屁一样,老是听到断断续续的气音,无奈地说:“卫老师,想笑还是笑出来吧。”

  卫丛就捂着唇笑了。

  发现简一鸣异状的不只是他们,场内刚刚因为亚当而紧绷的气氛,因为简一鸣莫名其妙的糗态度缓和了许多,在他演奏前鞠躬的时候,不少听众为他善意的鼓掌。

  姚浩松了口气。

  能把听众的状态拉回来就好,虽然有那么一丢丢牺牲个人形象。

  反正狗狗也不需要形象吧。

  姚浩自我安慰结束,至于简一鸣要不要安慰,他就不管了。

  第一首曲子,拉威尔,《水中嬉戏》。

  这是卫丛特意为他选的曲子,灵动活泼,充满朝气,以声音描述水的各种状态,要技术有技术,要表现有表现,跟简一鸣自身的性格也非常匹配,就算刚上台状态不好,他也能轻松驾驭。

  姚浩之前没感觉,此时此刻却不得不感慨卫丛的目光毒辣。

  作为一个新人第一次踏上世界舞台,过于深奥的作品不太适合。艺术感受是很主观的东西,听众在此之前没有任何铺垫的情况下,很容易受到演奏作品第一印象的影响,以《水中嬉戏》为首演曲目,明媚活泼的初次印象不仅很符合大众对简一鸣这个年龄层段的印象,还能表现出简一鸣这次比赛的最大优势——音色!

  音乐的表现依靠四大元素,旋律、节奏、和声、音色。

  前三种都是可以比较容易改变,唯独音色,在钢琴上却是那么、那么的困难。在小提琴上比较容易实现,但钢琴不只是弦乐器,它还是打击乐器,在打击乐器上,音色的改变足够成为超一等的优势,它需要独特的乐感和天赋,无法用技巧来改变,就像每个人的嗓音,先天条件比后天条件要重要多了。

  作为初次登台,简一鸣的演奏是成功的,他弹出了和亚当相当不同的音色,由于两个人是前后脚上台演奏,这种明显的对比足够让评委对他刮目相看了。

  还是有点紧张了。

  姚浩注视着台上的人,现在的演奏还是比在户外练习的时候要紧绷了一点,让他的“水”没有那么自如地嬉戏,从奔涌的河流变成小溪,姚浩开始担心他后面关于“喷泉”的表现会变成人工喷泉!

  幸好在这之前,简一鸣自己调整了过来,还是没有之前那么放开,但足够把整首曲子撑了起来。

  后面几首作品他的状态逐渐好了起来。

  等简一鸣下台的时候,听众们都非常给面子地鼓掌。

  “从掌声来看,一鸣表现得还不错?”姚浩不太确定地询问卫丛。

  卫丛却没有他那么乐观,“进入状态太慢了,这点很致命。”

  参赛经验少的缺点就在这里,缺少“印象分”的他不但要一上来就征服听众,还需要时间去适应舞台,然而这两者是相悖的。

  “能不能晋级,要看评委的意思了。”

  其他比赛,或许还能依靠比其他选手表现得更好来晋级,可这里是奥赛,它可以接受不满员晋级。

  姚浩心里咯噔了一下。

  当他出去打算把东西给简一鸣的时候,迎面遇到了匆匆赶来的符盛蓝。

  很少见符盛蓝有这样称得上狼狈的时候,满头都是汗,刘海紧紧地贴在了额头上,也不知道他从哪里跑过来的,那件不合身的T恤上面出现明显的汗迹,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他看见了姚浩才停下来,喘着气问:“我赶上了吗?”

  “嗯……赶上了把东西给他。”姚浩把替换的衣服和出入后台的工作牌递给符盛蓝。

  符盛蓝接过背包,又问:“他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的,作为初次登上世界舞台演奏的人来说——”姚浩顿了顿,还是如实相告:“但是卫老师说,晋级有点危险。”

  “先不要告诉一鸣啊。”姚浩不想在这个时候影响他的心情。

  符盛蓝没说话。

  简一鸣是经验少,不是没判断力,表现得怎么样,符盛蓝不觉得他心里没有数。

  但这些就不必跟姚浩说了,他也是好意。

  果然,符盛蓝没有在后台等待区找到应该在的简一鸣,他跑去了厕所,再逛遍了整个后台,最后看着求生通道的那扇门,推门而入。

  “哇——”简一鸣被吓了一跳,回头定睛一看,是符盛蓝。“谁……蓝蓝?!”

  简一鸣整个人吓得要跳起来了,感觉自己像是找地方躲起来哭却发现了的孩,一整个大写的不好意思。他哭笑不得地问道:“你怎么找过来了?”

  “想见你,所以找过来了。”

  好的,简一鸣真的脸红了。

  符盛蓝把他摁下,干脆地坐到他旁边,两个人挤在不宽阔的楼道上,肩并肩坐在阶梯上。沉默了一小会儿,符盛蓝说:“对不起,今天你的演奏我没赶上。”

  “其实我今天也没有弹好,没听见就算了。”简一鸣自己郁闷了一会儿,也想开了。

  说没有失落是不可能的,可是仔细一想,还不是自己当初不够努力,所以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唯一可惜的是今年可能不能留学了,搞不好要复读一年,就会变成符盛蓝的学弟了。

  “可是你的所有演奏我都想听。”符盛蓝想了想,说:“我有没有告诉你,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的钢琴。”

  “第一次听的时候就很喜欢了。”

  符盛蓝不知道,把简一鸣推到这里对他来说是不是好事,让简一鸣在这里承受那么大的压力,或许只是他的私心。

  简一鸣:“……你之前没告诉我。”

  “那我现在告诉你了。”

  “……你回家到底经历了什么?快把我之前的符盛蓝同学还回来!”为什么突然那么会打直球,之前的蓝蓝明明就很懂看破不说破!

  符盛蓝笑了,像冰雪融化,百花齐放,他现在不是最符合人们关于王子想象的时候,然而当他笑起来时,其他一切都不重要的。“爷爷教我的,想说的话,一定要好好说出口。”

  “所以我想告诉你。”

  符盛蓝现在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脸红,或许有?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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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亚当:坐在脚边的狮子没有,傻狗倒是有一条。

  符盛蓝:好巧,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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