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

  不是卫丛提醒简一鸣要回头去练一下校内赛的曲子,简一鸣都完全没有想起这件事。他的脑子里百分之八十填充满了贝多芬和他的《三十二首钢琴奏鸣曲》,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分别分给了两首小提琴奏鸣曲,卫丛说校内赛的时候,简一鸣完全想不起来这三个字的出处。

  “你到底有多迷恋贝多芬?”卫丛用琴谱拍了拍简一鸣,“前面几首简单的加上你之前练过的十二首,恭喜你,还剩下十二首。”

  “怎么还有十二首!”简一鸣哀嚎。

  卫丛嫌弃:“你就偷着乐吧,起码110你已经练过了。”

  三十二首奏鸣曲里面,110是难度最大的一首。

  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不好弹,不是技术性的困难,论技巧是比不过练习曲那种专门练习高难度技巧的曲子,但表达也是真的不好表达。

  “呜呜呜,但是还有十二首……”

  卫丛觉得这个臭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也懒得提醒他。

  一个月练八首贝多芬钢琴奏鸣曲,这个数量和效率放在哪里都称得上惊人,可能还会有学院派的老师指着他们说“乱来”。简一鸣这一个月也确实废寝忘食的在学,做到了王曦之前的魔鬼宣言——他做梦都在练琴。

  效果也是明显的。

  不过为了防止这家伙臭屁和松懈,卫丛和王曦联手假装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把这条咸鱼蒙了过去。

  这其中或许还有一个符盛蓝在穿针引线呢。

  卫丛望了一眼还在哭唧唧的简一鸣,心想他家傻瓜弟子,真是被人卖了还会帮人数钱。符家的小子可没有那么善良可爱,怎么就一头热地想要和人家做朋友。

  做·朋·友。

  卫丛认真观察了一下他家傻瓜弟子和符盛蓝的相处,那种融洽的气场简直融不进去第三个人的存在,就是不知道狗崽子自己有没有发现了。

  不过他是发现了,要是一鸣和符盛蓝将来结婚了,谁吃亏还真的不好说。毕竟他家的弟子只是一条咸鱼,而符盛蓝怎么也算得上高富帅,还聪明认真努力自律,是个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模板。

  仔细想想,要不是他家这种情况,也不会成为一个“别人家的孩子”。被充沛的爱灌溉出来的孩子是长不成这个样子的,会更加肆意生长、张狂原始。

  ——所以“别人家的孩子”会更需要爱和安全感,就像植物会永远渴求水分和阳光一样。

  你能给予别人足够的水、阳光和养分吗?那你又需要什么呢,一鸣?

  卫丛思维胡乱发散了一会,再低头看自家的咸鱼。

  算了,小孩子的事情大人就不要随意插手了。

  卫丛抱臂在前,心想,刚刚才说完老王不要领着老师的工资操老妈子的心呢。

  而且比起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卫丛迅速转变心态,从单推转向观众,马上就开始对着这个瓜充满兴趣了。

  噢,美好的青春时光,伟大的友情故事!

  简一鸣的咸鱼雷达又响了起来,他警惕地看向卫丛,心里怀疑卫帅又冒什么坏水。

  难道发现我把他的糖全部拿走了?

  反正到最后我肯定也会把他的糖全部拿走的。

  咸鱼思考了三秒,找不到原因,放弃挣扎。

  “赶紧先把你比赛的曲子捡起来练练,要是出了问题,你看老王会不会拧你耳朵。”卫丛铁石心肠地说。

  咸鱼简留下两条宽面条泪:“你无情,你冷漠,你无理取闹!”

  “我还能更无情、更冷漠、更无理取闹,你信不信?”卫丛露出了一副反派的表情。

  自从他知道简一鸣把他的糖都卷了之后,卫丛对简一鸣的怜悯就消失殆尽。

  大概这就是师徒真情吧。

  简一鸣翻出了之前练过的乐谱。他感觉自己宛如勤恳的农民伯伯,在除草、施肥、浇水中轮回,种好之后要把粮食拿出来暴晒,晒完要收回仓库,再把其他仓库里的粮食拿出来暴晒。

  二号仓贝多芬已经入仓了,看了看一号仓莫扎特也没有坏,现在要把三号仓的粮拿出来晒了。

  卫丛无语地发现,简一鸣学得快,忘得也挺快的哈!

  “你是鱼吗你!这才过了多久!”卫丛拍他狗头。

  简一鸣的狗狗眼里含着一泡泪,卫丛举起的手……弯到后面去挠头,把扎起来的马尾挠出来了两缕头发,弯出一个大弧支棱在他脑后。

  简一鸣看到了,简一鸣不说。

  今天的简一鸣是个认真练琴的简一鸣,除了琴谱和钢琴什么都看不到,怎么会看到卫帅奇怪的造型呢?

  话说卫帅有造型这东西吗?

  没有,不存在的。

  狗狗简对着谱子把曲子弹了一遍,记忆如同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卫丛松了口气。要是简一鸣忘光光要从头再练一次,他把这条咸鱼扔出去得了,看看有没有可能穿越回三个月前再穿回来。

  ……

  临音附中的钢琴校内赛,比预料中还要引起更大的关注。

  原本由于卫丛和王曦加入,临音附中就引起了整个业界的关注。其中一个在首都音乐大学任教的老师和他在奥地利的朋友聊天时,就聊起了这件事。

  名为约翰的钢琴教师说:“嘿,最近好吗?我的学校好无聊啊,我也想去临音附中玩!”

  他的朋友:“临音附中?”

  “哦,你还不知道啊。”约翰笑嘻嘻地说:“你亲爱的对手卫现在在临音附中当校长,而且他们好像准备开一个学校的比赛,我们学校钢琴系主任好像想和他们达成合作的样子。”

  “要是他们谈得拢就好了,说不定我还能过去蹭个评委席。听说临城很漂亮,临海城市,经济很发达,生活也方便,有卫在肯定学校也有趣多了,我跟你说,我现在的学校其他都好,就是领导实在是太死板了,学生稍微出格一点都会立刻批评,管理严得简直不像一所艺术学校,主任也无可奈何……”

  他的朋友,克劳德·林德,现代钢琴世界级演奏家,曾经和王曦同一届参加奥赛,那一届王曦拿了第三名,克劳德则是那一届的冠军。不过克劳德更广为人知的关系是他和卫丛合不来,两个人曾经因为音乐理念的分歧在社交网上吵架,你来我往唇枪舌剑,那段时间整个古典音乐圈光他们两个的瓜就吃饱了。

  他静静地听约翰抱怨,等约翰停下来了,才发音准确地问:“卫丛在中学?”

  约翰笑了,“我就喜欢克劳德你这一点,就算再好奇也会憋到最后。”他的朋友什么都好,就是太古板正直了一点。

  不过这也是好的地方,比如刚刚他抱怨了那么多,克劳德都没有不耐烦打断他。

  “在,不只是他在,王也回来了。”约翰翘着脚,想起当时扑了个空的校长的脸色,他这段时间的憋屈都散了。“听说王本来就是要来我们学校的,谈得差不多就差签合同了,结果卫横插一脚把人拉去了临城,我们钢琴系主任倒是松了一口气,不过校长整个星期都拉长了脸,像个鞋拔子。”

  约翰倒是挺理解主任的,如果王曦来了,主任的位置谁坐?

  “搞得我对临音附中超级好奇,有机会去交流参观就好了。不知道卫和王教出来什么样的学生,好期待啊。”

  “是吗?”

  “克劳德你不好奇吗?”

  “反正如果是有本事的,早晚会走到世界的舞台来。”

  “对哦,克劳德你还是奥赛的评委团成员,不知道到时候他们会不会参加奥赛。”约翰说:“我学校现在,有一个学生能过海选我就感谢上帝了。”

  “不太好?”

  “也不能这么说。”约翰挠挠头,“他们是……放不开啊。”

  “技术很好,很勤奋,很努力,但是束手束脚的放不开。加上学校领导的那个意思,我也不敢叫他们放开了弹,万一最后毕业演奏会不及格,毕不了业,我怎么跟学生交代?”

  事实上这就是一个矛盾的悖论。放开了弹,就很难拿到优秀,或许还会不及格,一科拿不到优秀,优秀毕业生和推荐信就没有了,毕业都可能有问题。不放开,就走不上大舞台,没有大舞台经历就拿不出漂亮的简历,找不到好工作。

  毕业和工作之间,总得先毕业了再说。老师和学生们是这样考虑的。

  “别提我这边了,克劳德你在维也纳音乐大学怎么样?”

  “挺好的。”

  “收弟子了吗?”

  “没有。”

  “克劳德你的要求太高了。”约翰叹气:“这方面你倒是跟卫一模一样挑剔。”

  “别拿我跟那个轻佻鬼相提并论。”

  “好好。”约翰主动举手投降:“不过我听说卫收了一个学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孩子。如果是卫的学生,会参加花赛吧,我刚刚收到花赛组委会的邀请,准备到时候当评委了。克劳德你收到邀请了吗?……哦,奥赛评审会和花赛的评审会不重叠,真可惜。”

  克劳德·林德说的却和他的话不太搭得上:“不可惜,挺好的,是在读高中的孩子。”

  “啊?”

  “这个年纪的时候,我们都在干什么?”

  约翰很快就掠过了上一个问题,思考他这个问题了。“我在到处参赛,你在准备奥赛,卫好像已经捧起伊莎贝拉的冠军了。”

  “时间过得很快的。”

  “是啊,时间过得太快了。”

  约翰觉得他的朋友有点无厘头,睡到半夜突然想起来:好家伙,克劳德那家伙该不会是想接手卫的学生吧?

  到时候卫会不会找上门跟他打架啊?

  哎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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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直当旁观者的卫丛其实是个明白人(乐子人)。

  +

  昨天上夹子的情况不是很妙QAQ

  总之我会继续加油的!

  明天请一下假,因为今天要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