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唇动了动，想问出那句曾经问过的话，凌月，你到底怎么了？
可还没等他问出口，凌月突然咧嘴，“凌御，转身。”
凌御一顿，将喉间的话咽下去，慢慢转身。
“蹲下。”
凌御听话的蹲下。
凌月走向前，慢慢趴到凌月背上，这一刻，他敛去了眼中的笑意，在清冷的月光下，睫毛微动，覆去眼中哀伤，终于肆无忌惮的红了眼眶。
“你背我吧，”凌月平静道，“走慢一点，我想看一下风景，好久没看风景了。”
凌御点头，慢慢站起身，双手托住凌月的双腿，依照凌月的嘱咐，慢慢走在空无一人的小道上。
四周都静悄悄的，掠过路灯，又到了树下，眼前的路影影绰绰，他们也置身于这一片模糊不清之中，好像看不到头。
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就好了。
大抵是他错了，作为天地间唯一的神灵竟然拥有了七情六欲，大抵是惩罚，天意要让他斩断尘缘，重新变回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灵，背负起神灵的责任。
哪儿还有什么责任？
无非是为天下众生着想的人突然变自私了，神灵堕世，也沦为成了七煞中的一煞，拥有了欲望，便对自己肩上的责任产生了不满。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凌御成为神灵堕世的祭品，天意吗？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住？
凌月突然笑了出来。
凌御掂了掂背上的人，实在没感受到什么重量，他笑着问，“你笑什么？”
凌月也笑着回答，“我好喜欢这样的生活，好喜欢好喜欢，凌御，有你陪在我身边，真的很好，我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想和一个人永永远远在一起。”
凌御突然停了下来。
背上的凌月还在喋喋不休，“以前我总是体会不到电视剧里的情节，我不懂他们要死要活的爱情，不懂他们为什么哭，总觉得那种感情离我很遥远，甚至一辈子我可能都不会找到那一个爱我入骨我又爱他入骨的人，可是现在……”
“现在什么？”凌御轻声问。
“现在我找到了，”凌月说。
话刚说完，凌御的速度突然快了起来，转眼之间二人居然已经回到了卧室之内。
凌月：“哎？”
凌御将人轻轻放在床上，两条胳膊撑在凌月身侧，他靠近，眼里带着数不尽的亲昵和缠绵，月光从窗户透进来，洒进来，屋里亮堂堂的，好久没见过这么明亮的月亮，竟能让他们看清楚对方的表情。
“凌御？”凌月往后靠，“怎么了？”
“我也爱你，”凌御凑近，“喜欢你，喜欢了你很久，我是想说，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对我而言和旁人对我而言都不一样，我知道你是神，所以我想靠近，又害怕靠近，凌月，我从未在面对一个人时，可以完全摈弃自己的理智，只有在见到你的时候，别的东西在我心里都成了虚影，我想永远待在你身边，可以吗？”
凌月能看见对方发红的耳尖，更能看清对方眼中似波纹荡开的涟漪，他看到了凌御的认真，想寻求一个关于未来的答案。
大抵是不安。
也是千百年来，愿望突然成真，总觉得身处一个奇妙的世界中，那好像是一个梦境，如同寻荒一样，入目皆是幻影。
他无比的理解，越理解越心疼，越清醒越痛苦。
这千百年时光所换来的若只是短短三年，凌御是否会后悔，没早点把藏在心里的爱意说出来，无数次的低眸隐藏了眼里的爱，可他自己心里清楚，那怎么能真的隐藏，换成任何一个通晓情爱的人，恐怕早就被那些眼神震撼。
“好。”凌月坚定道，“好，一直，永远，我愿意。”
“我更愿意，”凌御身体放松，总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软了下来，“凌月……我可以，亲你吗？”
凌月笑了，他笑着吻上去，剩下的一点一滴，都如同月光温柔。
——
深夜，一条幽静的小巷内时不时传出猫的惨叫声，凄厉尖锐，不绝于耳。
这条巷子已经荒废数年，周边的房屋空无一人，幽冷至极。
从外面看，这一片荒芜人烟，阴冷得厉害，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所以，这一片就成了很多流浪动物的聚集地。
大多数是野猫和野狗。
据说这里以前连带着周边准备开发建一座学校，不知道什么原因，住在这里的搬迁之后这个项目却一直没有动工，这片地方就一直荒废了下来。
所以，如果在深夜，这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是令人感到惊悚害怕，还是觉得小姑娘迷了路误闯进来？
好在，凌月他们不会认为王琪玉迷路。
杂草外，阴风阵阵，三个男人并排而立，看着眼前的建筑物，凌月深深叹气，“没想到王琪玉竟然找了这么个地方。”
银还生为精怪，也参加过三界大战，对于生死他完全有权利说自己对这两个字已经司空见惯，可战争和单方面的虐杀不一样，战争尚且有各类原因，而单方面的虐杀无疑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恶。
“据说，她杀了自己的奶奶，”银还皱着眉，愣是无法把一个冷血杀手和一个长相乖巧的小姑娘挂上钩，“没想到，她不止虐杀动物，还杀过人。”
“她杀的人不止她奶奶一个，”凌月道，“身为七欲之魂中的恶，她的恶是天性使然，王琪玉本来就没有人性。”
“我先进去看看，”凌御道，“你们先在外面守着，银还，保护好凌月。”
银还颔首，“魔尊放心。”
凌月伸手拉住凌御的胳膊，他知道凌御这么说是怕对方有埋伏，毕竟他不知道天尊是否已经先他们一步找到了七欲之魂并且加以监视，在凌御看来，天尊势必会和他们抢夺七欲之魂召唤七杀阵，目的自然是七杀阵中凌月的神魂。
“一起去吧，”凌月说，“我没感受到别人的气息。”
凌御沉默片刻轻轻拉住凌月的手，“好。”
最近月尊已经苏醒，正在山鬼等人的帮助下修养身体，等过几天，凌月还要过去观察一下。
这段时间异常平静，双子神尊那边也没有什么消息，凌月知道，天尊极有可能已经知晓了只有他能召唤七杀阵并且凌御是其中一个阵魂。
所以，他们在寻找七欲之魂的过程中，极大可能不会有任何人给他们造成困扰。
凌月转头冲银还说道，“银还，你在外面接应。”
银还点头称是。
二人接着往里有，凌御走在前面，手紧紧的牵着凌月，很多时候，凌御并没有把凌月当成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灵，自从二人在一起之后，在凌御眼里，凌月的身份已经变成了他的爱人。
仅此而已。
他没爱过人，却得益于以前的相思，即使是第一次当别人男朋友，也当得头头是道。
听说这个世界需要买房才算有一个属于两个人的小家，凌御一直在研究买一套房需要多少钱，好像不便宜，他问过山鬼，好一点的地段，就算是一室一厅也需要上百万。
可他又不想委屈凌月，他想买一个大一点的地方，就像他们现在住的那栋小楼一样，他觉得非常合适。
越往里走，猫的叫声就越来越凄厉，凌月在前进的过程中用了召魂术，不多时，他们前方就多了一只白色的小猫。
小猫看着凌月和凌御，或许是感受到他们身上没有恶意，冲他们喵喵叫了好几声，接着转身为二人带路。
世间万物皆有灵。
唯独纯粹的恶没有。
杀戮，虐待，以微笑面对别人的死亡，一手促成别人的死亡，会让她感到开心。
回想起在幻境中见到的王琪玉，明明才十多岁，脸上却带着与同龄人不相符的冷静和恶毒，放在别人脸上会显得突兀的表情在王琪玉身上却异常和谐。
跟随着小猫，他们来到了巷子口，巷子里都是杂草，杂草中散发着浓郁的腐烂味。
风一吹，腐烂味直直钻进鼻腔，让人脑袋一阵阵的发闷。
前头引路的小猫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紧接着钻进杂草中消失不见。
凌御手一挥，黑色的魔气化成火焰落在杂草上，不消片刻，杂草被烧得干干净净，露出一条只够一个人通行的狭窄小路。
踏上小路之后，在路的另一头，突然传来王琪玉癫狂的笑声。
凌御蹲下，凌月自然的趴在对方背上，两个闪身，二人已经到了王琪玉身前。
“谁？”王琪玉一怔，厉声问道。
“好久不见，”凌月开口，只看见这里空旷许多，像是一个小小的院落，中间有一口井，王琪玉正坐在井沿上，井旁边不远处有一棵光秃秃的树，看过去，令人头皮发麻——树上面竟悬挂着几十具流浪动物的尸体。
除了猫狗之外，竟然还有兔子和蛇。
“小小年纪，竟如此恶毒。”凌御伸手捂住凌月的眼睛，就算是见多识广恶魔尊看到这一幕，也不由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残忍至极，
如果他没看错，那些动物的内脏已经被掏空了。